我該怎麽辦。

　　躺在起始之城鎮，森塔尼亞的旅館裡的床上。我不由得開始思考。

　　我的身體會變成怎樣?靠輸葡萄糖液維生?那些人會把我的身體藏在哪裡?會不會要插導尿管?

　　我不知道插導尿管具體是個什麽狀況，但想象起來總覺得有些惡心。

　　還是先看看我能做些什麽吧。

　　我試著在《幻想》內直接打開其它VR應用，瀏覽網頁，回主房間，甚至是傳送進其他遊戲似乎都沒問題。

　　為了驗證這一點，我還特地在剛下的其他VR聯機小遊戲中創了個帳號，登進去看了一眼。然後，很快就又回來了。

　　不過像WChat之類的社交軟件，我雖然能登上去，但是發消息卻十條有九條發不出去。我試圖隱晦地向熟人求助，但這一切好像都被監控著。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哦，總這樣我也會生氣的。】

　　陌生的聯系人直接跳過好友驗證，通過WChat把這條消息發了過來。

　　找遍了整個虛擬世界中能探索的地方，果然還是沒有能斷開連接的方法，看來沒法輕易逃走。

　　死了心的我最終回到了《幻想》的世界中。

　　滴滴滴滴——

　　冒著紅點的消息框一個接一個地彈出來。

　　【傑克，你什麽時候來帶我?我吃完飯了哦。】

　　【你剛剛不是還在線嗎?怎麽突然下線了，隱身了?】

　　【看到了就回下消息啊！】

　　【我在森塔尼亞的復活廣場等你哦。】

　　【喂，你猜我看到了什麽?一個龍人的大佬誒，一身超炫酷的盔甲看起來就很厲害。】

　　【聽別人說那家夥已經50級了，當前版本的上限就是50級吧，真厲害啊……】

　　【你怎麽一會兒在線一會兒不在的?網絡卡了?】

　　【你快過來啊，我好無聊！】……

　　不是，這家夥恁閑啊?自己一個人不能玩?

　　頓時覺得有些頭疼，但我還是先起身往廣場走去。

　　走一步算一步吧。

　　……

　　“喲，你終於來了?怎麽吃個飯要這麽久?”一看到我，碧就一路小跑過來。

　　“幹嘛非得等我，我也沒說晚上一定要來。”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肯定會接著玩的。”她看起來莫名的自信。

　　“為啥?”我不解。

　　“因為你的神態一看就是遊戲廢人的樣子啊！你肯定是那種會不眠不休泡在遊戲裡好幾天的家夥，而且看上去對《幻想》也很感興趣。”

　　我的下巴忍不住往下掉。

　　雖然也不能說她猜的不準，但是我就是很想反駁她。

　　“我可是有正經工作要做的。”我想到自己接下的這個單子。單子的報酬可是很正經的。

　　“哦~什麽工作啊?那你還有時間上線?”

　　“這……”

　　我總不能說我的工作就是代練吧。隱藏身份可是代練的基本。

　　而且這個“單子”本身還問題不小。

　　“唉，算了。不適合跟你說，而且感覺很麻煩。”

　　“啊?工作還有不適合跟別人說的?你該不會從事什麽灰色行業吧……”

　　裝作很害怕似的，碧抱著身子，一臉嫌棄地退開兩步。

　　“不好說呢?”我打個哈哈。

　　代練這玩意兒，還真算是灰色行業。更別提我是被人綁架過來當代練的了。

　　不過還是先回到該做的事情，我問道:“《幻想》的主線劇情你過了嗎?”

　　“嗯?有什麽主線劇情嗎?去哪做?”

　　“啊，不。與其說是主線劇情，更像是新手引導任務那樣的，應該是根據捏的角色，每個人都是不同的。”

　　《幻想》的劇情，大致就是在艾雅法拉王國，各種各樣的人們，因為一系列事件聚集到探索者公會，成為探索者，遊歷艾雅法拉大陸，四處解決事件，攻克副本，狩獵怪物的故事。

　　系統會根據角色的種族，出身，安排玩家最開始會遭遇的幾個事件。進入探索者公會之後就可以自由選擇探索方向了，後續劇情會根據活動和版本更新推進。

　　我查了下我的任務，《獵人的第一步》:作為森塔尼亞附近村落出身的獵人，為了保護村民走出村子，獵殺哥布林。第一步要完成的目標就是殺10隻哥布林然後到工會交材料。

　　整個任務就七步，一個晚上應該就能做完。

　　“哦！我找到了。”

　　翻了半天菜單視窗的碧可算找到了我說的新手任務。

　　“嗯，哪個?讓我也看看。”

　　“可是這裡好像有兩個任務，都是遊戲直接給的，應該是哪一個啊?”

