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堆火對於在野外露宿的人來說,是一件幾乎可以等同於呼吸一般熟悉的事情。
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是這點基本的要求都幾乎是難於登天。
這裡可是露天,剛剛下過了雨夾雪,不像是之前的崖下還能找到一些灌木叢來取用。
這裡無論是地面還是可燃物都沾上了十足的水氣,照理來說根本不可能燒得起來。
“我來吧!”李天逸也幫不上忙,於是立刻開始在四周搜尋起可供燃燒的東西來。
雖然來說李天逸並不專業,但是收集可燃物也不是什麽複雜的事情。
這塊石側面有苔蘚,苔蘚可燃!
這叢灌木好像也不是太潮濕,烤一下就好!
過了片刻,李天逸帶著一大兜他覺得可燃的東西跑回了裸岩旁,卻看到應該和自己同樣是去尋找可燃物的扎西空手而歸。
“都濕透了,燒不起來!”
本地土著、老手似乎是在感歎李天逸做無用功,扎西看了眼他兜裡的東西後搖了搖頭,“得想其他辦法。”
“我覺得可以燒起來!”李天逸卻對扎西的定論不屑一顧。
他當即將兜裡的東西放在一旁,先在裸岩周圍清理出一片空地。
地上很潮濕,還有積水緊緊附在地上,用力一踩,水跡四溢。
李天逸盡量找著岩石根部,甚至用鏟子鏟掉了一層地衣,這才勉強找了他感覺相對乾燥之地。
簡單的用石頭壘了個防風的火塘。
掏出打火機,點燃了自帶的助燃物,然後把苔蘚一點點小心翼翼地搓在那微弱的火焰之上。
“不行的!太濕了!”扎西還在潑冷水。
“我覺得可以!”李天逸沒有抬頭,小心翼翼地繼續著自己的操作。
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望開始逐漸的減少,而苔蘚下的火苗卻越來越旺。
終於,火焰燃燒在了這片荒野之上,帶來了暖意和生的希望。
李天逸在扎西震驚的表情中,將苔蘚放入火塘,然後是小的灌木,再是粗的灌木在外圍。
火焰逐漸的穩定了下來。
“這不可能啊……”扎西搖了搖頭,以為眼前都是幻覺,但火焰帶來的暖意是貨真價實的。
這違反了他常識的一幕讓他情不自禁地撚起了李天逸留下的苔蘚碎末,喃喃自語:“不可能啊,這明明是濕的……”
貢布也深深地看了李天逸一眼,但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招呼著把小彪抬到了火旁。
火焰的作用立竿見影,隨著暖意席卷全身,小彪逐漸清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立刻就被眼前的火堆所吸引,整個身體情不自禁地向那邊傾斜,似乎想要將自己整個身體都貼近火焰。
隨後的第二眼才看到了身側的3個陌生人,愣了片刻,立馬激動了起來:“快,快去救人!他們就在前面!”
“什麽情況?”貢布沒有絲毫的慌亂,按照他自己的節奏打探著詳細的情報。
“他們都掉下去了!就我和我哥沒掉下去!”
“坑太深了,救不了他們!”小彪鼻涕和眼淚混成了一灘,身體不停地顫抖著,試圖抓住貢布的手尋找一點精神依靠。
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會如此的失態。
也許是嚇壞了吧?還是高原反應讓他大腦缺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李天逸猜測著。
“兄弟,你守著他,等他情況穩定一些!”貢布站起了身來,默默地走到拴在岩石上的駿馬,拿過了馬背上的工具,“我和扎西先過去看看情況。”
“小心點!”李天逸對這個安排沒有什麽意見。
兩人沒有騎馬而是徒步前進,很快就消失在了岩面之後。
“別急!”李天逸收回了視線,掏出了自己的巧克力和牛肉干。
一是為了他補充熱量和能量,一是甜食也能振奮他的精神。
小彪也沒有客氣,接過了東西就大口地吃了起來。
眼見他的情緒稍微平緩了一些,李天逸這才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聞言,小彪停住了動作,緩緩抬起了被火焰炙烤得通紅的臉,雙眼閃爍著看向李天逸:“本來我們是很順利的在冰蓋上走,我和我哥走在最後面,信號太弱了,我們想多試試,多播一會。”
“向導和王哥本來走在最前面,那個叫褚成文的跟在他們身後,”眼睛不自覺地眯起,嘴角緊繃,“不知道是什麽情況,那個褚成文突然就摔倒了……”
“然後我們就感覺到地上震了震,向導立刻就想衝過來拉我和我哥,王哥去扶褚成文。”
“然後突然就地動山搖,再靜下來的時候,我和我哥的眼前出現了幾個大坑,冰蓋都碎掉了。”
“向導跌下去了十多米,好像是暈過去了。”
“我哥立刻就掏出繩子想要去救,但是繩子太細了,崖壁太滑,我們下不去。”
“試著試著突然就起霧了,下雨了。淋了點雨,我就感覺到腦袋很重,再後來就暈掉。”
李天逸點了點頭,追問道:“那褚成文和那個王哥呢,你們看見他們沒有?”
