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了！

　　不要靠近祂，不要靠近！

　　祂不是人們期待的神，絕對不是！

　　祂是，不亞於惡魔的惡魔！

　　祂吞沒了我們的隊伍，片甲不留！

　　——第三次起源戰爭後，一位赤狼王國的尋神者留下的手記，後經調查發現，他描述的大概是古獸「無邊無際的沙礫」兩億

　　平衡，存在於世間萬物。

　　因為平衡的存在萬物才得以存在。

　　狼捕食羊，隨著狼的數目增多，羊群的數量相應減少。隨後，由於羊的數量減少，狼因食物來源匱乏而數量下降，這使得羊群得以再次增長。就此循環往複，經久不衰。

　　狼與羊的數量就這樣一直處於微妙但穩定的動態平衡。

　　當第三者插足到狼與羊之間，它們的平衡是否還能維持呢?

　　答案是肯定的，自然界從來不是只有狼與羊，其他動物參與其中，錯綜複雜才是常態。

　　生命自有它的平衡之法。

　　丹尼爾被格格巫連哄帶騙趕出小屋，也不覺得沮喪，哼著小曲回家。

　　“紫丁香啊，你味如芬芳。”

　　“紫丁香啊，你形似妖嬈。”

　　“紫丁香啊……”

　　丹尼爾哼得正來勁，忽然聽到後方傳來動靜，這大晚上的怪嚇唬人的。

　　不用回頭看他都知道自己被跟蹤了，不過他有點好奇跟蹤者的技術為什麽這麽拙劣，完全是外行人的感覺。

　　既然是來跟蹤他的，丹尼爾覺得對方至少應該知道他的身份，正因如此派遣一個如此不堪入目的跟蹤者是不是太看不起他了。

　　或許是跟查理相處久了，丹尼爾開始改變自己的思考方式。

　　對方不可能是那種沒調查清楚他的身份就貿然出手的腦缺，那就只有對方知道他的身份後依然選擇派遣一個初出茅廬的跟蹤者尾隨他這個可能了。

　　可能跟在後面的菜鳥只是為了吸引注意力，真正的殺招在後面。丹尼爾“查理式”思考著。

　　以前的他不會想這麽多，自從變成琉的小迷弟，查理的擁護者，他一度成為被害妄想症的患者，不過好在尚未病入膏肓。

　　丹尼爾改變以往回家的路線，轉而進入小巷。

　　狹窄的小巷會限制活動。如果來者不止這個菜鳥一人，還有人隱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狹窄的空間會削弱對方的人數優勢;如果來者只有菜鳥一人，那還顧忌什麽，丹尼爾自認單挑無敵，除了那些大魔法師、大騎士和聖域。

　　不過丹尼爾並沒有因為優勢在他而放松，兩種情況他更希望是第一種，如果是第一種他就沒有後顧之憂，如果是第二種他就有點難辦了。

　　丹尼爾自認為自己很聰明，但他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盲目自大，他不認為有哪個腦缺會冒著得罪一個大魔法師乃至整個「朗格林」的風險進行一場菜鳥暗殺。

　　走到小巷中間，丹尼爾驀然停下，故作高深地說:“出來吧，我早就知道你們跟蹤我了。”

　　丹尼爾說“你們”其實是有點講究了，如果跟蹤他的不止一人，那這句“你們”興許能詐一詐他們，說不定還能引蛇出洞;如果跟蹤他的只有一人，那這句“你們”說不定能讓這個人誤以為還有其他人跟蹤，致使他們不敢貿然使出全力，有所顧忌。

　　與四年前相比，丹尼爾的心思變得更加細膩和周密。這種變化難以斷定究竟是由於查理的潛移默化影響，還是琉的有意“調教”。

　　不得不說丹尼爾評價跟蹤者為菜鳥是有道理的，這個菜鳥是真沒心眼，竟然真的乖乖聽話走出來了。

　　“師兄~~，是我，你親愛的師妹啊！”

　　菜鳥的身影在昏暗的小巷漸漸清晰，映入丹尼爾眼簾的赫然是在酒吧被托馬斯搶了酒的女孩。

　　聽到來人的聲音，丹尼爾已然心如死灰，當完全看清來人的身影，丹尼爾死了的心又死了一次。

　　或許是因為在酒吧女孩使用了偽裝魔法或物品的原因，當時丹尼爾並未認出她是自己的“師妹”。

　　“該死，我就說跟蹤者怎麽跟菜鳥一樣，原來她壓根不擔心被發現，反而是我更應該擔心。”

