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當警務資源被充分調動起來後,它效率也是相當驚人的,從晚二十時開始,陸續建立了初始的指揮系統,聯絡使用上了市局的罪案支撐系統,而且現在天網工程已經覆蓋了七成左右的市區,只要有確定的目標,最快可以十五分鍾之內找到目標的方位。
不過還是有壞消息傳來了,特警支隊參案的的一隊副隊長尹南飛在二十時一刻,急匆匆從臨時的聯絡室奔進許平秋和眾人討論的地方,驚呼了一聲道:“假的,許處,身份是假的。”
“假的!”許平秋也愣了下,好容易出來的驚喜,成了一盆涼水了。
他叫著尹副隊,尹南飛走了會議室桌,連著電腦,把剛剛追蹤到了數據輸出到許平秋的電腦屏幕上,解釋著:“身份證使用名字叫李斌儒,根據我們查證,此人一年前已經到了新加坡留學未歸,而且聯系上了他家人,已經證實屬實……剛剛技偵人員又把監控到的畫面和李斌儒本人的肖像做過比對,發現確實出入很大,而且據肖像專業的技偵解釋,很可能是經過化妝的……您看,臉部的三角線條不吻合。”
邊說邊從電腦上調出了照片對比,比劃一番,好不懊喪。兩個肖像的是通過臉部線索定型的,一看就不是同一個人。可憑肉眼觀察,卻像同一個人,不用說,是刻苦地化妝了,用化妝形成的視覺錯覺騙過了監控。
“哦,真證,假人,工作做得夠細了啊。”許平秋歎了句,靠上椅子了。
“這正說明了偵破方向的正確性,要是那麽容易找到目標,就不會是一起有預謀的盜竊了。”馬秋林沒有驚訝,似乎已經在預料之中。
“可這樣一來,麻煩就更大了,真挖出他來我相信我們辦得到,可就怕時間趕不上啊。”許平秋道,征詢地看了一眼馬秋林,其實這個團隊裡,能倚重的就這位經驗豐富的老警察,可偏偏這個關鍵的時候,馬秋林笑了笑,不接茬了。
一乾刑偵高人面面相覷著,這條最有價值的線索如果中斷,那意味著還得重來了,搞過刑偵工作的都有一種偏執,那就是兩個“確定”,只要有確定的目標,什麽事都好辦,可現在,偏偏卡在最簡單也是最重要的限定上。
“咱們的人該動起來了,我作為非官方任命的領隊發表幾句啊。”許平秋笑著道,一慣的和靄口吻,眼光還征謁了馬秋林一眼,緩緩地道著:“我覺得凡事應該往好的地方,雖然化妝了,也掩飾,可有些東西掩飾不住的,比如兩個人的身高,一個一米七三、一個一米六八,這個假不了;還有,都是爺們,也可以確定嘛,還有這兩人配合得這麽默契,我想,可以從有沒前科上撞撞運氣……我大致這安排一下。”
楊永亮被安排帶著參案隊員專程尋訪尚在服刑的盜竊嫌疑人,民航公安分局劉濤局長,被安排加緊對傳訊到的嫌疑人詢問,賈希傑被安排聯系全市各刑警隊,向各隊以及轄區派出所發出兩位模糊嫌疑人的協查通報。至於治安支隊來的王衝生,也得到了一項基層總動員的任務,那就是動員各治安隊組,把轄區有嫌疑、有前科、而且近期在本市活動的嫌疑人捋一遍。
這沒辦法的辦法,對於人口眾多的城市,有時候只能使用這種大排查的笨辦法,眾人領命而去,馬秋林又那麽神神秘秘地笑了笑,這個笑容讓許平秋捕捉到了,
他知道這老家夥藏私了,到這個年齡,到了愛惜羽毛的年齡,頂多扮演個顧問的角色。那意思叫:顧得上了,才問問。 不過許平秋的表現,李衛國處長可佩服得不得了,安排得這麽井井有條,他可做不來,剛要說話,許平秋卻是請著馬秋林這麽老同志,客氣地道著:“馬師傅,咱們到機場大廳裡轉轉?”
