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接通的聲音響了,駱家龍抹了把頭上的虛汗,回頭樂滋滋地看著。
林宇婧有點驚訝,沒想到駱家龍對這種新式的技偵設備這麽熟悉,居然能把醫院的監控用無線信號傳輸出來,他由衷地豎了豎大拇指,驚訝地道:“可以呀,小駱,怪不得你文鄒鄒的也被許處領羊城去了。”
“呵呵,一般一般,小時候喜歡無線電,業余愛好。”駱家龍抹著手,不好意思地道,林宇婧調試著幾處傳輸出來的信號,她看到了余罪和李二冬,像尋找目標的扒手,正在大廳門口東張西望,沒找到另一個目標,她回頭問著:“鼠標呢?”
“這兒這兒……”駱家龍指著屏幕上一個人,一看林宇婧噗地笑噴了,馬鵬湊上來,瞬間也笑噴了。
只見得坐在休息椅上的鼠標已經形象大變,亂蓬蓬的頭髮,愁眉不展的容貌,上身穿著身草綠色的舊式工作服,下身穿著中式褲和綠膠鞋,已經夠土了,還往標哥懷裡抱了個土掉得渣的老式人造革包包,鼠標此時像抱兒子一樣抱著,也在左顧右盼,那是一種緊張而惶恐的表情。
“哦喲,這幾個都是奇葩呀。裝扮成這樣,一點都不突兀。”馬鵬一點毛病沒挑出來,感歎地道。
“鼠標就鄉下來的,這個差不多就是本色,當年去警校報到的時候,比這個還土,那打扮能笑翻一班人。”駱家龍笑著補充道,林宇婧笑著看了幾眼,有點不確定地問馬鵬道:“你覺得這樣行?”
“差不多,這個形象幾乎是在告訴扒手:俺是鄉下來的,俺身上有錢,這樣都招不來賊,我還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馬鵬笑著道。林宇婧想說什麽,又咽回去了,只是笑著,有這幾個人在,什麽案子怕是難保證它的嚴肅性。
駱家龍卻是多了心眼,CHI高端監控追蹤設備,再加上禁毒局兩名高階警官,他實在想不通,余罪有什麽本事,能跨級調人,不過這事他沒敢問,只是對那位叫馬鵬,三十年許的男子客氣地道著:“哥哎,我也去過羊城,怎麽沒見過您?”
“呵呵,不過我可暗處見過你,你當時替小孩做作業掙錢。”馬鵬笑著道,笑裡秘密的味道很重。
“那……那您怎麽認識余罪?聽他調拔?”駱家龍小心翼翼套著話。
“和認識你差不多,欠這小子點人情,不幫忙說不過去。”馬鵬笑著道,說得滴水不漏。
正說著,林宇婧指著屏幕上幾個人道著:“你們看,這幾個表現也有點異常,是不是扒手?”
馬鵬瞪著眼看了半天,不確定地道:“有點像。”
“你以前不特勤麽?這都判斷不出來?”林宇婧挖苦著。
“拜托,林妹妹,我好歹是省廳直屬的特勤,至於派我去抓扒手嗎?”馬鵬哭笑不得地道。
這一句,卻是讓駱家龍心裡更凜然了,不敢再多問多說了。
三個人在悶罐的車裡,車是一個輛不起眼的醫療器械運輸車,還是院長憑私人關系找的,只有他知情。車停的地方在腫瘤醫院的側樓陰面,離監控室的中樞傳輸不遠。離這裡直線距離二百米,就是醫院的大廳。
從上午八點以後,人群漸漸多了,二十個收費窗口處已經排起了長隊,上千平米的大廳,排隊的、等候的、巡梭的、進出的,
要有幾百上千人之外,間或有保安和穿白大褂的醫生走過,有時候甚至衝進來一群七手八腳抬著病人的家屬,那淒惶的場景,很讓還正常的人懷疑活著的意義。 “那幾個,是不是?”李二冬問,捅了捅余罪,正看著一封宣傳廣告的余罪瞥了眼,兩高一矮,三位男子,坐在離鼠標不遠的地方竊竊私語,他搖搖頭道:“不是,醫托。”
“醫托?”李二冬不解。
“就是幫你全程辦住院手續,找主治大夫,甚至給你介紹藥的托,靠這吃飯的,看他們的表情,說說笑笑,看打扮,生怕別人把當壞人似的,看坐姿,根本不避開監控,關鍵看手,兩手空空如也……一點也不遮掩,絕對不是。”
余罪判斷道,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如此精準的判斷,就像見到的賊多了,自然而然生出這麽一種判斷來一樣。
李二冬尚有不信,卻不料恰恰看到其中的一人抽了一份廣告,和一位中年老太搭訕去了,他笑了,余罪也笑了,笑著道:“又是攻克癌證難關,三周治愈惡性腫瘤的小廣告,而且還永不複發。”
兩人笑著,不一會兒又換了個角度,在一個結算的窗口不遠,不時地和那兒坐著鼠標交流著,鼠標在麥裡聽到指揮後,就會抱著包,拿著單子傻乎乎地在窗口邊上走一圈,像是分不清方向,不知道在哪兒交費的那種鄉下佬。轉一圈然後又坐回了原地,保持著愁眉不展。