　　丹尼爾表面波瀾不驚，實則內心翻江倒海。

　　除了一開始的詫異，丹尼爾沒有片刻猶豫，一鼓作氣向“師妹”所在的位置扔出十個火球，火球的熾熱近乎在視覺上扭曲了空間，如狼似虎地奔向“師妹”。

　　自稱是丹尼爾“師妹”的女孩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幾乎癲狂的可怖笑容。

　　“師兄~~，你怎麽還害羞了呢?”她將“師兄”兩個字的尾音拉得很長，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體現他們之間的情意。

　　她輕揮手掌，一張幾乎透明能量膜在她的手上若隱若現，竟然將十個火球或是拍開，或是打散，輕而易舉地化解了丹尼爾的攻擊。

　　不過這顯然是佯攻，“師妹”抬眼看時自家師兄已然了無蹤跡。

　　“真該死！真該死啊！家族哪個老不死的走漏了風聲，讓這個偏執狂找過來了?”

　　平平無奇的丹尼爾現在又驚又怕。

　　當初丹尼爾和卡夫卡遭人算計，“慘遭”家族遷黜的預定地點並非是「朗格林」，而是「西力克」，另一座邊陲城，不過有家族中的元老暗中操作幫兩人搞了個“紙上「西力克」”，使得那些並不知情的“外人”無法找到兩人。

　　貴族沒有蠢貨，更可況是身處伯爵家族。家族中的元老和一些知識時務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卡夫卡和丹尼爾遭人算計，但是他們不能，至少不能明面上站在兩人那邊。

　　一是因為兩人的價值還沒達到那個程度，一等天賦的天才確實很珍貴，但並不稀有，大魔法師也不是什麽稀罕資源，當然這都是對家族整體而言，其實穩扎穩打的大魔法師含金量還是挺高的。

　　二是因為爾虞我詐、互相算計本就是貴族家族的常態，如果哪個貴族家族跟其他家族說他們家族內部和諧，沒有絲毫算計，這個貴族並不會得到其他家族的欽佩和仰慕，反而會迎來冷眼和鄙夷，一個沒有內部競爭的家族是走不遠的。

　　故此，那些想幫助丹尼爾和卡夫卡的元老們合力將他們送出家族管轄的城市，送往未經允許外人不得進行政治干涉的邊陲城。

　　那些算計丹尼爾和卡夫卡的元老們知道此事也不加干涉，很明確地說，兩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他們背了不少鍋。當然，這些喜歡玩弄手段的老家夥們並不是良心發現，只是他們需要先將兩人送離家族內部，以便於他們趁機銷毀丹尼爾和卡夫卡背上黑鍋上他們曾經使用過的痕跡，好坐實丹尼爾和卡夫卡的“罪名”。

　　就結果而論，甩鍋元老們無疑是大獲全勝的。

　　就過程而論，甩鍋元老們無疑也是大獲全勝。

　　綜合而論，丹尼爾和卡夫卡輸得一塌糊塗。

　　如果兩人輸得沒這麽徹底他們或許也不必龜縮到邊陲地區。

　　自稱丹尼爾“師妹”的女孩是甩給丹尼爾和卡夫卡黑鍋的一眾元老之一的孫女，凱琳·卡門。

　　她之所以稱丹尼爾為師兄，只是因為一次卡夫卡無意中看到她的魔法存在錯誤，出於本能地指導了一下，她就單方面認卡夫卡為師。不過卡夫卡對此拒不承認，他的弟子有且僅有丹尼爾。

　　後來「朗格林」的長鼻子大魔法師西西格閑得慌就為耿直的卡夫卡複盤了一些他在「卡門」遭到的算計，竟然發現那些指導也在那些不善的元老的算計之中。

　　對於凱琳·卡門，卡夫卡並不憎恨，但是也別期盼他能喜歡她。

　　丹尼爾那十個火球如果是其他人的話確實是足以致命的殺招，但是對凱琳·卡門來說不過爾爾。

　　誰讓人家有錢呢，隨便一出手就是就是曠世級的煉金物品，即人們口中的高級煉金物品，不像某師徒兩人，弟子會因為偷吃肉干被發現而縮頭縮腳，不敢回家。

　　把卡夫卡和丹尼爾賣了說不定都湊不齊一件高級煉金物品，當然，這裡的“賣”其實是按很不實惠的“人頭”計算，如果兩人去接受他人的委托賺取報酬的話不出十年半載還是能搞到一件高級煉金物品的。

　　丹尼爾灰頭土臉回到他和卡夫卡在內城的居所，迎接他的是老師嚴厲和痛恨欲絕的目光。

　　這個敗家弟子竟然偷偷摸摸吃了他兩袋肉干，要知道那可是特供的，特供的！這讓他本就不富裕的糧倉雪上加霜。

　　卡夫卡還沒來得及責罵，丹尼爾率先開口:“老師，我們得快逃了，凱琳·卡門找上來了。”

　　卡夫卡先是懵然，再是詫異，最後是驚恐，這些情緒像幻燈片一樣在他臉上依次放映。

　　師徒兩人火急火燎收拾必須用品，顯然是準備出去避避風頭。

　　不過實現總是不會讓人得償所願，惡魔的低語在這個不大的房屋響起:“老師，師兄~~，你們準備去哪呀?不歡迎你們人見人愛的弟子和師妹嘛?”

