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丁魁楚從桌邊一下站起,臉上神色驚愕,手中的硯台摔落地上,瞬間四分五裂
“那李明忠反啦,帶著大軍殺過來了”,朱治澗臉上神色惶急
“不可能”,丁魁楚手掌一下拍在桌上,臉上神色驚怒
“哎呦,我的丁大人,這都什麽時候了,城內探子報信的時候,那李明忠亂軍就已在在城東十幾裡處,再不拿個主意,那李明忠就要殺到城下了”
朱治澗見丁魁楚仍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忍不住跺腳道
見朱治澗再三確認,丁魁楚心中終於是沒有了僥幸,只是臉上卻依舊是不可置信的驚怒神情
他知道桂王拉攏了李明忠,也讓城門將注意防備了各處城門,但他讓城門將防備的是李明忠領人進城鬧餉,可不是讓他們防備李明忠造反的
他從始至終也沒想過李明忠會造反,那李明忠投靠的是桂王,又不是投靠的什麽李自成張獻忠這些反賊
但桂王是未來的監國皇帝,桂王就是對他丁魁楚再不滿,難道還能讓李明忠造他自己的反不成
丁魁楚腦海中一片混亂,任是如何去想,他也想不通這李明忠怎麽會起兵造反,但朱治澗又言之鑿鑿,顯然是那李明忠真的已經帶軍殺來了
還好他之前讓人注意防備那李明忠的動向,要不然現在就不是李明忠正在帶人殺來,而是已經殺到門口了
丁魁楚腦海中各種念頭飛速騰起落下,一會是疑心自己是不是對城外的李明忠等人太過苛刻,一會又想那朱治澗是不是謊報軍情,實際上根本就是一場誤會,一會腦海中又閃過那個總是無端生事的桂王
在他腦海中轉過桂王這個名字時,丁魁楚心中忽然像是抓住了線頭一般,忽然驚叫一聲
“桂王”
“不好,莫要教那桂王跑了”
丁魁楚手掌猛然一拍桌子,像是想通了什麽,臉上閃過一絲驚怒神色,忽然大喊一聲
“來人”
丁魁楚從說左前走到堂中,對著門外大喝
“大人,發生什麽事了”
門外親衛首領聽得丁魁楚驚怒的喊聲,以為房內出了什麽事情,帶著長刀迅速衝進房內,卻是發現丁魁楚只是怒氣衝衝的站在堂中,根本沒有任何事情
“吳泰,速速調人,把那桂王府圍了,不可使那桂王府走脫一人”
“啊?!!”
親兵首領吳泰臉上神色愕然,不知如何回應,督府大人讓自己圍了未來的皇帝,自己現在是該去還是不該去
他記得以前聽話本時似乎聽過一段類似的,他是不是也要成話本裡的人物了
“還不快去”
丁魁楚見吳泰神色茫然的愣在原地,又是憤怒說道
“那卑職該以何種名義包,包圍……包圍桂王府”,吳泰有些艱難的說道
“蠢貨,保衛護衛,防范賊子作亂,什麽理由不行,這還用我教你嗎,趕緊去給我圍了那桂王府,絕不能讓那桂王逃了”
“要是走脫了桂王,你自己提頭來見”
丁魁楚猛然握住拳頭,盯著身前的親兵,如同擇人欲噬的野獸,臉上神色猙獰
“是,卑職這就去”
親兵見丁魁楚臉上神色暴怒,再不敢多嘴,一咬牙,便應聲退了下去
他們能做丁魁楚的親兵,家眷親人自然也已經在丁魁楚的掌控之下,他們與丁魁楚榮辱一體,早就沒得選了
“希望還來得及”
丁魁楚看著親兵遠去的身影,嘴中輕聲自語
實際上他也知道,既然那李明忠領軍殺來,那桂王肯定就已經不在城中了
但哪怕桂王秘密逃了,府中的太妃等人總不可能一起逃了去,這些人如果一起消失,影響極大,自己不可能事先沒有收到一點風聲
那桂王定是自己先逃出城,以太妃皇后等人為掩護,才讓自己沒有發覺他的蹤跡
只要現在抓住了桂王府太妃等王府家眷,他就可以用這些人的性命,要挾那桂王,讓那桂王不敢輕舉妄動
是的,在剛才想到桂王名字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一切
這根本不是什麽造反,眼前一切都是那桂王策劃的,那桂王定是暗中出城,讓那李明忠出其不意出兵奪取肇慶,然後再殺了他丁魁楚,搶了他的錢糧兵權
丁魁楚想到這裡,臉上神色越發憤怒,他丁魁楚身為兩廣總督,若是沒有他領兵鎮守,去年那靖江王就已奪了兩廣自立而去,哪還有什麽大明的粵省桂省
這兩廣是他丁魁楚的地盤,而那桂王竟想奪了自己的基業,實在是狼子野心,不當人子
他桂王本就只是一個吃米的藩王,若是沒有他丁魁楚擁立,這大明的江山和他有什麽關系
現在他丁魁楚不辭辛勞,捧他做監國,讓他能吃上更好的米,他還有什麽不滿意,他不該感激他丁魁楚嗎
但這桂王現在是在做什麽,恩將仇報,不知好歹,現在竟還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當真凶頑難製
臣等正欲擁立,殿下何故造反啊
丁魁楚想到這裡,心中怒氣愈深,臉上神色也是越發猙獰起來
一旁的朱治澗神色呆滯的站在一邊,眼神驚恐的看著一旁神色猙獰的丁魁楚,從剛才聽到丁魁楚要派兵圍了桂王府開始,他就已經驚跳而起
