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兩人各罵了一句後，頓時都住口了。

　　畢竟，兩人都有事想從對方那裡知道，跟潑婦罵街一樣會打起來的。

　　兩人相對，面色都很平靜，好像剛才根本沒有飆髒話一樣。

　　“李定國，楊鶴從賊沒有?”

　　語氣很是緩和，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強硬。

　　李定國回道:“我剛才已經說過了，義父也從賊，也沒有從賊。”

　　曹文詔心說你就會說這一句是吧?

　　“此話怎講?”

　　“要說我義父從沒從賊，那要看我是不是賊。”

　　曹文詔愣了，心說是這個道理啊！

　　李定國不是賊寇，楊鶴自然沒有從賊。

　　李定國是賊寇，楊鶴從賊的事情，就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問題是，李定國確實是賊寇，楊鶴這一刀，怕是躲不過了。

　　“吾明白了。”

　　“曹副總兵明白什麽了?”

　　曹文詔道:“楊鶴從賊。”

　　“哈哈哈……”

　　李定國突然大笑起來

　　笑過後，李定國說道:“你以為你明白了，其實你不明白。”

　　“嗯?此話怎講?”

　　“曹副總兵，我就問你，我義父守綏德城，城外流民數萬，其中還有王二所部的大量賊寇夾雜在其間，就等王二一聲令下，他們便要攻城。

　　而我義父等人不知詳情，並沒有加派人手守城。其實，城中無兵，就是我義父覺察到危機，怕是也毫無辦法。”

　　“若說我義父有罪，這個可以算一件。”

　　曹文詔點點頭，覺得李定國說的還算是中肯。

　　李定國繼續說道:“我得知此事後，以驛卒的身份進入城中，然後與我的手下合謀，在義父的配合下，騙過了賊寇，保住了綏德。”

　　“請問曹副總兵，我等這樣做，是賊寇所為乎?”

　　曹文詔想了想，好像這些人還真沒有做賊寇做的事情。

　　不過，他知道李定國他們錯在了哪裡。

　　李定國的人，從綏德趁機弄走了大量的錢糧，得罪了綏德的那些權貴們。

　　權貴們通過他們在朝廷的關系，把楊鶴辦了。

　　當然，他們會精心羅織罪名，肯定不會說楊鶴是為了一城百姓，才和他的義子演戲退賊寇的。

　　想明白此事後，曹文詔又問了李定國另一個問題，那就是他當初為何要放過洪承疇。

　　曹文詔一直認為，李定國此舉，實際上是害了洪承疇。

　　做為洪承疇的部下，曹文詔一定要問清楚此事。

　　“洪大帥用兵不慎，被你等圍住。你為何要放過他?”

　　“難道你不想我放過他嗎?他死了，你有什麽好處?”

　　“啊?”

　　曹文詔一愣，心說你這話回的很刁鑽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等佔據上風，卻隻給大帥的人來了一個淨身，而不是將他們全部殺死，此意何為?”

　　一聽這話，李定國就說道:“曹副總兵，你當我們是什麽人?嗜殺成性嗎?我就問你，洪承疇和他的手下是不是人?”

　　“他們自然是人。”

　　“他們是人，已經失去了掙扎的機會，我們幹嘛還要殺他們?”

　　不等曹文詔回答，李定國又跟上一句，“斬草除根乎?”

　　這話說的，很是讓曹文詔難堪啊！

　　當初，洪承疇以宴飲為名，借機殺了四百多個已經投降的賊寇首領一事，陝西人幾乎都知道。

　　曹文詔乾咳了幾聲，然後說道:“李定國，你等這樣做，雖然是仁義，卻是害了大帥。”

　　李定國瞅了他一眼，道:“比起上千人命來，死他一個洪承疇，又算得了什麽。”

　　曹文詔愣了一下，心說上千人命又能怎樣?

　　自古以來，這當官的命就比別人值錢。

　　自古以來，心軟之人就不能帶兵。

　　要是我是大帥，被你等圍住，我必然死戰到底。

　　不過，想起洪承疇曾對他說過，當時，賊寇連給他們拚命的機會也沒有的話，讓曹文詔頓時覺得李定國這人，好像做事的時候，根本不給人回旋的余地。

　　換做當時是自己，怕也只能乖乖就范。

　　“曹副總兵，我當時放過洪承疇，其實還有一層意思，就是讓他回去給皇帝帶話，趕緊救濟陝西災民。

　　還有就是，遼東吃緊，洪承疇最好是把力氣花在那裡，而不是陝西。”

　　曹文詔心說救濟災民這件事就不要提了，若是能救濟，幹嘛還要一個勁的清剿啊！

　　據說，朝廷沒錢。

　　沒錢救濟災民，就只能殺乾淨他們。

　　曹文詔是一員武將，大明為什麽沒錢，他根本就不會去想。

　　反正，他只要手裡有兵，兵能吃飽，有軍餉發，他就會一路殺下去。

　　至於遼東那邊，自己就是從遼東征調過來的，那邊的事情雖然緊急，可陝西這邊不鬧事，那邊的事情就好辦。

　　想問的都問了，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曹文詔接下來就要開戰了。

　　“李定國，我聽上官說過，朝廷那些人對你非議很多，皇帝也派了錦衣衛去肅寧查過你的底細。

　　但我不管你是誰，只要你是賊寇，今日我必打你。”

　　說完，曹文詔就要打馬離開。

　　李定國豈能讓他離開，他要是離開了，自己這邊就要面臨一場生死大戰。

　　“慢著，曹副總兵先不要急著走，我還有話要問曹副總兵。”

　　曹文詔停下了，心說他想知道什麽?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樣?今日，自己是一定要滅了他的，決不能放過這個禍害。

　　此人詭計多端，實乃陝西賊寇中最為強悍的賊寇，今日不除去他，日後必定是大患。

　　“曹副總兵，你說我要是賊寇，你今日必然打我。那我問你，我是賊寇嗎?”

　　“啊?”

　　曹文詔也是服了，他指著李定國後面，心說你不是賊寇，那邊那些都是什麽東西?

　　“李定國，你身後有車陣，陣中有兵，兵有兵器，你敢說你不是賊寇乎?”

　　李定國也一指他身後，說道:“曹文詔，你身後有兵，兵有兵器，敢說你等沒有做過壞事乎?”

　　說自己手下的兵沒有做過壞事，曹文詔也真不敢昧著良心說這話。

　　大明官軍殺良冒功的事情常乾，特別是那些不顧一切拚殺在前面的官軍，沒有那麽一點動力，他們還真的沒有這股勁。

　　所以說，曹文詔所部，殺良冒功一事沒少乾，沒了給養便四處搶劫的事情也沒少乾。

　　這樣一說，曹文詔的官軍，與賊寇無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