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著鎏金銅佛像回弘文館的路上,坐在前面一輛馬車的上官修文時不時地回頭,張望著後面另一輛載著鎏金銅佛像的馬車。
盡管多名駕著馬的侍衛把馬車圍得嚴嚴實實,上官修文依然有些心神不寧,無法完全放心。
大街兩旁的路人被這龐大的陣勢所震撼,都紛紛駐足,緊緊盯著這一行人的動態。
“這麽大陣仗是要幹什麽?”
“誰知道呢?你快往這邊來點兒,別擋著人家的路。”
路旁的行人連忙往兩邊走,生怕擋住他們的路。
龐大的陣仗吸引了整條街路人的目光,一旁的小販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直至他們在視野中消失。
宋府裡,想盡一切辦法還是沒護住鎏金銅佛像的宋盈初雙手環繞在胸前,站在爹爹的面前,有些生氣地問道:“爹爹,你說說你都幹了些什麽?”
“沒了鎏金銅佛像,這屋裡還真有些不一樣啊,失色不少啊。”
宋家爹爹轉過身,沒接盈初的話茬,兩手背後,看著光禿禿的展台感慨道。
當沒聽見是吧,天天就知道敷衍我。
宋盈初兩手抱在胸前,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宋書成側身瞥了眼女兒,正看到宋盈初那快要翻上天的白眼——閨女生氣了。
他微微正身,若無其事地走到旁邊雕有花鳥的黑漆彩繪圓角櫃旁,順手拿下一個三彩陶鳳首壺,放在了空無一物的展台中央。
接著來了一個故作自然地轉身,裝作啥事兒沒有,滿面春風地朝宋盈初走了過來。
宋盈初雙手抱胸,瞪著父親,怒氣衝衝道:“爹爹!”
宋書成卻顯得不慌不忙,他走到盈初面前,兩手握著她的肩膀,笑著說道:“爹爹何過之有呀?爹爹又沒幹什麽過分的事情,只是給其他人一個一睹傳世寶物真容的機會,大家都來看看這座來自西漢的鎏金銅佛像,飽飽眼福,不亦善乎?”
“可那不是真跡!”宋盈初不依不饒地說道。
宋書成揮了揮手,不以為然地說道:“是真還是假,這些都不重要,有幾個人能辨別出真假呢?區區一個個佛像而已。”
“你就是平日裡詩背多了,太拘泥於這些無關痛癢的細節問題,咱們把思路打開,不要過於糾結於這些細節,成不?”
爹爹一張一合的手掌在眼前亂晃,弄得宋盈初實在是有些心煩意亂。
“你難道不知道外祖父不擅長仿製雕塑嗎?那可不是繪畫。”
“爹爹當然知道,不過爹爹對他們所謂的鑒定方法了如指掌,不礙事,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宋書成頗有些得意地回道。
“爹爹,那可不是就走個過場而已,那些真正的行家一看,就能判斷這件文物出土的年代,就知道它是在什麽地方挖掘的,用什麽雕刻的。”
對父親這莫名的自信,宋盈初實在是不敢放心。
“爹爹當然知道了,除了宮中皇上身邊那一群專家,私底下哪裡有這麽多行家,那些有錢的富貴之家,懂此者寥寥。你想一想,爹爹我為何不把它賣了?”
宋書成拍著胸脯,懊悔地說到:“你不是知道,最近有人開了個價。”
他接著長歎一聲:“哎,我一想到就覺得心疼,有人出了五萬文,但我沒賣。讓他們弘文館去展覽,我連租金都不收,那麽他們何需再費時費錢去鑒定?”
“你剛剛沒聽上官修文說要發十萬張邸報嗎?展覽會的傳單將發遍整個長安,我們的鎏金銅佛像就要名揚整個長安城了,這豈不激動人心?你母親在天上也一定會替我們高興的。 ”
“我隻覺得脊背發涼,爹爹。”
宋盈初無奈地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宋書成那熊熊燃燒的壯志被女兒一盆涼水澆的火苗全無。
“你的主要問題在於過於誠實,太正直,怎沒繼承一點我的圓融呢?”宋書成看著女兒,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你這性格真是全隨了你母親了,你母親當年也跟你一樣,沒少跟你外祖父鬧。”
“我並不想傷你的心,爹爹,我們一說這些我就腦袋發昏。”
宋盈初站在一旁,再次心力交瘁地搖了搖頭。
這些年,自從她偶然得知父親在造假畫後,沒少跟父親爭論,她一方面要幫著父親瞞姐姐,一方面還要替姐姐勸說父親。
夾在兩人中間,實在是難熬。
“盈初,你以後就莫要管此事,你現在回房間好好去睡一覺吧。”
宋盈初垂著眼,搖搖頭,依舊不為所動。
宋書成歎了一口氣,繼續勸說道:“盈初,你要知道,你外祖父以此件鎏金銅佛像為榮。雖然我們的鎏金銅佛像是件贗品,但即使它是真的又何呢?
只不過是幾百年前一個宮廷畫家的雕刻作品而已,而我們的鎏金銅佛像是傳世之寶。
是你外公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以你外祖母的模樣為依照仿照著當時的佛像,才製成這獨一無二的精美的雕像,你應該引以為傲。”
不管爹爹怎麽說,宋盈初還是覺得這樣做實在有些不妥。
她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父親,心中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