“好啊,一起去。”馬秋林痛快地起身了,和李衛國、許平秋一起出了門,聽言語間李衛國聽得出來,許平秋對這位一直在刑偵上供職即將退休的老同志很是尊重,稍稍有點不解,聽著許平秋斷續地道著:“……馬師傅,還記得邵兵山嗎?就你罵過那位……就是在九五爆炸案裡犧牲的,我們一起進的隊。”
“記得,那小王八犢子夠野啊,第一次協作辦案,就和我拍桌子。被我教訓了一頓,還不服氣。”馬老頭笑著道,笑裡卻一下子化作苦苦的顏色,放輕了聲音問著:“我真不該罵他,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了。”
“沒事,他後來告訴過我,挺服氣您的。”許平秋輕聲道了句。在說起犧牲的同伴的時候,總是那副輕柔和肅穆的口吻,生怕說的話外傳似的。
沒人注意到,這一句像是最適合的激勵,馬秋林長舒了一口氣,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是啊,多少不惜命的兄弟,自己這點羽毛有什麽可愛惜的。
許平秋暗暗笑了笑,這就是他要的效果,邊走他邊輕聲的請教著:“馬師傅,我覺得這是個兩人合謀的案子,不排除受人雇傭作案的可能。應該是競爭同行使的下作手段。”
“兩個人完不成,應該還有,否則機票莫名其妙丟失就說不通了;當然也不會很多,否則不利於保密。”馬秋林道,很大膽的猜測,退出一線之後,已經很少敢這樣妄加猜測了。
“是熟手做案,我懷疑有職業犯罪的可能。”許平秋又道。
“對,乾得很利索,偷得很有專業素質,肯定是熟手,但我想未必有前科……有前科的嫌疑人總是改不了他們毛躁的毛病,這個毛躁來自於他們的自信和犯罪升級,每每犯案,總能看出點乾得粗糙的地方,可這幾個不同,精致到咱們五十多個小時居然沒有發現破綻。乾得不算很精彩,但相當巧妙。”馬秋林道。
“能乾到這麽巧妙,自然不會是一般的賊,可為什麽您講不一定要前科呢?”許平秋問。
“你站的角度不一樣,有些人的克制力超乎我們的想像,如果用在犯罪上,很可能一擊而中,之後就遠遁千裡,不在警察視線裡的罪惡,可多的去了。”馬秋林道。他和許平秋相視一笑,彼此心知肚明,一個在拋磚,不過目的是引玉。
李衛國處長的好奇被撩起來了,他確定了,這是兩位高手之間私下的探討,趕緊地豎著耳朵聽著,就聽許平秋又接著道:“破綻總會有的,在他們不刻意掩飾的時候,您說對嗎?”
“是啊,所有就重來這兒了。”馬秋林笑道。幾個人停步的地方,已經到機場的大廳了。
從容而入,李衛國聽愣了,追著馬秋林的步子叫道:“馬師傅,您是說,這地方還會有破綻?什麽是不刻意掩飾的時候?”
