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大茂來了。”
李安剛踏進小酒館兒的大門,就看見溫爺已經在桌子上坐著了,還是昨天那身穿搭,面前就一壺二兩的好酒和一疊小菜。
“溫爺天天這麽早?”
李安笑著說道,今天的小酒館兒客人不少,就剩下了一張空桌子,邊上還蹲著一排光喝酒不買小菜的腳夫,整個酒館兒熱鬧得很。
“掌櫃的,來一斤好酒,再來隻燒雞,整兩個小菜。”
李安看著櫃台裡的這些個東西說道,他這還沒吃晚飯呢,肚子都咕咕叫了。
“好嘞,一共二塊五。”
掌櫃的臉上笑開了花,來了個不缺錢的主顧,他當然高興了,即便如今這合營的小酒館兒,他只能分得一點兒股份,但酒館兒賺的多他自然也就賺的多了。
平常來小酒館兒的客人們大都是一些社會閑散人員,像許大茂這種有著正式職位的人反而很少。
因為有正式職位的人都是香餑餑,那是早早的就結婚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哪有時間來酒館兒消遣?
“溫爺,過來喝兩杯啊。”
李安付了二塊五轉頭對著溫爺笑道,他完全可以吃個飯再過來,隨便喝點兒小酒就行了,花不了那麽多錢。
之所以原來來小酒館兒消費,就是想告訴溫爺,爺不缺錢,有什麽好東西盡管往他這裡招呼,只要他拿得出來的好貨,都能給他買咯!
“得,就等你這句話了!”
溫爺笑呵呵的說道,端著小菜和酒壺就挪了屁股,老實說雖然他天天來小酒館兒消費,但每次也就點個四兩酒加一疊小菜就行了,合著也就五六毛錢。
別人看著他好像風光得很,但實際上只有自己清楚,他這就是壺無根水,倒一點兒那就少一點兒的,因為根本沒有收入來源。
所以每次來小酒館兒喝酒都消費並不高,主要是來體驗一下熱鬧,畢竟自己一個人住一個院子,同時有沒有工作,一整天下來都無聊得很。
所以才會來小酒館兒消費,一來這裡價格並不高,二來人多熱鬧。
但像許大茂這種一下子就花兩塊多的,他以前也有,不過那都是好多年前了,現在是根本沒那個條件了。
這一來他對許大茂有了新的認識,這家夥好像有點兒身價,早就聽說放映員是個肥差,現在一看果然不假。
“大茂啊,你這有事兒沒事兒往小酒館兒跑,沒媳婦兒摟著睡覺啊?”
溫爺笑呵呵的說道,搓搓手等待著正在切塊的燒雞,他饞那燒雞很久了,沒想到許大茂一來就請他吃燒雞。
“嘿嘿,媳婦兒回娘家養胎去了,不然我哪來這麽多時間?”
李安笑呵呵的說道,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溫爺滿上,這一斤酒花了他一塊二,味道也就和外面一塊錢一瓶的差不多。
一隻燒雞也一塊二,再加兩疊小菜一毛錢,一共二塊五。
這麽看來小酒館兒還挺賺錢的,瞧這燒雞的個頭,做之前估計也就二斤多一點,在市場上一斤雞肉也就四毛錢。
更別說這小菜兒了,兩碟成本加起來估計也就五分錢。
“羨慕啊。”
溫爺笑呵呵的說道,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有正經的工作,這樣的家庭誰不羨慕?
哪像他這五十歲了,老婆死的早,也沒留個娃,現在年紀大了,以他這個成分想要找個婆娘沒那麽容易。
村兒裡倒是能找一個,但他也看不上啊。
“羨慕啥,沒老婆有沒老婆的好處,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李安擺擺手說道。
“那倒是。”
溫爺笑著點頭,以他現在的生活水平,找個婆娘生個娃,那是完全沒有那樣的條件的,畢竟他現在分幣不掙,拿什麽來養活家庭?