微微猶豫了片刻,小彪搖了搖頭,“好像他們跌到了更前面的一個縫裡,我們過不去……”
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小彪的狀態也好得差不多了,李天逸想了想,又掏出幾片巧克力塞到了小彪手裡,“你先守著火堆,我也去前面幫幫忙。”
說著話他就朝著剛剛貢布和扎西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但好像確實不太遠,走了沒幾分鍾,李天逸就看到了一個背影,穿著顯眼的黃色衝鋒衣,帶著兜帽,站在前方小心翼翼地探頭打量著。
李天逸快步走了上前,這才看到他的手中握著一條繩索,也不算是無所作為。
“情況怎麽樣了?”
為了避免突然出現嚇到這位仁兄,李天逸刻意加重了腳步,遠遠地就問道。
大彪顯然是聽貢布或扎西說了自己還在後面,所以聽到聲音轉過頭,看起來也不是很慌張。
這個家夥同樣面色鐵青,嘴唇開裂,站在風中有些搖搖欲墜之感,看起來狀態比他弟弟好不上多少。
“他們下去了,”僵硬地指了指身前,聲音顯得有點微弱。
李天逸湊近一看,一道深深的疤痕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就好像大地被劈開與冰雪混雜成了一塊,足足有10多米深的坎崖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崖壁光滑如同刀削,還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顯然不是依靠個人力量能夠爬上來的。
貢布和扎西已經下到了溝底,正在幫一個中年大叔挪開壓在他身上大塊碎冰。
“需要幫忙嗎?”李天逸也情不自禁地壓低了聲音,這是出於對自然的敬畏。
“繞過去前面看看那兩個人!”貢布擺了擺手,小聲地回道。
李天逸豎起大拇指,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大彪一眼,“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你弟弟那邊我們生了堆火,去暖和一下。”
聞言,大彪有些意動,思慮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李天逸也不再勸,左右打量之後,便走向了冰蓋完整的部分,盡量地放輕自己的步伐,唯恐驚動自然之靈。
向前走了數十步,腳踩在冰蓋上的感覺不是太好,總感覺隨時會塌陷。
小心翼翼之下,還是順利地走到了第二道鴻溝邊。
這道鴻溝更淺一些,3、4米而已,但是溝裡的岩石外露,也沒有點東西墊在下面,就這樣摔下去,一定摔得很慘!
那兩人癱倒在溝中,沒有動彈。
“褚成文!王哥,”李天逸小聲地呼喚著他們的名字,“你們還好吧?”
沒有人給予他回應。
眼尖的李天逸倒是看到了兩人身下的零星血跡,心裡一咯噔,當即掏出了自己的繩索。
左右打量卻沒有發現有什麽可靠的固定點。
不過這個淺溝,試著沿邊緣爬下去似乎不是什麽難事。
這麽想著,李天逸便想行動起來,他就怕晚了幾步讓眼前的這兩個家夥遭遇不測。
但就在這個時候,大彪小彪的面容無預兆地映入了他的腦海。
扭過頭,卻正好看到大彪僵硬的臉上,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的動作。
這家夥……
李天逸想了想,往兩側又退了幾步,終於找到了裸露的土地。
掏出鏟子,用力扎入土地之中,然後試了試,還蠻牢靠的。
然後掏出繩子纏在鏟子上,算是勉強找了一個固定點。
再照葫蘆畫瓢,在另一側同樣找了一個固定點,這一次定下的則是他隨身帶著的短鎬。
兩個支撐點做完,另一頭繩索打了個活結,系在了自己的身上。
手腳並用,以他的身手爬下這個淺溝自然不是什麽問題,三兩下便摸到了兩人身邊。
只見褚成文仰天躺倒,雙眼緊閉,臉色慘白。
王哥則是撲倒在地面上,一隻手墊在了褚成文身下,另一隻手異常地扭曲著。
小心地走近蹲下,拍了拍褚成文的臉,沒有絲毫動靜。
把手放在了他的鼻孔之下,還好,還有微弱的熱氣。
又把手放在了王哥的脖頸處,也還有脈搏。
很好!