他可不是那吳泰,吳泰只是懵懵懂懂的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但他可是正經科舉仕途的兩榜進士,哪能不知道那些前朝典故
但就是因為他似乎猜到了丁魁楚要做什麽,心中才愈發恐懼,他是來見兩廣總督丁大人的,可不是來見丁皇帝的
不過話說回來來,如果丁魁楚做了皇帝,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個閣老,自己可是丁魁楚的心腹,又見證了如此大事,做個首輔不過分吧
朱治澗腦海中一片混亂,一會是對眼前之事的恐懼,一會又是遐想,甚至心底莫名的還生出一點點激動
這些混合在一起,最終便是朱治澗神色呆滯的站在當場,久久沒有行動
丁魁楚臉上神色陰沉的想著求生之途,想要保住性命,還是得靠兵權
那桂王性情凶頑,幾個王府的女眷不一定能保得住他的安全,萬一他學那漢高祖分我一杯羹,難道他丁魁楚堂堂的兩省總督,真就給那幾個婦孺賠了性命,這萬萬不可
想到這裡,丁魁楚又是開口,喊入一個親兵
“拿我的玉佩,速速去找嚴雲從嚴總兵,告訴他就說李明忠為了鬧餉領兵反叛,讓他立刻出城,領軍往肇慶平叛”
“接令以後,讓他速速出城,不能讓他和其他任何人接觸”
“還有,嚴總兵出城以後,就將他的家眷全數接入督府來,聽到沒有”,丁魁楚神色陰冷,開口道
丁魁楚袖中手掌緊握,只要抓了那王府家眷,就可以用這些人與桂王談判拖延時間,等嚴雲從領兵過來,大軍在手,自己就立於不敗之地
他丁魁楚,絕不會倒在這裡!
親兵剛才顯然已經得過吳泰交代,沒有多問什麽,應了一聲,就領命匆匆退了下去
而一旁的朱治澗心中則是愈發肯定,包圍桂王府,調兵平亂,控制大將家眷,恐怕等擊潰那李明忠,下一步就是黃袍加身了,這不是要做皇帝還能是什麽!
兩人各自想著事情,沒有人說話,房間內極為寂靜
忽然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打破了房中的寧靜,一個親兵匆匆衝入房中,開口便是稟報道
“大人,城門急報,查探清楚了,城外那亂軍不是李明忠,是蘇觀生”
“蘇觀生”
丁魁楚聞言愣了一下,似是沒反應過來
“是,那大軍已經開到城下,打頭的一面旗上寫著東閣大學士蘇”
“城門將尋了一個閩省來的吏部官吏,那官吏說,是東閣大學士,又姓蘇,那就定是那隆武朝的大學士蘇觀生”親衛快速稟報道
“好膽,這逆賊好大的膽子,竟敢無故領軍入朝”
實際上不用親兵稟報,只是愣了片刻,丁魁楚就已經想起了這蘇觀生是誰
在粵省地界,值得他丁魁楚留意的人物就那麽幾個,那蘇觀生佔了他的廣州城,手下又掌著一支兵,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蘇觀生是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丁魁楚在原地急走幾步,臉上閃過恍然神色
那蘇觀生先前投疏朝中,卻被人視而不見,這是眼看自己擁立不成,於是就乾脆仗著自己手裡的兵卒,領軍強行入朝,想要佔上一份擁立的功勞
丁魁楚想到這裡,瞬間將一切都聯系了起來,只是臉上的神色也愈發憤怒
“好個破落的監生,好個佞臣賊子,無故領軍入朝,驚擾朝中,這逆賊該當萬死”
丁魁楚神色憤怒,一拳猛然砸在身旁的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不錯,蘇觀生這逆賊好大的膽子,該當死罪”
朱治澗此時也是驚醒過來,也是想清楚了其中的緣由,也是跟著怒罵起來
“速速去尋瞿大人還有呂大人,讓他們立刻至府衙商議”
“還有讓人去追嚴總兵,告知他是蘇觀生領兵作亂,調兵之令不變,速速領軍來援”
丁魁楚臉上神色恢復鎮靜,對著底下的親兵快速吩咐起來
丁魁楚眼中閃過一絲冰冷,若是桂王作亂,他還有幾分恐懼,但這蘇觀生,他當真是半點也不怕
這蘇觀生此時領軍入朝,簡直是自尋死路,他以為手裡有個兩三千兵馬自己就不敢動他?
簡直是癡心妄想!
那蘇觀生既自投羅網,那他正好滅了這逆賊,還能順勢把廣州城也納入麾下
那廣州城海貿發達,士民富庶,據說每年光是港口的稅銀就有數萬兩不止,他可是早就想收入囊中了
那蘇觀生領兵入朝自絕於天下,瞿式耜與呂大器那兩個自詡清流的老賊也定然無法容忍此人
這兩廣之地,只要他們三家合力,還沒有辦不成的事!
丁魁楚府中,各路信使齊齊發出,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卻唯獨忘了對桂王府再做布置
而隨著各處城門落下,坊市間信使往來,城中也開始逐漸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