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的夜晚，俯瞰沃金斯學院。

　　這個時代還沒有電燈，整片大地可以稱得上是一片黑暗，倘若遙望沃金斯學院的小山坡，你只能看到一團漆黑的模糊輪廓。

　　此時夜色猶如是一幅深藍色基底的濃墨重彩，在基底上星光猶如靈魂般閃爍，它和高懸的銀月一同注視著大地，共同構成了一幅萬籟俱寂的畫卷。

　　在這卷深藍色的靜謐油畫中，一點小小的火光點綴其間，為這卷油畫添加了一抹明亮的色彩。

　　“哈哈哈。”

　　學院的某處草地上，篝火旁，狂歡的氛圍中，學徒們紛紛舉杯暢飲作為最後的告別，因為之前學院內那場混亂的緣故，很多考核都被中途打斷了，使得考核結果又往後延遲了兩天。

　　維嘉手中端著一個方杯，喝下了一口葡萄酒，甘甜的味道令他的眉毛舒展開來。

　　學院的葡萄酒似乎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只有略微的酒味，甚至可以說沒有酒精，更多的是以甜為主。

　　“真是小孩子喝的酒，不是嗎?”在明亮的火光裡，克林來到維嘉身邊說道，他的臉色被火光映照得緋紅。

　　“別想了，為了確保學徒們清醒的頭腦，整個沃金斯學院裡都沒有你想要的烈酒。”維嘉淡淡地反駁道。

　　“況且，甜甜的很好喝，不是嗎。”再度啜飲了一口。

　　“學院的酒都是被巫術手段處理過的，要不是在學院裡，哪有這麽好的酒給你喝，還免費。”

　　“葡萄、玫瑰、茉莉、肉桂、丁香......。”仔細的品味著口中的酒，維嘉笑著搖了搖頭。“家族裡調酒師的再過100年都製造不出這麽好的酒。”

　　“你這就叫山豬吃不了細糠。”

　　“真不愧是卡列尼公國領的未來繼承人。”被維嘉輕輕地刺了一下，克林也不惱火，輕輕地坐在維嘉身旁。“甜酒對我來說太膩了，喝不出來，感覺像是在喝糖水。”

　　“不過這跟我都沒有什麽關系了，家族裡的烈酒——。”

　　“應有盡有。”

　　克林緬懷著，新地從地上拿起一根新的木材，扔入了火堆中。

　　“劈啪”

　　在輕微的爆炸聲中，火星頓時濺射而起。

　　“這木材還沒有完全乾透，小心一些。”維嘉輕輕地扶了一手克林，提示道。“它們這幾天才剛剛被從樹上砍下來。”

　　與平民學徒不一樣，能夠來到沃金斯學院的學徒，幾乎都是各大貴族家庭中未來的繼承人。

　　雖然說學院並不畏懼下屬領地中貴族的背叛，但為了確保統治的穩定性，學院的巫師們也不介意在貴族學徒們考核結束之後，為他們送上一些小小的福利。

　　當然，通過考核的平民學徒也有一份，但沒有通過考核的平民學徒，就沒有這個好運了。

　　“明天早上我們就出發了。”坐在維嘉的身前，克林語氣平緩地說道。

　　一如之前的預料，克林最後還是沒有通過測試，作為貴族學生，他也不可能淪為學院的仆役，但被學院遣返也是理所當然。

　　“這不也挺好的嗎。”維嘉安慰他。“考核的通過又不代表萬事大吉。”

　　“巫師的生涯是很苦的，見習學徒是整個巫師生涯中最輕松的一年。”

　　“有學院的保護，你去安安穩穩地繼承家族也很不錯。”

　　“或許吧”。繞過了這個話題，克林看向維嘉。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克林端著酒杯，卻不喝下，他手中的紅酒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深邃的光澤。

　　“當時你和我整天廝混在一起，那個時候你嘴裡總是說一些‘好好讀書’之類的聽不明白的話語。”

　　“有的時候我去找你，你每次做完劍術訓練之後，還能吵著去讀書。”

　　“問起你為什麽要說，你也說不明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克林這麽一說，維嘉也安靜了，眼神中勾勒出幾分溫暖和柔和。“就是想看。”

　　“你還記得我的父親嗎。”維嘉說道。

　　“約翰叔叔是個很好的人。”克林回答。“不過他也是真的溺愛你。”