李天逸當即試圖分開兩人,想要嘗試利用繩子將他們分別運上淺溝。
“轟,轟,”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地鳴。
李天逸還沒有反應過來,地面再次震動了起來,而他頭上的冰蓋滑動,就好像是合上了蓋的冰箱,巨大的冰蓋瞬間罩住了淺溝的頂部!
糟了!
李天逸來不及想別的,趕緊站起,攀著岩石來到溝頂,用力敲擊冰蓋。
很厚,很硬,很冷!
李天逸的砂鍋大的拳頭在這塊千年堅冰之前,就好像是蚍蜉撼樹。
砸了半餉沒有任何的變化。
還有安全繩!
李天逸看著繩子似乎從冰蓋與淺溝貼合處,壓著冰蓋延伸了出去。
心懷著最後的僥幸,李天逸用力一拉,繩子紋絲不動。
再拉,再用力,漸漸地感覺到在動了!
他跳下岩石,站穩腳跟,扎了個馬步,手套緊緊纏繞住繩子,用盡吃奶的力氣一拉!
不知道有多重的冰面好像動了動,應該不是錯覺!
繼續用力,手上傳來的感覺不太對!
與他角力的另外一端就好像突然失了力,李天逸一個踉蹌幾乎摔倒。
繩子已經被他拽到了手中,繩子斷了!
李天逸愣愣地看著繩子,還沒來得及細想,耳畔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呻吟。
他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兩個人躺在那裡,李天逸急忙蹲下身,卻看到是王哥已經醒了過來,強撐著身體試圖站起。
“小心!”李天逸急忙攙扶,但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
“啊!”
王崇軍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抬起了頭。
滿臉的血汙已經模糊了他的面容,絡腮胡上沾滿了白雪,眼睛鼻子嘴巴似乎都擠到了一塊。
“手斷了!”但即使是在這樣的痛苦下,王崇軍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自己的情況。
“啊……”又一聲呻吟。
王崇軍抽出的手和各種雜音,讓褚成文也睜開了眼睛。
蓋上了冰蓋的淺溝,光線更加的黯淡,不過李天逸帶著直播用的頭燈帶了足夠的光線。
“我是在做夢吧……”褚成文的第一句話卻是對著李天逸說的, 顯然看到李天逸的臉讓他覺得自己好似在做夢。
“自己沒點B數嗎?”李天逸沒好氣地懟了他一句。
“自己感覺一下,看看能不能站起來?”
甩下這一句,李天逸掏出了自己帶下來的急救箱,放到了跌坐在一旁的王崇軍身邊。
“您看看這些你用得上什麽?”
王崇軍卻沒有關注自己的身體,他抬著頭看了看頂上的冰蓋。
“又震動了?”
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但李天逸知道他是在關切目前的情況。
“我下來之前,這邊是敞開的,但剛剛又震了一下,又來了塊冰蓋把頂蓋上了!”
拿出酒精和棉布、繃帶,李天逸想要幫助王崇軍檢查傷口。
“只是手斷了,還有些擦傷,別的地方應該沒什麽問題,”王崇軍依舊抬著頭打量著冰蓋,嘴裡說著沒有問題,但他的話都有些漏風。
顯然是磕掉了幾顆大牙。
“頭好暈!”褚成文搖搖晃晃地撐著地面站了起來,手摸向自己的後腦杓,濕的。
“坐下,別亂動!”李天逸拿著工具繞到了他的身後,仔細一看。
後腦杓處一片血汙,就算是此刻也依舊在滲出著血。
“按住!”
這兩個家夥的傷都不是現在的狀況下能夠處理的,李天逸只能把紗布捂在了他的後頸,希望這能幫助到他。
打量著兩個傷兵,又把目光移向了頭頂。
沒別的辦法,現在問題已經被簡化到只剩下一個了!
到底如何才能從這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