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出城去,帶著細軟。什麽意思?”趙伯辰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回到吃飯的地方。
母親問道:“什麽事?”
趙伯辰道:“一個人殺了人,躲進家裡來。後邊雖然有官兵在追,不過我放他從小門走了。”
母親吃了一驚:“殺了人的人,你怎麽就敢放走!”
趙伯辰道:“母親難道忘了,我們剛來的時候,楊孔目來逼我們的二百貫錢?知州說不上話,現在秦州官府根本不可信。我問那個人了,是楊公子強娶他的女兒為妾,所以才殺人的。”
母親怔住,好一會不說話。過了一會,道:“官府如此做事,百姓哪還信得過官府?怎麽能如此行事!”
說完,重重歎了一口氣,憂心忡忡。
趙伯辰道:“那個人臨走的時候,讓我們後天出城去,還特意強調要帶著細軟。我想,要出城去,我們又沒有熟識的地方,到哪裡去呢?”
母親道:“既是殺人的人,說話多不可信!帶細軟出城,只怕十分危險!”
趙伯辰搖了搖頭:“我看那個人,說話十分可信!只是我們要出城去,又沒地方可去,是以煩惱。”
想了一會,趙伯辰道:“明天我到鄉下看看,有什麽地方可去,再想辦法吧。”
陶進帶著妻女,躲開人流,來到了城東。四周看了看,附近有一個破廟,躲了進去。
扶著妻子緩緩坐下,道:“三娘,覺得如何?”
許三娘道:“我的腳痛得厲害,好像腫起來來了。三郎,我走不遠的,你還是帶女兒走吧。”
陶進看看女兒,神色堅毅,並不開口說話。看向自己的眼睛,閃著生的光芒。歎道:“你們母女,我一定帶一條生路!天色晚了,你們先在廟裡歇著,我去打隻山雞、兔兒之類,聊以充饑。”
說完,走出了破廟。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夜色起來,天慢慢地黑下來了。
陶進掏出彈弓,走進樹林裡去。
晚上山雞都休息了,野兔則出來覓食。陶進三十多歲,視力正好,打吃野兔應該不難。
破廟裡,許三娘看著女兒,道:“慶慶,今夜本是你成親的日子,卻被爹爹媽媽帶著逃了出來,四處逃奔。你實話告訴我,恨不恨我們?”
慶慶道:“你們是為了我好,我恨你們做什麽?”
許三娘歎了口氣:“晚上宿在破廟裡,又沒有東西吃,吃的什麽苦喲!”
慶慶道:“能夠跟阿爹和母親在一起,就是吃再多的苦,也是值了。”
許三娘欣慰地看著慶慶,伸出手去,給她撫著頭髮。
本是出嫁的日子,女兒一身濃妝,此時已經跑花了妝,顯得不成樣子。許三娘用手撫摸著女兒,給她理著妝,口裡不舍地道:“你遭了什麽孳!為什麽被那個楊公子看上,弄成這個樣子!”
女兒再也忍不住,趴在母親身上,哭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陶進走進破廟,揚起手中的獵物。道:“看,打到了一隻兔兒,有多麽肥!”
許三娘露出笑意,道:“三郎的彈弓越用越好了!晚上竟能打到隻兔兒!”
陶進笑笑。把兔子扒了皮,架起火來,把兔子烤了。
三人分著吃了一隻兔子,肚子裡有了東西,精神好起來。
陶進道:“實不相瞞,我在南邊的上蝸牛村過活。村裡的人們,一邊種地,也做些打劫舍的營生。這次秦州的楊孔目相邀,要來劫秦州。秦州沒有兵馬,還不是手到摛來?我們一家人,就住到上蝸牛堡去吧。”
許三娘道:“只要全家人在一起,住到哪裡都好。慶慶,你看怎麽樣?”
慶慶道:“聽阿爹所說,上蝸牛堡的人不都是賊?做賊的,能有什麽前途?”
陶進道:“現在這個世道,不做賊,又能做什麽呢?官府裡,充斥著吃軟破硬的家夥,但有點血性,就難以在官府做得下去。再者說了,兩個皇帝被金人擄去,新上個皇帝隻想著被金人招安,這是什麽世道!”