　　《翼人的災難》:1/???，翼人沒在“那場災難”後開始流離失所，逐漸遺忘了自己種族的起源，尋找關於翼人祖先的線索。這個任務明顯是個大坑，新手期應該很難推進。

　　《奴隸的解放》:1/10，作為失去了主人的奴隸，你需要想辦法盡快擺脫奴隸的身份，而金錢則是最有效的手段(0/20G)。

　　“呃，原來你的出身是奴隸啊……”我對碧投以同情的目光。碧一下漲紅了臉。

　　“設定而已，怎麽了啦！而且我可是隨機到的翼人種族呢，這麽稀有的角色不就是出身差了點嘛，幹嘛不用?”

　　說著，她還稍微靠近我，拉開一點長袍的領口，給我看了眼脖子上戴著的項圈。看起來有點像角色扮演。

　　“說的也是……話說，這玩意兒不脫下來嗎?”

　　“是鎖定裝備在身上的，必須擺脫奴隸身份才能脫……”

　　“那，你身上有可以換錢的東西嗎?”

　　碧搖了搖頭。

　　還是先去打怪吧。

　　我把身上多余的野狼素材賣掉，換了身看起來像樣皮甲。然後在碧的苦苦哀求下，借錢給她買了商店最便宜的長袍和簡陋魔杖。

　　“你肯多借點的話，我就可以去把任務第一步先交了……”

　　明明是借錢的那一方，碧卻不要臉地跟我抱怨。

　　“我就賣了那點素材，也沒多的啊。而且，你半點裝備沒有，要是任務下一步讓你去戰鬥你怎麽辦啊?”

　　奴隸出身慘也是真慘，初始裝備除了脖子上套著的那玩意兒幾乎是啥也沒有，感覺跟罪犯(流放者)半斤八兩。我這個平平無奇的獵人出身，好歹給我發把短劍發把弓呢。

　　雖然不知為啥只有弓沒有箭。

　　“誒嘿，這不是出門在外，有朋友幫忙嘛?而且不是說新手任務，總會有辦法的！”

　　“滾滾滾，誰是你朋友?”

　　雖然覺得碧有點煩，但是跟這個憨憨的家夥待在一塊，精神上也放松了不少。暫時先把麻煩事拋在腦後，探索一下遊戲世界吧。

　　一個晚上的時間，我們一起到野外刷掉了不少哥布林(基本都是我在刷)，又跟著接下來的任務跑到公會接委托(碧差點迷路)，幫助NPC市民尋找丟失的寵物貓(碧想逗貓結果被撓了)，去野外采集草藥(剛發現的草藥差點被碧一腳踩上去)，又跟著獵人職業的NPC一起討伐了數隻野狼(耗盡魔力的碧在與野狼的肉搏中慘勝)。

　　我越發懷疑跟碧組隊是否為正確的選擇。

　　把野狼的毛皮上交公會後，我正式登記在公會登記，漲了一截經驗，任務也清空了。職業的獵人上多出了(可選)的字樣。

　　獵人比起探索者多出一點弓箭和輔助技能的補正，所以我暫時不選擇轉職。

　　而碧的奴隸解放任務還差最後兩步。她需要帶著探索者公會給出的證明，先去城裡的領主那獲得許可，最後才能到奴隸商人那裡卸下項圈。

　　“那你先去唄?我在武器鋪等你，順便看看裝備。”

　　“誒，別讓我一個人去啦。領主官邸看起來好正式，我一個人去有點害怕。”

　　城鎮領主的官邸在復活廣場後方不遠處，時不時能看見NPC和正在做任務的玩家進出。從外面看起來，領主官邸就像沒有院子的某國白宮。

　　“雖然看上去是那麽回事，但這只是遊戲而已吧，別太當那麽回事啦。”

　　但說實在的，如果NPC頭上沒有標，我或許真的會把他們和玩家搞混。《幻想》中的人物就是這樣真實。

　　我跟碧走進領主官邸，管家樣貌的男性將我們帶進了領主辦公室。相貌威嚴的絡腮胡領主從手下接過證明文件，端詳了一會兒。

　　然後抬起頭來。

　　“那邊的翼人女孩，你想要恢復自由民身份?”

　　碧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嗯。”

　　“按照文件上所述你的貢獻，以及公會對你的評價，就現狀來看，我可以批準你的要求。”

　　身旁的碧松了一口氣。

　　“你身旁的那位男性，來此又是有何貴乾?”

　　我微微行禮:“領主大人，我只是來陪同伴的。”

　　“這樣啊。”

　　只見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看上去就很正式的印章，在證明上蓋了一下。

　　“到貴族區靠近平民區的那一側，找一個叫戴圓頂禮帽的奴隸商人。”

　　“是。”

　　……

　　“所以，是領主接受你的請求，來我這給你解除奴隸項圈?”

