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那三個大學士!還有這廝也是同謀!”趙王徹底撕破面皮,咬牙切齒道:“把他們都抓起來,趕緊把禦印找回來!”
“是。”趙贏趕忙吩咐外頭的手下,派人去抓三名大學士,但對眼前的鄭和,他卻不敢輕舉妄動,低聲勸說趙王道:“王爺,鄭公公這邊還是緩一緩吧!”
“不行!”趙王血紅著雙眼,咬牙切齒道:“禦印關天,刻不容緩!”
“哎……”趙贏隻好上前,看著鄭和道:“鄭公公,和咱家走一趟吧。”
“王爺,您是要連咱家一起抓嗎?”鄭和不理會趙贏,隻神情平靜的看著趙王,淡淡道:“恐怕不行。”
“怎麽,你敢拒捕?”趙王死死盯著鄭和,獰笑道:“那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頓一頓,他暴喝道:“拿下!”
“誰敢?!”鄭和突然從袖中亮出一段黃綾,沉聲道:“皇上有旨,誰也不能動咱家!”
在趙王和趙贏驚訝的目光中鄭和展開黃綾,只見上頭寫著‘鄭和肩負護駕重任,爾等不得冒犯,違者以謀反論!’上面加蓋著皇帝的朱印!
“這是皇上何時給你的旨意?!”趙王目光驚疑不定的問道。
“自然是皇上昏迷之前。”鄭和淡淡道:“王爺,咱家的責任是護駕,你們怎麽鬧咱家不管,但就是不能讓咱家離開這裡一步。”
趙王看向趙贏,用目光詢問,不如說這旨意是偽造的,來硬的便是!
趙贏卻堅決的搖頭,這寢殿內外,全都是鄭和的親信。而且鄭和的武功高絕,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真要硬來,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哼!我們走!”趙王知道討不到好處,氣哼哼的帶著趙贏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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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王賢侍弄完了菜園,正看著茁壯成長的菜苗,跟顧小憐說笑。顧小憐被王賢逗得滿面笑容,明豔不可方物。她雖然仍然目不能視,口不能言,但聽力已經完全恢復,神情動作也徹底靈動起來,只是雙目依然無神,讓這份靈動失色不少……
這時,戴華湊過來,低聲稟報道:“大人,方才鄭家糧店收到兩份楊士奇送來的秘劄,還有一枚皇帝的金寶。吳大人請示該如何處置。”
“想不到,楊學士還真是蠻拚的。”王賢聞訊愣了一下,旋即笑了,“這才對嘛,堂堂三楊之首,怎麽可能束手待斃呢?”
“什麽三楊?”這下輪到戴華愣神了,他只知道楊榮楊士奇這二楊,卻不知另外一隻羊是什麽來路。
王賢當然不會告訴他,另外一楊乃是關在詔獄中的楊溥,將來這三楊可了不得,從洪熙朝到正統朝,掌控內閣二十載,硬生生讓大明朝度過了永樂末年嚴重的財政危機,締造了赫赫有名的洪宣之治,徹底穩固了大明的國祚。
同時,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學士,也徹底奠定了內閣在大明朝的中樞地位,從此處理國政、任用官吏的權力,基本轉移到內閣手中,皇帝不再親理朝政,而是行‘垂拱之治’,隻擁有最高的裁決權和至高無上的地位而已。
就是從三楊開始,大學士成為文官集團的領袖,與丞相只差一個稱呼而已。也是從三楊開始,文官集團的地位超過了武將勳貴,到土木堡之變後,徹底凌駕於武將集團之上,將大明朝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文官時代。
王賢雖然不清楚,三楊在未來二十年都做了哪些深謀遠慮之舉,但毫無疑問,能將唯我獨尊的皇帝逼回后宮,把不可一世的武將打落凡塵,這三位定然皆是權術超人、謀略蓋世之輩!
而這其中,楊士奇又是最出類拔萃的一個……
王賢正是知道這一點,這次才無論如何都要將楊士奇拖下水,握住他們的把柄,未來才好愉快的相處。正因為相信楊士奇的本事,一定可以扭轉乾坤,王賢才能安心在這裡種菜,如果此刻內閣中沒有楊士奇和楊榮,王賢拚著讓手下劫獄,也早就破門而出了。
楊士奇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王賢為何乖乖被東廠軟禁,絲毫不做掙扎。如果讓他知道,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王賢相信他的能力,希望逼他下場出手,不知會不會氣的七竅生煙。
不過,楊士奇把金印也一並送過來,似乎已經明白王賢的如意算盤,要逼他接過這副擔子,替他們繼續下去。
這樣說來,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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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中,面對戴華關於‘第三隻羊’的疑問,王賢只能含糊過去。他拍了拍褲腿的土,支著膝蓋起身道:“讓吳為把兩道密旨送去太子和太孫手中吧。”
“大人,您還是要摻合進去?”戴華看著王賢,他一直覺著,自家大人乖乖被囚禁,就是想置身事外,不惹因果,不再摻合他們老朱家的破事兒!