“就是案發以前,他們以普通人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或者,可能不在這個機場,在始發地。”馬秋從笑道,許平秋笑著補充道:“黑話叫踩點,李處,您得補補市井這門課程,否則將來退休當普通人,可不好混啊。”
三位半拉老頭笑著進了大廳,這次放開了,就沒有什麽可顧忌的了,馬秋林按著失主走過的路線,設計了四五種扒竊方式,當許平秋聽到下手地方在出口分流的叉道時,他笑了,笑著道:“看來英雄所見略同了,在這兒下手,既有可能竊走失主身上的機票,讓他無法取走行李;又能耽誤失主的行進時間,方便同夥做案……破綻就在這兒,路線和時間卡得這麽精密,我就不相信,他們沒有踩過點。”
“你是說,已經有人想到這兒了?可失主的口供並沒有反映出這一點來。”馬秋林奇怪地問。
“是啊,所以他們去賓館重新詢問那失主了。”許平秋道,一說馬秋林馬上想到余罪那幾位,驚訝地吸著涼氣,有大遇知己之感。
許平秋笑了笑,指著電梯之上,邀著馬秋林和李衛國上去,馬秋林仍然是無法釋懷地道著:“許處,這可是猜測啊……而且就即便猜測成立,作案的地方也是個監控死角,沒有任何證據。”
那意思是責怪許平秋太過莽撞和武斷了,用猜測作為引導案件的思路,對的機率微乎其微,可要錯經常就錯得一塌糊塗了,許平秋卻是微笑著道:“馬師傅,有句話賊膽包天……咱們要比這個包天賊膽再大點才行,否則恐怕抓不到這拔賊。”
馬秋林笑了笑,搖了搖頭,跟上去了,李衛國一頭霧水,也跟著上去了,樓層建築的像個迷宮,商業區、候機區、飲食區、被四通八達的通道連著,於是一個新的疑問又泛起來了,踩點的賊,會在什麽地方留下他的影子呢?但肯定會,畢竟這裡像迷宮的建築,總得有熟悉的渠道吧?
這個一閃而現的靈光,把案子的方向又調整了一部分,民航分局開始在始發地、目的地兩處的機場控裡拚命地往外挖,一個一個面孔往外找。
有時候思路決定出路,叫事半功倍,有時候靈光一現,叫細節決定成敗,排查一個小時後,有一個一直在機場拍照的面孔,被技偵人員無意中捕捉到了屏幕上,臉部的三角定位線條,居然和嫌疑人吻合了,用肉眼看,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這位技偵驚聲尖叫了一聲,喊出了民航分局案發以來的最強音,所有電腦屏幕上,都開始分析這張面部特征的比對差異,很快,又響起了那些外勤那些粗魯漢子的腳步聲,他們憋得渾身無力可使,都快憋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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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爸……你幾點回去的,哦,路上沒事吧?什麽?被交警罰了二百塊……呵呵,你說你兒子是警察,他們都照罰不誤……哈哈,那正說明警察不循私情呐……哦喲喲,心疼什麽呀,你秤上一拎不就賺回來了………”余罪在副駕上和老爸通著電話,車停了他都渾身不覺。老爸被罰了二百塊,正心疼不已呢。
是許處的專車,借給這三貨來麗源國際酒店重新詢問來了,鼠標和李二冬拍門下車,嚷著余罪快點,剛下車李二冬發現新大衛一般拽著鼠標,直指門廳台階之上,鼠標一看,喲,興致上來了,哥倆貓著腰,躡手躡腳地繞到台階之後,冷不丁一左一右一站,沉聲叫了句:“嗨!”
啊!?那姑娘嚇得差點栽台階下,一下子看清,又是氣憤地直踹李二冬,李二冬一把拉住行動不利索的鼠標擋在身前,替他挨了兩腳,鼠標好不誇張地叫著:“哎喲,好疼……輕點,輕點。”
是安嘉璐,被鼠標的樣子逗樂了,旁邊還有一位女同事,看出來是熟人,也笑了,李二冬從鼠標身後伸著脖子,剛要來調戲一句,卻不料鼠標早有防備,捂著他的嘴道著:“他媽的不許胡說啊,安美女是我心中滴女神,要不是她和解冰,我家細妹子都得流落他鄉涅。敢胡說小心揍你。”
“嗯,這還差不多……晶晶好嗎?”安嘉璐道。
“哎呀,好得不得了,她爸媽追著我讓結婚。”鼠標一提細妹子,苦臉了。
“那好事啊。”安嘉璐奇怪地道,看不出來鼠標為何這麽為難,細妹子一直在一家服裝店打工,現在裁縫都乾得相當不錯了。兩人一起最起碼比普通人要強得多。她一關心,鼠標更糗了,小聲道著:“她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沒法辦證。咱好歹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吧?”