慶慶道:“若說大事,我就不懂了。但是做賊,總是心裡難安。”
陶進想了想,道:“你先隨我到上蝸牛堡暫住,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說起嫁人,慶慶低下頭去。心裡既有對這次嫁人的不甘,也有對以後嫁人的憧憬。
直到第二天起來,許三娘道:“腳比昨天更痛了,這可怎麽辦?而後看樣子,比昨天腫得還厲害!”
陶進看了看,急得團團轉。今天是說好回堡裡的日子,許三娘的腳走不了路,怎麽回去?
轉了一會,陶進道:“這次一家團聚,說什麽再也不分開了!我們等在這裡,等大哥來搶秦州的時候,再跟他們趙伯辰是個好人,不要搶他家了。”
許三娘嚇了一跳:“為什麽搶趙伯辰家?趙伯辰濟危扶困,是個難得好人!”
陶進道:“楊孔目到堡裡的時候,說趙伯辰窮凶極惡,是秦州難得一見的大壞人,搶的第一個就是他!誰知道楊目騙人而已,想來跟趙伯辰有仇。”
許三娘歎了口氣:“楊孔目和趙伯辰有仇,怕是在秦州人人皆知了。趙伯辰剛來的時候,因為住了蔡官人留下的房子,被楊孔目訛了兩百貫錢去。後來聽說,是楊孔目的侄子看上了趙伯辰的丫環,是以訛他們。誰能想到,趙官人有大本事,不久製出燈油來,賺了大錢。被訛的兩百貫錢,也能還上了。”
陶進道:“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楊孔目不當人子,竟編這種瞎話騙人!害我上蝸牛堡的好漢們,白白地背上一個罵名!這可如何是好?這次來搶秦州城,主要就為了趙伯辰。”
許三娘道:“三郎,要麽你就回去一趟吧。話不說清楚,讓堡裡的人白白跑一趟。”
陶進斷然道:“我不能留你在這裡,自己回去!這一次一家團聚,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想了一會,陶進道:“等到後天,我早早等在路上,告訴他們不搶趙伯辰也就是了。再說,我已經告訴趙伯辰,讓他出去,把家裡財產都帶上,能搶得了什麽?”
許三娘看著陶進,眼裡滿是愛意。
第二天,扶著許三娘,陶進早早來到了上蝸牛堡進秦州的路邊。可是左等也沒有人影,右等也沒有人影,一直到傍晚時分。等了整整一天都沒有等到人, 陶進的心不知道多著急。
看看太陽落了山,陶進扶起許三娘,道:“我們回吧。大概是不來了,不是正好?”
正在這時,聽見馬蹄起響。陶進抬頭看去,就見一彪人馬呼嘯而來,影影綽綽地看不清楚。
等到走得近了,陶進大喜道:“是堡裡的人來了!”
急忙走到路中間,張開雙手大喊。
馬行得近了,見到了陶進點的火把,為首的人猛勒馬韁,停了下來。
陶進看清了為首的人是秦子池,急忙道:“大哥得罪,我在秦州遇到了拙荊,是以耽擱了。”
秦子池大叫道:“無妨,我們進秦州城大搶一把,分你一份壓驚!駕——”
說完,秦子池猛地在馬上抽了一鞭子,急馳縱馬而去。
陶進被秦子池的作為怔住,呆呆地站了一會,急忙揮道:“大哥且住,我還沒說呢!”
李元欽恰好趕到,看是陶進,急忙停馬。
陶進急忙李元欽行禮。道:“哥哥,我到秦州的時候,恰巧遇到拙荊,是以耽擱了。經多方打聽,而且經我拙荊認證過的,趙伯辰是一個好人。在秦州城裡扶危解困,人人誇讚。”
李元欽聽了皺眉:“那麽說,楊孔目在騙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楊孔目不得好死!”
陶進道:“剛才想跟大哥說這些,他的心急,沒有聽就進秦州去了。二哥趕得快一些,攔住大哥。”
李元欽點了點頭。看了看一邊的許三娘,道:“你先看好妻子,我們去去就來。”
說完,打馬帶著手下直向秦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