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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神志》第一章 柳3與貓貓
  原初的混沌之中,誕生了第一個生靈,祂給自己取名為那羅延。

  那羅延在混沌中遊蕩,逐漸感到孤獨,於是祂取下自己身體的部分,製造出了一些生靈來陪伴自己。可這些生靈無法像那羅延一樣在混沌中生存,很快就死去了。那羅延又試圖創造出供這些生靈存在的界,但這些界都是靜止的。

  那羅延感到十分沮喪,沉沉睡去,在夢中,祂見到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那羅延選擇將自己的身軀化為夢的外殼,祂的思維成為催動世界運轉的力量。

  至此,我們所在的宇宙,夢達斯誕生了。

  青翠的草地上,一隻紅眼睛短尾巴的兔子正在低頭吃草,它時不時地四處張望,似乎在提防著什麽。突然,遠處的草叢裡飛出來一顆石子,精準地擊中了兔子的頭部,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兔子應聲倒地,不能動彈,只剩四隻小腳還在不停地抽搐著。

  “嗚呼!中了!終於不用再餓肚子了,”只聽見一陣興奮的歡呼,然後一位蓬頭垢面的少年從剛才的草叢裡竄了出來,一邊大叫著一邊奔向自己的戰利品。

  少年身材瘦削,皮膚卻呈現健康的小麥色。他掏出匕首,一刀插進了兔子的脊椎,兔子的小腳霎時就沒了動靜。他又拔出匕首,劃開兔子的兩瓣上嘴唇,接著用力一拉,三下五除二地就剝下了一張完好無損的毛皮。感受著手上毛皮傳來的溫度,少年毫不嫌棄地就將其揣進了上衣裡,然後熟練地給兔子開膛破肚。清理完內髒後,少年抓著兔子就往黃龍村的方向跑去,連手都沒來得及擦。

  他叫柳三,是黃龍村的一個普通但又不普通的村民,而眼前這個家徒四壁只有一張破床的房子,就是他的“家”。

  柳三正想進門,就看見自己家裡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一隻渾身漆黑的貓,那隻貓坐在他的家裡,一動不動。

  似乎是聽到柳三的腳步聲,黑貓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依然在那靜靜地坐著,仿佛柳三如同空氣一般。

  “你這新來的家夥還真拽,這是你家還是我家啊,”見此情景,柳三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接著就邁過門檻進了屋內,卻也沒拿那隻黑貓怎麽樣。村裡的貓柳三都見過,這隻估計又是從別的地方跑過來的吧,見多了流浪貓的柳三也沒多想。

  肚子餓得直咕咕的柳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掏出打火石點燃了面前的一個篝火。柴堆才剛剛燃起微弱的火苗,柳三就迫不及待地把兔子一串,架在上面烤了起來,嘴裡還哼哼著:“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想要幸福的生活,害得靠俺們自己。”

  漸漸地,屋子裡充盈著淡淡的油脂燃燒的香氣,與之一同彌漫的,還有一股哀傷且壓抑的氛圍。

  柳三咬下一大塊兔腿,吧唧吧唧地就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看著屋裡唯一的“客人”。他能感覺到,那股哀傷氣息的源頭,就是眼前這隻黑貓。

  “可能是剛剛失去父母又離開家吧,”柳三想道,隨即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塊裡脊,丟到了黑貓面前,嘴裡還嘟囔著:“可別嫌少啊,本大爺也沒多少余糧,要不是你一直可憐巴巴地蹲在我家裡,我才懶得分給你。”

  沒想到,黑貓只是厭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兔肉,動都沒動。柳三眉頭一挑,沒好氣地罵道:“給你吃還嫌棄,不吃拉倒,小爺我自己吃,”說著就彎腰去撿地上那塊肉。

  “你說,這是你的家?”

  “是啊,不是我家還能是誰的家,”正低著頭的柳三下意識地回答道,隨即一愣,然後猛地抬頭看了黑貓一眼,接著又掃了下整個屋內,最後又不死心地瞅了瞅門外。

  “別看了,這裡沒有別人,”黑貓接著淡定地說道。

  柳三這下確定了,說話的正是這隻奇怪的黑貓,他的內心正在狂吼:“這裡是沒有別人,但你也不是人啊!”

  當然這話柳三可不敢說出口,他只是哆哆嗦嗦地問道:“你..你是妖怪嗎?還是鬼..鬼變的?到我家裡來不會是要吃...吃我的吧?”沒等黑貓回答,柳三一把遞出手中的兔子,接著說道:“要吃你吃它吧,我不好吃啊!”