噗噗李二冬和安嘉璐都笑了,不管在學校怎麽樣,能在校外偶而一見,都沒來由地覺得親切,安嘉璐看著依然和以前那樣猥瑣加可笑的鼠標和李二冬,每每未語先笑。而鼠標兩人看著出落得越發水靈的安嘉璐,那傾慕之情,就快滔滔地以口水形式從嘴裡倒出來了。半晌同事問了句怎麽還沒來,安嘉璐省得自己的任務了,看兩位同學,問著怎麽大晚來這兒了,這一問倆人也奇怪了,你怎麽也到這兒來了?
“我有任務,不能告訴你們。”安嘉璐笑著道。
“我們也有任務,不過可以告訴你。我們奉命來詢問兩個丟了東西的洋鬼子,你們是不是接我們呢?”鼠標得意地道,他猜著了。
“這個……不可能吧?省廳調人辦的案子,你們……”安嘉璐被震驚了。本來以為要調個花白頭髮,滿臉褶子的老頭來呢。
“不對呀,李處長說三個人來。”那位同事提醒道。安嘉璐怕被同學忽悠似的,指著鼠標問:“又騙我。”
“嘿嘿,再加上那一個賤人,不就三個了。”鼠標一指。眾人的眼光側過去,正看到了余罪下車,余罪抬頭看到了夜色撩人、燈光闌珊下的安嘉璐時,身形頓了頓,快步上來,對著愕然一臉的安嘉璐道著:“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安嘉璐愕然地道。
“我說是緣份,你信麽?”余罪眨巴著眼,好傾慕地道。
“可我是處裡最倒霉的,才被抽調出來陪兩個上訪的老外了,這也算緣份?”安嘉璐故意道。鼠標和李二冬笑了,剜著余罪道著:“走,真不要臉,我們先碰到的,他倒說和他有緣份。”
往廳裡走著,安嘉璐簡單介紹,敢情是被兩位上訪的老外逼得沒治了,廳裡外事處從出入鏡管理部門調了兩位懂外語的女警來全程陪同,兼做翻譯和聯絡,很不幸,安嘉璐和另一位女警被選中了, 聽人家牢騷已經兩天了,說是今天有上級派來的偵破高手來,她們還期待有什麽好消息,早點結束這個倒霉任務呢,卻不料碰到了這三位。
“看,說緣份吧,你還不信。”余罪得意地道,看著安嘉璐的表情,好像那首哥唱的“你也好像沒有生氣”,那坨紅的臉蛋,讓余罪的賊心更熾了。
“原諒我說句外國話啊。”鼠標一把拽住余罪,生怕他犯錯誤似的道著:“余兒,你太不要FACE了。”
“這一點倒值得我學習啊。”李二冬看著安嘉璐並不著惱,很羨慕余罪臉色這麽厚,見面就敢拉緣份。余罪一賤笑,不料李二冬一番白眼恭維著鼠標道著:“我不是誇你,我是誇標哥這英語說得真好。”
“拉倒吧,要是英語必修,咱們都畢不了業。”余罪道了句,沒被表揚,改痛斥李二冬這等劣生了。
安嘉璐和那位女警同學笑得好不開心,電梯快到樓層裡,兩人的臉色一斂,安嘉璐警示著三位同學道著:“你們一會兒問話,小心點,兩位老外丟了貴重東西,很是生氣,他們已經通過大使館提出抗議了……和他們說話一定注意措辭,千萬不能激烈啊,吵起來可就不好了。”
“沒事,反正我又聽不懂外語。”余罪道,眾人一笑,安嘉璐不悅地埋怨了余罪一句沒正形的話,又是說著注意事項,把眾人領到了樓層的中間,兩間商務客戶,敲響了其中一間,畢竟是涉外事務,三人臉色自然而然地鄭重了,跟著安嘉璐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