　　“對，文件上應該寫了……”

　　“那麽200G的手續費呢?”

　　什麽?我和碧一驚。

　　碧一臉焦急的神情，悄悄對我說到:(“任務上隻說了帶著文件，找奴隸商人解除項圈。我不知道還需要這麽多的手續費……”)

　　而且我記得，在任務第一步提出申請時，手續費應該就交給公會了，那時候的任務說明上寫的也是很清楚的。現在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看來你們是沒準備錢了?那麽先請回吧。湊夠了再來找我……當然，要小心別再被人抓去賣了，翼人可是很稀奇的。”

　　這家夥！我暗暗咬牙。

　　身旁的碧看上去都要哭出來了。

　　“那先把文件還給我們吧。”我壓製住不滿，說道。

　　只見大腹便便的奴隸商，兩隻手大拇指捏著，拿起證明文件。我頓時感覺不對勁。

　　(他想撕毀文件！)

　　身體條件反射地動了起來。不是上去搶奪文件，那樣一定會把它撕壞。而是將別在腰間短劍一下拔出來。

　　“啊！”“傑克！”

　　碧和奴隸商同時尖叫起來，短劍已經架在了NPC奴隸商的脖子上。幾乎差點沒收住手，奴隸商人的脖子上已經滲出了血絲。

　　“你，你……”

　　嚇得腿軟的奴隸商人向後退去，靠在牆上，而我也絲毫不放松地用劍尖抵著他。

　　殺死非敵對角色是犯法的，會被王國通緝，NPC甚至玩家組成的隊伍也會來追捕你。據說殺人犯不管是被抓進監獄，還是追捕時被殺死，玩家的角色都會受到相當嚴厲的懲罰。

　　有人因為好奇嘗試過殺死非敵對NPC，受到懲罰後損失巨大，以至於直接退遊了。

　　我當然不能輕易殺人。但是奴隸商的行為實在是太過可疑。

　　我們事前也確認過任務目標，也沒有聽說過奴隸出身的角色，會有如此不合理的待遇。200G的費用，足夠讓新手玩家買一整套這個等級能買到的最貴的裝備了。

　　“我的同伴應該已經達成條件了，請為她解除奴隸項圈。”我加重了語氣，用威脅的口吻說道。

　　“這這，這……”

　　猶豫了一會兒，奴隸商人還是開口了。

　　“帕梅拉！過來做事！”

　　頭戴尖頂女巫帽，一副魔法師打扮的性感女性從奴隸商店的二樓走了出來。長長的金色波浪，兩指間夾著卷煙，還有胸口深深的Y型乳溝，差點就把我的注意力全吸引過去了。

　　還是集中精神，我絲毫不敢放松地用刀抵住奴隸商人的咽喉。

　　即使看到這幅場景，被叫做帕梅拉的女人除了顯得有點驚訝之外，也沒有任何表示。

　　“誰的項圈出問題了嗎，老板?”

　　“來給這個翼人拿掉項圈！快點！”奴隸商人惡狠狠地吼道。

　　帕梅拉經過我身邊，輕輕留下一句“你還蠻有本事的嘛”。

　　“帕梅拉，快點！”

　　“好好好，這不就……好了。”

　　帕梅拉嘴裡悄聲念出不知名的咒語，碧脖子上的奴隸項圈便哢嚓一聲打開了。

　　“誒，任務……完成了?”碧好像還有點懵，沒反應過來當前的情況。

　　“碧，快點先出去。我們現在就走。”

　　“啊，好的。”

　　確認碧已經先一步走到奴隸商店門口，我一把從來不及反應的奴隸商手中搶走證明文件，抽回短劍立馬跑出去。

　　與在門口等我的碧一起，我拉著她的手快步離開奴隸商店所在的區域。越遠越好。

　　“剛才你好凶……話說這到底是什麽情況?”碧有些跟不上我的腳步，氣喘籲籲地問。

　　“不知道，但我覺得很可疑。任務上也沒說這一步要湊這麽多錢。”

　　“那你就把刀架人NPC脖子上?殺人不是有懲罰嗎?”

　　“是啊。要是我真動手了，這個號可能這兩天就廢了。”

　　“嗚哇，虧你還敢那麽做。不過……這個遊戲的世界，好現實啊。”

　　建立在虛擬現實的遊戲環境，龐大世界觀下，栩栩如生的NPC角色互動。有著奇幻的一方面，可有的地方，又讓人覺得現實感過了頭。

　　印象中，我看過的攻略，沒有任何一處提到奴隸出身的玩家任務中，會有這樣一處陷阱。還是因為這本身就是極少數情況?

　　我不清楚。

　　不管是現實還是遊戲中發生的事，都是疑團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