  望著口不擇言的柳三,黑貓先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淡定地說:“我不是妖,也不是鬼,想要知道我是什麽,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

  “什..什麽問題?”慌得一批的柳三已經完全忘了黑貓一開始問的話了。

  “這裡,為什麽會是你的家?”黑貓用充滿危險的口氣問道。

  柳三本能地察覺到,這個問題回答不好的話,他很可能會死。

  在這個危急關頭,柳三先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理了理思緒,用盡量平緩的語氣講述了自己的身世。

  十五年前,黃龍村的村長王傳寶,在去隔壁的八裡溝辦事的時候,發現了路邊一個繈褓中的嬰兒。王傳寶歎了一口氣,並沒有抱起這個嬰兒,在這樣一個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年代,這種事情並不少見。想著自己家裡還有一大幫人需要養活的王傳寶狠了狠心,假裝沒看到似的走了。就在這時,嬰兒突然大聲啼哭起來,這讓王傳寶又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猶豫再三的王傳寶最終還是帶走了這個孩子,畢竟是一條生命。而王傳寶的家人看到這個孩子也沒有責怪他什麽,因為王傳寶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多一個孩子的負擔最終還是要落到他自己頭上。

  王傳寶給這個孩子取名為柳三,因為他是在一棵老柳樹下發現這個孩子的,而他自己已經有了兩個孩子。沒讓這孩子姓王是王傳寶不準備向他隱瞞他的身世,至於另一層意思就不可明言了。

  多了一層重擔的王傳寶日子過得愈發艱難了,黃龍村的村民知道這事後,總是趁著吃飯時間端著碗往王傳寶家裡跑,然後一邊跟王傳寶閑聊,一邊往柳三的碗裡夾菜。

  柳三就這樣吃著百家飯長大了,六歲的柳三就已經異常懂事,不是幫這家劈柴就是幫那家挑水。到十歲的時候,柳三已經可以自己打到一些野味了,於是他不再接受村民的救濟,並且從王強寶的家裡搬了出去,搬到了村裡唯一的空房子裡。那張破床是他挨家挨戶要了一塊木板,自己敲出來的,他還自得其樂地給其取名為“萬民床”。

  “我搬進來的時候,這房子早就沒人住了,聽村裡的老人說,已經空了快一百年了,”說完這句話的柳三不再言語,只是畏縮地盯著眼前的黑貓。

  聽完柳三的講述,黑貓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是啊,快一百年了,”接著又講了一句讓柳三意想不到的話,“一百年前,這裡是我的家。”

  “你..你開玩笑吧,一隻貓怎麽可能活一百多年,”剛說完這話柳三就後悔了,他怎麽忘了這家夥是個妖怪,活多少年都不奇怪啊,這隻貓不會還想著殺我滅口吧。

  沒有理會胡思亂想的柳三,黑貓淡淡地開口道:“我以前也是人,雖然現在不是了。”

  “是啊,不用你說,我也看出來了,”柳三在心中無力地喊道。

  黑貓又看了一眼這間屋子,最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它直勾勾地看著柳三說道:“我叫李若雨,在我二十年歲那年,離家前往玄靈宗修行,一走就是百年。”說完黑貓就閉口不言了。

  柳三聽得雲裡霧裡,等了半天后還是沒有下文,於是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你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又為什麽要回來呢?”說著還比劃了一下黑貓,動作十分小心。

  聽得此言黑貓恨恨地說道:“我遭人暗害, 中了鎖魂咒,無法保持人身,只能變成這個樣子,”對於第二個問題,李若雨並沒有回答,只是在心中歎道:“也許是想在故去之前再看一眼自己的家吧。”

  柳三也沒敢追問,只能就著黑貓的回答接著問道:“鎖魂咒,那是什麽?”

  “鎖魂咒是一種高階法咒,它可以鎖住中咒者原本的靈魂,使其無法保持真身,並且封印其大部分的法力。多的你就不要問了,說了你也不明白,越解釋越糊塗。”黑貓沒好氣地答道,還有一句話它沒有跟柳三說,中了鎖魂咒的人只有十年可活。

  柳三聞言縮了縮脖子,隨即訕訕一笑,對著黑貓問道:“那你接下來要去哪啊?”其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會一直想要待在這吧。”

  雖然這隻貓解釋了一番自己的來歷,但是柳三完全不信,什麽玄靈宗鎖魂咒聽都沒聽過,他還是根據自己的見識認定黑貓是妖怪,所以不想它留在這裡。

  黑貓當然聽出來了柳三的言外之意,但只是歎了口氣,沒有回答,它心中想道:“是啊,我能去哪呢?父母早已仙逝,自己的家更是被外人佔據,我已經無家可歸了。回到宗門也不過是被其他人恥笑,這鎖魂咒連師父他老人家都束手無策,我還能找誰去解咒?難道我李若雨只能以這樣一副可悲的姿態死去嗎?”

  李若雨是越想越心酸,柳三是越等越害怕,就在柳三快忍受不住這壓抑的氣氛之時,李若雨突然心血來潮地問了柳三一個問題:“你願意拜我為師嗎?”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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