　　凱琳說話的語調總是拉得很長，語氣極為古怪和曖昧，驚得兩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正準備拿件衣服，丹尼爾聽到凱琳的聲音一個踉蹌左右腳相絆，筆直摔在地上。

　　凱琳見狀“慌張”地扶起丹尼爾，語氣甜膩地說:“師兄~~，怎麽這麽不小心，要是摔壞了師妹我會很傷心的。”

　　丹尼爾的心已經死了，求救似的看向自己的老師，哪曾想自家老師背著個大行囊站在一道新開出來的傳送門前，滿臉“你放心去吧，我會記住你的犧牲”的表情。

　　被自家老師拋棄的丹尼爾已然生無可戀，可惜凱琳並不會因為丹尼爾的心死就放過他。她不會像那些話劇裡的腦缺那樣，得不到一個人的心就不要他的身體，放他走。

　　對於凱琳·卡門而言，如果得不到一個人的心，那至少應該得到他的身體，至少應該與他相擁，與他相伴。

　　如果他拒絕呢?

　　請記住，丹尼爾·卡門從來不會拒絕凱琳·卡門發自內心的請求，永遠不會。

　　丹尼爾被他的偏執狂“師妹”逼到一張椅子上，凱琳順勢坐在他腿上，她貼近他。

　　女孩身上的氣味有點像熱牛奶，很好聞，只是不知道好不好喝，丹尼爾不禁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女孩心滿意足地將一切盡收眼底。

　　兩人的臉相差不過分毫，女孩的呼吸輕輕拂過男孩的臉頰，女孩能居高臨下看清男孩的眼睛、他的睫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

　　這一刻，女孩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女孩湊到男孩的耳畔，輕聲細語:“師兄~~，你怎麽躲著你親愛的師妹呢?你不愛我嘛?可是我很愛你啊！”

　　女孩的聲音千姿百媚，盡顯嫵媚。

　　按理來說被一個女孩喜歡，尤其是很漂亮，家庭比你好的女孩，應該是件很開心的事，但丹尼爾完全開心不起來，因為凱琳臉上的笑容近乎癲狂，比起琉因為查理受傷而失控時的瘋狂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並不是說凱琳對丹尼爾的愛比琉對查理的更沉重，而是琉比凱琳更能壓製內心的暴戾。

　　丹尼爾時常想，如果世界上沒有查理琉會是怎麽的。

　　是嗜血如浴血地精?

　　是冰冷如愛爾達極地?

　　亦或是暴虐如「不敗的不朽龍」泰勒傑斯?

　　丹尼爾不知道， 也不敢細想，他隻覺得有查理真好，各個方面都是如此。

　　冰冷的觸感將丹尼爾拉回現實，凱琳冰冷的臉頰緊貼著丹尼爾如他魔法般炙熱的臉頰，沙啞的聲音從女孩溫熱的嘴中傳來:“你走之後，我很害怕。”

　　男孩坐在椅子上，女孩坐在男孩腿上，她流著淚，卻笑靨如花。

　　第五起源歷2331年，既紅龍歷664年，卡門家族與伊斯科家族因資源爭奪大起乾戈。

　　卡門家族死亡人數15人。

　　伊斯科家族死亡人數13人。

　　卡門家族元老喬伊布奇·卡門之女費麗莉·卡門為保護族人戰死。

　　那是一個雷雨夜，伊斯科家族違反了兩家合訂的百日停戰條約，向卡門家族的臨時駐扎地發動夜襲。卡門家族始料不及之下遭到圍剿，家族元老之女燃燒本源為族人開出一條血路。

　　那天夜裡雨聲很大，雷聲很響，膽小的女孩蜷縮在被褥裡不敢探出頭，厚厚的被褥能阻擋雨聲和雷聲，卻阻擋不了女孩的哭聲。

　　屢遭算計的男孩路過屋外，他很厲害，聽到了雨聲，聽到了雷聲，也聽到了逃離被褥的哭聲。

　　男孩沒進入女孩的房間，他只是在外面唱歌。

　　“紫丁香啊，你味如芬芳。”

　　“紫丁香啊，你形似妖嬈。”

　　“紫丁香啊，別害怕，我就在遠方，你隻管思念，我隻管向前。”

　　“紫丁香啊，你就在前方。”

　　哭聲越來越大，歌聲也是。

　　那晚之後，天真無邪的女孩開始了她長達一生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