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欽江水勢已緩,回去時便是乘坐大船。
陸鵬和石仲康、奚曉月等出了營地,正要向岸邊走去,忽聽身後有人大聲道:“我等多謝縣尊相公、多謝夫人的活命大恩!”
他轉過身來,不由怔住,只見滿山遍野,各處營帳的民眾們紛紛的走出來,不約而同地跪了一地。
他呆了一會忙道:“不可如此,大家快快請起。”
卻是連楊渙、杜和、顧潭秋也紛紛拜倒,顧潭秋朗聲道:“相公,此次我欽州遭遇大難,如果不是您明察秋毫、不顧生死以身赴難,撫慰諸人上下一心,欽州此次恐怕不知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楊渙神情激動道:“楊某在官場廝混十余年,從未見過如陸君一般一心為民的官員。從小讀聖賢書,長大後卻只見世態醜惡,這幾日方知天下有真君子。”
陸鵬被他們說得尷尬不已,自問也沒做什麽了不起的事,當不起這般吹捧。
旁邊的石仲康看得感慨,但站在旁邊著實尷尬,忙拉著還想瞪大眼睛看熱鬧的唐英白先上船去了。
奚曉月也想走開,不料楊渙轉頭道:“還有陸夫人,聽說大病初愈,卻不顧辛勞,趕赴這般苦勞之地撫慰百姓。這些天奔波辛苦,諸營上千人無不鹹感其德。”
奚曉月一張小嘴不由成了“o”形,張開就合不攏來,呆呆地看著他,完全沒想到在這裡還等著她自己。
雖然不合時宜,但瞄到她那表情陸鵬還是很想笑,趕緊忍住,向眾人道:“都快起來吧,我不過是略盡職責而已,當不起如此厚愛。”
只見無數民眾亂紛紛的七嘴八舌,人群中有人大聲喊道:“老爺和夫人好人有好報,必會長命百歲、洪福齊天!”
隨即漸漸匯成一片,上千人誠心誠意的齊聲呼喊起“長命百歲、洪福齊天”來,陸鵬聽著不由有些感動。
顧潭秋笑道:“還要祝老爺和夫人白頭偕老,早生貴子才是。”
人群頓時跟著亂喊起來,陸鵬尷尬地瞪了顧潭秋一眼,苦笑道:“各位的心意我心領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重建家園還非常辛苦,就有勞諸位了。”
許多站起身的災民卻紛紛湧上前來,一個老婆婆抱著一隻竹籃顫巍巍上前,遞給奚曉月,目光又是尊崇又是愛憐道:“家裡剛收的夏棗,小夫人不嫌棄便留著嘗一嘗,早日生個大胖娃娃。”
奚曉月茫然接過,她再怎麽颯爽大方,這時候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一張明淨的臉頰上染滿紅暈。
但這樣一來,接著便是無數的雞蛋、果脯、糖餅不停地往她懷裡塞。她拿不下了陸鵬也被塞了滿懷,一邊道謝一邊暗自感歎,這些災民本就遭受如此大災,這些東西想是好不容易才搶救出來的,卻這般送來,只能說奚曉月的魅力真是不簡單。
他好不容易才將民眾勸住,同了奚曉月揮手上船。
船離岸向下遊而去,好遠後回頭時還看見岸邊的人不停地揮手。
船艙裡一聲歡呼,唐英白鑽了出來,喜孜孜地道:“好多好吃的!”
想要上來搶時,被奚曉月一眼瞪開,隻好扁嘴道:“姐,你吃不完這許多的,我幫你吃好不好嘛。”
陸鵬走進船艙,將懷中的雞蛋果物等放到桌上。見石仲康坐在旁邊喝茶,眼神戲謔地看著自己,便苦笑道:“實在是受之有愧。”
石仲康笑了笑道:“不,這是小子你應得的。老夫也看在眼裡,欽州人對朝廷的態度從來都是敬而遠之,是你憑自己的行動讓他們改觀的。上一個受到欽州人信任尊敬的官員還是嶽飛的兒子,小子,你不要辜負這份信任啊。”
陸鵬默然點頭,石仲康又歎道:“你現在的聲望比起當年的嶽霖還要更甚,你大概不知道,這兩日間傳言紛紛,整個欽州到處傳遍,都說你是雷神下凡。”
陸鵬愕然道:“啊?”
“誰讓你昨日弄出那麽大動靜來的?那些鄉間愚夫愚婦聽得那聲響,自然是敬若神明了。再加上之前就有流言,稱你招天雷轟擊那欽州營大寨,才大獲全勝。還有每次發生大事天上必然雷聲大作,你不是雷神是什麽?”
陸鵬無語道:“天上要打雷跟我有什麽關系?”
石仲康呵呵笑道:“莫慌,莫慌,這不是大好事麽?”
陸鵬苦笑不語,被百姓愛戴尊敬當然是好事,但這種迷信色彩的神化就感覺很奇怪了。
兩人隨意交談了幾句,只見唐英白提著那隻竹籃走進來。石仲康眼前一亮,說道:“這小丫頭有些意思,喂,老夫有一路家傳絕學武藝,向來傳男不傳女,小丫頭你想不想學?”
唐英白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絲毫不理會,將竹籃放下後向陸鵬道:“我四叔好像在教訓我姐呢,你要不要去聽聽?”
陸鵬詫異道:“他教訓你姐做什麽?”
唐英白嘟嘴道:“我怎知道?肯定是你害的!走了,去聽聽看!”
說著扯著陸鵬就往外走,看起來是她自己好奇,又不敢去聽,所以來拉著陸鵬一起。
兩人出了船艙,唐英白豎起指頭輕輕噓了一聲,帶著他躡手躡腳地向船尾走去。
隔著一間艙房的轉角,陸鵬被唐英白拉著探頭,只聽見鄧天元的聲音傳來:“月兒,你可要明白,余玠的孫女,是絕對不可能給人做妾的。”
陸鵬聽得發怔,唐英白仰起小圓臉,眼神古怪地瞅了他一眼。
奚曉月的聲音道:“四叔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救出父親而已。這一次災情,出手相助是理所應當的,外公和父親知道也必會讚成。至於兒女私情,在蒙古人未滅之前我真的不會考慮,更何況陸知縣還是安姐姐的夫婿,我怎麽可能會有那樣的想法?”
唐英白壓低聲音,輕聲道:“哈,我姐對你半點意思也沒有。”聲音裡滿是幸災樂禍。
陸鵬無語地瞪了她一眼,正要回答,鄧天元已喝道:“什麽人?”
唐英白一伸舌頭,忽然將陸鵬往前一推。這鬼丫頭力氣大得異乎尋常,陸鵬一個踉蹌跌出來,正撞上冷著臉瞪著這邊的鄧天元,和滿臉愕然的奚曉月。
他往後瞪了一眼,苦笑道:“我說我是經過的,什麽也沒聽到,兩位相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