“廢話。”王賢苦笑道:“三位大學士如今估計已經在詔獄吃牢飯了,我再繼續裝死下去,就真的離死不遠了。”說著,他神情一沉,看一眼雙目無神的顧小憐,冷聲道:“何況,該報的仇還沒報完,不摻合也得摻合!”
“是!”戴華聞言神情大振,在這方寸之間被關了整整兩個月,他感覺渾身都要生鏽了,興衝衝問道:“大人!咱們怎麽辦?”
“把地種好。”王賢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啊?”戴華徹底被搞懵了。
“行了,別瞎操心了,吳為、嚴先生他們知道該怎麽做。”王賢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咱們耐心等著有蓋世英雄從天而降,救咱們出苦海吧。”
“哎……”戴華隻好把滿肚子的問題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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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向晚,夕陽如血。
北京城中一片兵荒馬亂,東廠錦衣衛的官兵,從東廠胡同中潮水般湧出,奔赴京城的各個方向。很快,廠衛官兵特有的釘靴跺地聲,鐵鏈的摩擦聲,還有窮凶極惡的呵斥聲,便響徹北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城的百姓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這種恐怖的氣氛,店鋪趕忙停業上門板,百姓也各自回家,關門閉戶,卻仍改不了好看熱鬧的天性,偷偷從門縫中看著呼嘯而過的長長隊伍,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這次看上去非同尋常。”經驗豐富的明眼人,很快察覺出了不同。“往常抓人,不會有這麽大陣勢……”
“是啊,怎跟要打仗似的?”旁邊人深以為然。
“啥?打仗?!”這下可把不少人嚇壞了:“那這日子可怎過啊!”
這時候的成年人,都是經過靖難之役的,知道一打仗,老百姓便豬狗不如,哪裡還有什麽日子可言?
“自即日起全城戒嚴!城門關閉,不許任何人出入!”這時,一聲聲粗暴洪亮的號令聲,從大街上傳到老百姓耳中。“自即日起嚴格宵禁,白日亦無故不得外出,有天黑出門或白日無故外出者,一律收監!”
“還好,只是戒嚴……”不少人松了口氣。
“沒見識了吧,”有老成之人憂心不已道:“每逢大事,才會戒嚴,如此戒嚴,必有天大的事情發生!”
“嚇!什麽大事!不會是皇上駕崩了吧?”旁人顫聲問道。
“別瞎說,當心把你抓到詔獄去!”老成之人聲色俱厲。
“成成,不瞎說,”旁人嚇得縮縮脖子,看著一隊東廠番子進了前頭的槐樹胡同。不由瞪大眼道:“他們去楊學士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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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奇的學士府乃皇帝所賜,前後三進的院子,東西沒有跨院,算不上多大。但他的家眷大都在江西老家,跟隨在他北京的只有次子楊道,以及一名老仆,兩個丫鬟。且楊士奇很少回府,整座宅子平日裡總顯得空蕩蕩。
但今日,學士府惡客盈門,數不清的東廠番子從洞開的府門蜂擁而入,小小的院落被踏的地面都顫動起來。
“分頭搜查!一個都不許放走!”東廠的二號人物馬德親自帶隊,一進來就呼喝著下令。
東廠番子馬上分做數路,湧入每一重院落,每一個房間,開始揭地三尺的搜查。馬德則領著一群手下,直奔中院正屋。
正屋裡,楊士奇對侍立在一旁的兒子道:“不要怕, 不要給祖宗丟臉。”
楊道面色發白的點點頭,緊抿著嘴唇看著一擁而入的東廠眾人。
馬德等人衝入屋中,一下就愣住了,只見楊士奇端坐在官帽椅上,他的兒子侍立一旁。但吸引馬德等人目光的,卻是楊士奇身前一口黑亮的棺材。
這分明是沒打算活著從詔獄出來。
“楊士奇!”馬德定了定神,擺出一副凶狠的面容道:“你涉嫌謀害王貴妃,偷竊皇上印璽,跟我們走一趟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楊士奇從容的一笑,好像對方只是來請自己去做客一般。
“鎖了!”馬德最看不慣文官這副‘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臭架子,咬牙切齒的一揮手。
馬上有四個番子提著鎖鏈上前,楊士奇依然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兩個番子將鐵鏈套住他的脖子,給他戴上手銬腳鐐,然後將鐵索穿過鐐銬,再加上一把大銅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