　　“你說想學習劍術，他就竭盡全力給你找劍術老師，甚至還找到我們領地裡來了。”

　　“你說你不想學了，那個剛剛被找到的劍術老師就被你父親棄之不用，留在領地裡。”

　　“你說你想看書，他就花費重金，在自己的領地裡，甚至在我們馮布倫王國四處收集書本。”

　　“你嫌棄家族裡書太散了，沒有地方看，他就隻為你一個人建了一整間圖書館。”

　　“你說……”克林還要說下去，維嘉卻先繃不住了，直接製止了他。

　　“也不知道你父親這樣的教育方式是怎麽教出這樣的你來。”

　　“我是他的獨子嘛，他溺愛我是應該的。”維嘉臉埋在雙膝裡，看著眼前的火光。

　　“就是有的時候我在想，我這考核通過了，家族裡該怎麽辦。”

　　聽到維嘉的話語，克林此時也沉默了下來。“當初你父親繼承家族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

　　“放眼望去，你家族裡全是反對者。”

　　“我就是卡列尼家族的繼承人，這點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聽到克林的話語，維嘉無奈地說道。“當初家族中那些人出了問題，還是我拜托的你通知的學院。”

　　“我知道，當時我都被嚇到了，學院駐點巫師不可能統一的。”克林說。“所以說你們後續怎麽處理的。”

　　“當初學院前去處理的巫師讓我們自己決定的。”維嘉又輕輕地喝下一口紅酒。

　　“在剛開始我的想法是。”

　　“把他們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縱使家族再缺乏人員，也不能容忍背叛者的存在。”

　　或許是維嘉本身是一個穿越者的關系，哪怕是在他還沒有完全覺醒記憶的時候，他的行事風格也或多或少地受到前世記憶的影響。

　　“然後呢?”

　　“他們買通了學院的巫師?”

　　“怎麽可能。”維嘉嗤笑了一聲。“就我們那個窮地方，自己吃飯都不夠，他們要有那本事去買通巫師，還會淪落到和我父親爭權奪利的地步?”

　　“要知道我們那裡可是學院下屬地區裡，唯一一個沒有任何巫師修行資源的領地。”

　　“否則，我哪會過得這麽淒慘。”

　　壓下了克林想說些什麽的話語，維嘉繼續說道。

　　“但最後，一個不好，有了漏網之魚。”

　　“估計也是我殺得太狠了，那個人全家都快被衛兵殺絕了，然後他直接在我父親面前跪倒求情，哭得那叫一個淒慘。”

　　“說什麽一時糊塗，望家主原諒這樣的話。”

　　說著， 維嘉也拿起一塊木材，這塊木材裡的水已經快被火堆熏幹了。

　　將木柴扔進去，這一次劈啪聲幾乎沒有。

　　向克林擠了擠眼睛，他繼續說。

　　“然後我父親他饒恕了他們。”看著克林目瞪口呆的眼光，維嘉笑道。

　　“怎麽樣，是不是很離譜。”維嘉聳聳肩膀。“我父親是那麽的溺愛我，卻在這件事情上狠狠地罵了我一頓，”

　　“當時學院過去的巫師都傻了。”回憶起當時梅卡瓦巫師那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維嘉微微地笑了起來。

　　“哪有大清洗，洗到一半不洗的。”

　　“這可真是……”克林評價道。“我記得當時去你家的士兵還是我家的。”

　　“那可不，當初我的父親他都快被架空了。”

　　“學院的巫師要是再去晚一些，我估計我也是死路一條。”

　　“算了，不說這些惡心人的話。”又扔入了一塊木柴。“只要我還在學院裡，家族裡就不可能有事。”

　　“那群蠢貨應該還沒有這麽大的膽量。”

　　“所以你呢，回家族去繼承領地?”

　　“當然，這也是我和我父親最開始的想法。”克林伸了個懶腰。“好歹我在學院的一年也沒有一無所獲。”

　　“不過你還記得之前我們去抓魚嗎……”

　　在此刻的維嘉和克林身旁，周圍的嘈雜似乎完全消失，仿佛被一塊透明的隔音玻璃隔離，整片天地只剩下他們和這片溫暖的火光。

　　至少在這個特殊的夜晚裡，他們什麽都不用想，只需要回憶往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