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利亞女皇在陶裡亞諾瓦隻待三天，作為一個龐大帝國的君王，每年一次的巡視，都要佔據三個月左右。在一個地方不能待太久。她來陶裡亞諾瓦純粹是為了看看艾菲爾，並且不忍艾菲爾長途跋涉，否則，應該是在公爵府所在地羅馬，接見桑德公爵的。

　　這天晚飯前，女皇終於有空，召喚了瑪麗亞。

　　在起居室，瑪麗亞恭敬地服侍著女皇，卸下頭頂的皇冠，小心地放到一邊，然後給她輕輕地按摩頭皮，像十六年前一樣。

　　這時的瑪麗亞臉上，那誠惶誠恐的臉色早就不見了。

　　女皇舒服地閉上眼睛享受著:“怎麽樣，瑪麗亞，艾菲爾這個孩子，最近表現如何?”

　　“完全變了一個人。陛下，有理由相信，她被雷神之子選中了。陛下，恭喜您，您有幫手了。”瑪麗亞看著鏡子裡女皇眼角的細紋，心裡一陣酸澀。

　　“聽說這兩天，她沒給你好臉色?”女皇睜開眼睛，拍了拍瑪麗亞的手背。

　　“嗯，畢竟還年輕。”瑪麗亞微笑著回答。

　　“瑪麗亞，我愛她。”女皇歎了一口氣。“所以，我給她選擇權。上位之路，何其艱難，如果她不想，那麽就不必。”

　　“是。”瑪麗亞知道女皇說一不二，只能聽從。

　　“回去後，你展示你的效忠吧。我希望你像忠於我一樣，忠於艾菲爾，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當作我一樣輔佐。在必要的時候，告訴她，她該知道的事情。”女皇站起身，親切地看著瑪麗亞。“我親愛的瑪麗亞，願她，願我們，都能得償所願。”

　　“是的，我的陛下。”瑪麗亞深深地蹲了下去。

　　艾菲爾志得意滿的回到行宮，用過晚飯，在起居室等著瑪麗亞。

　　當瑪麗亞緩緩地走進來的時候，艾菲爾敏銳地覺察到她哪裡不一樣了。她那沉穩的氣質又回來了。

　　女皇給的勇氣?

　　艾菲爾眯著眼睛，審慎地看著瑪麗亞。瑪麗亞微笑著開口:“我，瑪麗亞.德迪卡，宣誓效忠艾菲爾.桑德公爵閣下，至死不渝。”

　　那種溫厚純良，衷心相向的堅定語言，讓艾菲爾滿嘴的問話，堵在了口中。

　　語言可以騙人，情感的波動可以騙人嗎?艾菲爾瞬間覺得有點看不透瑪麗亞，或者說，前面小瞧了瑪麗亞。

　　看不透的時候，不要著急，慢慢看。

　　艾菲爾強迫自己從下午的志得意滿中抽離出來。冷靜。

　　艾菲爾站起身，雙手抱胸，嘴角微微翹起，靠在書桌上:“說說你的故事。我親愛的瑪麗亞。”

　　“是。我，艾瑪，還有多莉，就是您的母親，都曾經是女皇陛下的貼身女官。”

　　一開口就是一個驚天霹靂。我的母親，多莉.韋德利?

　　艾菲爾一下子站直了身體。

　　“我曾經是德迪卡伯爵家的三女兒，得到女皇陛下的垂青，到宮中做貼身女官。”哦，也是一個貴族小姐?

　　“多莉小姐是韋德利侯爵家的次女，開始也是貼身女官。後來，多莉小姐遵循陛下的指示，嫁給了您的父親，上一任桑德公爵。後來在宮中難產而死，在生產那晚，我被女皇指定為您的管家，連夜將您帶回了桑德家族。”

　　在宮中難產?不應該是在桑德家待產嗎?

　　艾菲爾忍不住提問。

　　“女皇和多莉小姐同時有身孕，兩人親密無間，多莉小姐一直在宮裡陪伴女皇，兩人一同分享將為人母的喜悅。”

　　這麽巧?無巧不成書。

　　“所以，你是女皇派在我身邊，一直，嗯，照顧我的人?”艾菲爾好險把監視兩個字吞了下去。

　　瑪麗亞心知肚明，但她開口解釋道:“艾菲爾小姐，女皇，是這個世界上最關心您的人。她隻想知道您過得好不好。”

　　“為什麽?”

　　“女皇和多莉小姐同天分娩，女皇的孩子夭折了。”

　　所以是移情?女皇和女官的情誼這麽厚重?

　　艾菲爾覺得這件事情還是透著匪夷所思，但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問下去。

　　“那天艾瑪在場嗎?”

　　“她被派出去，祈求聖靈的保佑。”所以是不在場。

　　“那還有誰在場?”

　　“皇夫，公爵，分別在等待妻子的分娩。”

　　聽上去沒有什麽特別。

　　艾菲爾眉頭皺的緊緊的，話題是瑪麗亞的故事，怎麽扯到一點宮廷秘聞的感覺。

　　她仔細地看著瑪麗亞，可是現在的瑪麗亞，平靜，沉穩，嚴肅，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只不過，現在開了一扇小小的窗戶， 透著隱秘晦澀的光。

　　“你剛才說的這些，是公開的信息嗎?”

　　“是的，朝野上下知道的，就是這個版本。”

　　什麽意思?有不同的版本?艾菲爾滿是詢問地看著瑪麗亞。

　　“同一個真相，會流傳出不同的版本。人們願意相信的版本，或者說有心人願意讓人們相信的版本，會隨著海岸線的風，隨著葡萄酒能到的地方，傳播的更遠。”瑪麗亞這是打了個比喻?怎麽神神叨叨的?

　　真相?

　　艾菲爾決定今天到此為止。

　　“好的，瑪麗亞，我接受你的效忠，你和艾瑪一起，繼續做好管家事宜吧。”

　　“遵命，艾菲爾.桑德公爵閣下。”這麽鄭重其事的喊爵位名，像是有什麽特別的意味。

　　艾菲爾一個人，倒了一杯葡萄酒，站在夜幕下的窗前看著窗外。晚風吹起白色的輕紗，像溫柔的情人，撫摸著窗前人的臉龐。脫去了束胸束腰的日常服，換上寬松的睡裙，整個人也放松下來。

　　突然提起的艾菲爾的母親，多莉.韋德利，多年前，應該跟女皇差不多的年紀，二十出頭的年紀，因為難產死去了。是個可憐人。桑德公爵經過喪妻之痛，會難過嗎?

　　不知道桑德公爵是什麽時候去世的。哎呀，剛才怎麽沒想著問一下。可憐的艾菲爾，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成了孤兒的。

　　維克多利亞女皇，她是怎樣的人?她對艾菲爾的需求是什麽?對雷神之子桑德公爵的需求又是什麽?

　　得到的信息越多，迷霧怎麽好似更濃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