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
是裴小樓。
天空下著雨,她冒著雨跑回來的。
淋濕的秀發沾在她的臉上。
“我聽夥計說你殺了縣尊了。”
“夥計一開始不敢告訴我,最後我追問之下他們才說的。”
“這是七百九十四兩十七文錢,這是我存下來的所有錢了。”
“你帶著,跑路的時候用得著!”
她懷中是一個包裹。
有銀票。
有碎銀子。
還有銅板。
“別擔心,我沒事的。”
“沒事!”
“你知道殺了縣尊是什麽罪嗎!”
“要凌遲的!”
“你快跑!”
“快跑!”
“等以後你安全了,你在偷偷寫信給我!”
“不!”
“五年!”
“三年之內你都別寫信!”
“我真的沒事。”
宋昭握了握他的手,示意她別害怕。
“你別擔心,這些日子你別來尋我,免得牽連你。”
“我先出去一趟,這些銀子……”
“就當我借你的,我現在卻實很需要銀子。”
他拍了拍裴小樓的肩膀,笑著出門去了。
宋昭抬頭看了看天。
雨水落在臉上。
微涼著的。
這青槐縣。
就要沒有容身之處了啊。
王安民的背叛,對宋昭來說太致命了。
本來有他這位縣尊出面,他們就是事出有名,懲治惡官。
但是王安民的背叛,就變成了宋昭以下犯上。
這是死罪啊。
宋昭目前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唯一的方法就是逃。
然後亡命天涯。
宋昭光棍一個,逃就是了。
去那流寇遍地的北方。
等個幾十年,他一定會回來,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當然,這是最後沒有辦法的情況下。
在此之前,他還可以努力下。
他需要再提升一下實力。
唯一的安慰就是他殺錢唯君的實力震懾住了青槐縣這些魑魅魍魎,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宋爺。”
“有人要見你!”
就在宋昭準備抬腳離開的時候。
有個青衣小廝走了過來,然後恭敬的說道。
有人要見我?
“帶路。”
誰要見我。
搞得這麽神秘。
馬車停在樹蔭下。
那是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馬車。
宋昭並不懼怕。
他現在的實力。
不敢說自己多厲害,但是在這青槐縣一畝三分地,他認為能不聲不響暗算到自己的人不多。
“人多眼雜,宋爺請上車!”
青衣小廝低聲道。
宋昭見到了馬車中的人。
那是個頭髮灰白的老者。
不怒自威。
他歎息一聲。
他記起了這人是誰。
范縣蔚。
范宏!
他是齊家的人。
齊家的女婿。
宋昭最開始進入衙門的時候,只是一個捕快,而不是什麽班頭。
那時候,他是跟在范宏身後辦事的。
他是潑皮出生,一半的歲月都是在街面上流浪,所以他非常珍惜眼前的生活。所以進入縣衙的他很勤快很拚命,那時候的范宏很賞識他。
任誰都知道,只要這樣下去,他必然有個光明的未來。
其他的不說,跟在范宏的身後,就是跟在齊家的身後,以後在這青槐縣站穩腳跟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後來。
急功近利的宋昭投入了錢唯君的門下。
也是得益於這次投效,他才成為了班頭,手下管著那幾十號人。
但是也是因為這次投效,他和范宏那邊手下的人逐漸的漸離漸遠,可就算是如此,范宏這個老好人還是對他頗為照顧。
至於他們之後之所以漸行漸遠,那是因為宋昭後來做的那些事情為范宏不齒。
故而以後就形同陌路了。
而宋昭這個班頭。
本來按理來說手下應該有幾十號人使喚的。
但是實際他能指使的不過是十幾號人,至於其他的,皆是直接聽命於范縣蔚。
也就是說他這個班頭,其實近似於被架空的。
就算是這十幾號人,有時候他都指使不動。
這是很正常的。
他宋昭不過是才當幾年捕快,那些人可是世代都是這青槐縣的捕快。
作為根植在本地的齊家的代言人,范宏拿捏他一個錢唯君提拔的班頭那不是輕而易舉?
只不過念著那些陳年舊情,范宏雖然不屑他的所作所為,倒也沒有怎麽為難他。
只是將他孤立了而已。
青槐縣十一萬戶二十七萬人。
單就捕快就有一百多人。
這還是正式的,那些非正式的白身不計在內。
人太多,故有班頭三人。
但是因為宋昭和范宏愈行愈遠的緣故,其他人另尋了院子辦公,將宋昭這個名義上的三大班頭之一孤立了。
范宏正在閉目養神,宋昭上車的聲音驚動了他。
他看著宋昭,神色複雜。
“我以為,你是錢唯君那種人。”
宋昭沉默不語,昔年,這位老人對他頗為照顧,只是最後因為他的原因最終分道揚鑣。
“是隱忍至今?”
范宏死死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不得不為。”
宋昭沉聲答道。
“終究是衝動了。”
“他到底是一縣之尊,別說你一個捕頭了,就算是三家,也只能換一個縣令而不敢殺一個縣令。”
“此為大忌!”
范宏還想說些什麽,最終只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他明白。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固然是為眼前的年輕人迷途知返感到高興,為自己昔日沒看錯人而感到高興,可也為他感到不值。
殺縣尊!
那是必死的。
“其實你不必如此的。”
“當年,我對人有過承諾。”
“無論如何,都保你不死。”
“在這青槐縣一畝三分地上,這點事情我還是能做到的。”
“是誰。”
宋昭楞了一下。
自己還認識能請動范宏的人物嗎?
“故人罷了,不必再提。”
“有人在我這裡,放了些銀子。”
“她說。”
“你這人做事沒輕沒重,日後必然闖下大禍。”
“若真有那一日,讓我把這筆錢給你。”
“讓你哪怕是逃命,也有些盤纏。”
范宏說著遞過來一個箱子。
“我曾跟人承諾護你一命,但你今日闖下大禍,已非我力所能及之事。”
“是去是留,就看你了。”
“多謝范大人!”
范宏揮揮手。
“不過是忠人之事吧了。”
“我不知道那個托我保你一命的人是誰,或許是我無法想象的大人物,或許只是某個和那個地方有些關系的人。”
“我不確定他是否還在關注你。”
“也就是說,朝廷欽差下來的時候,他不一定會出手。”
“也或許他早已經忘記了。”
“慎重起見。”
“若是可以,還是逃去吧。”
“我如今見你,不過是忠人之事。”
“你走吧。”
“給你留銀子的人。”
“姓杜。”
下車的宋昭頓了一下。
姓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