“鼠標……到八號窗口排隊交費,抱好東西。”
麥裡聽到了聲音,鼠標剛坐下又起來了,抽著一份撿來的單子,拉開包,半遮半掩數著包裡的錢,哇,厚厚的一摞。數了半天,才抽出一撂來,和單子拿在一起,站在八號窗口排到了隊尾。
慢慢地,眼可見的速度,有兩個高個子排了在鼠標的背後,不一會兒,又有一位排到了背後,三個人不是一條直線,而是品字形,把後腦的部位留給了監控探頭,慢慢地,其中一位側了下臉,又有人靠上去了………
“就是他們,該動手了……注意時間把握。”余罪微笑著道了句,李二冬領命,往門廳口的方向走,余罪卻是徑直走向了八號窗口,此時,他已經看不到鼠標了。
嘭……駱家龍氣憤不已地擂著車廂,指著道:“就是這個樣子,和上次偷東西一模一樣。”
專門選外鄉來的、專門選防范不足的,專門找哭訴無門的,這法子算是對路了,林宇婧和馬鵬互視了一眼,馬鵬笑著道:“不要激動,這是演戲,你未必知道情節怎麽發展。”
喲,對了,駱家龍自動閉嘴了,幾秒鍾,形勢急轉而下了,扮演家屬的鼠標包抱得死死的,那些人似乎找不到機會,離開八號窗口了,畢竟是賊不是強盜,未必所有的目標都能得手。
他們剛離開,卻又到了六號窗口,從屏幕上仔細看過,似乎又盯了另一位準備交費的外地人。這裡家屬個個人心惶惶,還真不缺下手目標。
此時余罪已經快走到了鼠標背後,他很大方地一擠,鼠標操著老土的口音問:“你怎插隊呢?”
“誰插隊了,好像你家的隊似的。”余罪大聲說著。
“你這人怎這樣涅?”鼠標很生氣地高聲問。
“你個土逼樣,誰好像喜歡和你站一塊似的。”余罪罵上了。
出言不遜,已經引起了周遭的注意,那幾位神秘的扒手正暗自竊喜有人替他們轉移注意力時,卻不料有人從門廳外衝進來了,大哭大嚎著:“哥哥呐,親哥呐,你怎就這麽去了涅……嗚嚎嚎……你死了我一個人可怎辦呢……”
哭聲直驚四座,嚎聲響徹大廳,這悲切得讓家屬好不同情,看著這娃一把鼻涕一把淚走過。肯定又是家裡人死在這裡了,看到他的,各人眼中都是無限的同情。
一閃而過,向通向住院部的甬道走去,一刹那,余罪也在移著步子消失,鼠標看到了余罪使了個眼色,回頭時,那幾位扒手已經把手伸向了一位淚漣漣的、頭髮花白中年婦人。
他猛地一吸氣,一抱革包,大驚失色狂吼一句:“我的錢!”
隨即如遭雷擊,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大哭大嚎著:“我的錢,我的錢被偷啦……”
這聲音來得恰到好處,扒手伸出去的手,驀地縮回過去了,在場交費的都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包,還好,我的還在。
不在的就可憐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嚎著:“我的錢呐……天殺的賊呐,我日你八輩祖宗,缺德呐……這可是我老娘的救命錢呐……我的錢呐……”
這哭得可是聞者傷心、觀者落淚,坐在地上的農村孩子多可憐呐,皮包被劃了老大一口子,可同情總歸只能是同情,圍著“失主”,頂多勸上句:“孩子,趕緊把剩下的錢看好,這兒賊多呢。”
鼠標一聽這話,卻是哭得更凶了,把保安和醫院的都驚動了,不過誰也沒指望他們管,他們也就不管,遠遠地站著看著,等你哭夠了,自個再去籌錢去吧。
交費仍然在繼續,不過這個場面打亂了暗處扒手的部驟,暫時已經沒有機會了,幾位神秘的人搖頭示意著,從容地退出了現場。
“媽的,誰到咱們的這兒搶食來了?”一位高個子氣憤地道。
“是個硬點子,刀劃得不錯。”另一位判斷道,看到包被拉開的口子,不大不小,半月形狀,很專業。
“大哥,你們看……”又一位愕然地道著。
就見得剛才死了兄弟哭著進場的,正和另一位在大門外交頭結耳著,而另一位,就是站到剛開失主身邊的出口不遜的人。
“媽的,這倆居然是一夥?”領頭的一下子明白了,看傻了,哭著進場吸引注意力,然後這位趁失主“失神”下手,可偏偏選的還是他們放棄的目標,讓他有嚴重的挫敗感了。
一刹那間,雙方都彼此發現了,余罪一使眼色,和李二冬快步跑著,往醫學路上的小胡同鑽,那幾位登時火冒三丈,快步奔著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