“嗨,人這一輩子怎麽著都是空著手來空著手走的,好好享受生活總比累死累活一輩子好吧?”
李安笑著說道,他知道眼前這位溫爺那是老光棍一條了,自然是要撿點兒好聽的話來講不是?
“是這個理兒!”
溫爺豪爽的喝了一口酒說道,回想起自己這輩子,沒乾過活兒,也沒餓著過一頓的,日子確實比大多數人過得舒坦多了。
混吃等死到這一地步,也算是不錯了。
“溫爺,我倒是聽說,最近日子有點兒不太平啊……”
李安小聲的說道,這一桌子在茶館兒的角落,小聲說話沒什麽問題,沒人能夠聽到。
更別說這茶館兒裡大家都在高談闊論,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
“可不是麽。”
溫爺歎了一口氣,最近的風聲有點兒不太對勁,工人們的熱情越來越高漲,這才過了沒幾年的舒坦日子,看這樣子又要回到以前了。
像許大茂這種身份的人自然是不用擔心,但像他這種成分不好的人,隨時都有被抓起來的風險。
“趁現在還沒那麽厲害的時候,不如先換點兒錢在手上,囤點兒糧食,手裡有糧心頭不慌是不是?”
李安點點頭說道,等到了明年之後,像溫爺這樣的存在日子會越來越難熬的,每天不是在被討伐就是在掃大街,根本沒有任何的尊嚴可言。
到時候即便你手上有錢,別人都不做你的生意。
到了那個時候就知道現在的日子過得有多舒坦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你說得也對。”
溫爺不緊不慢的喝著酒吃著燒雞,許大茂請他吃這麽好的東西,又在這兒說這些話,不就是想著要買他手裡頭的寶貝麽?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說的一點兒沒錯,畢竟自己過了大半輩子了,什麽場面都見過,有時候家裡有糧食,勝過更多的金銀珠寶。
“你這放映員兒,一個月收入不錯吧?”
溫爺笑著說道。
“一個月工資三十二,不過有點油水可以撈。”
“而且我還在幫軋鋼廠做事兒,一個月另外還有十八塊的工資。”
李安笑呵呵的說道,他就是要讓溫爺知道,自己手裡頭有錢!
“那是不錯,我手上的東西,沒點兒錢可買不下來。”
溫爺笑著說道,自顧自的喝著酒。
“多厲害的東西?”李安眼睛一亮,這是有好貨啊。
“最起碼值這個數。”溫爺拿起筷頭蘸了點兒酒,在桌子上寫下了個二百的數目。
“那是不少了,不過我吃得下。”
李安看了看這數字點點頭,兩百塊,放在如今已經算是天價了,說明這東西即便放在現在,也是頂值錢的古董。
“不著急,先喝酒,有的是時間。”
溫爺笑呵呵的說道,老實說在許大茂沒有出現之前,他對自己手裡頭這些寶貝有點兒犯愁。
畢竟有些東西是皇宮裡的物件兒,這要是拿去南柳巷子裡換錢,保不準錢沒拿到手自己就被抓起來了。
所以這些年他都是靠著一些小黃魚兒活著,至於那些古董物件兒,也就拿些沒那麽厲害的東西換錢,更厲害的東西他是不敢拿出來的。
“那是,我不著急。”
李安笑呵呵的喝酒,在如今這個年代,只要是古董,無論他花多少買下來那都是撿漏。
與其去鴿子市守株待兔,還有一定的風險,倒不如找溫爺這樣的人買,安全系數高。
而且他也不缺錢。
兩人就這麽吃吃喝喝,等著一斤酒全部喝完之後,也差不多過了兩個小時了。
“走著。”
溫爺站起身來舒坦的說道,有酒有肉的生活,那就是頂好的生活。
“走吧。”
李安搓搓手期待著站起身來,兩人不緊不慢的出了小酒館兒,朝著溫爺的住處走去。
又到了這讓人眼饞的一進院兒,李安這還是第一次進來,從宅門進去之後,裡面是一個回形的抄手遊廊,正兒八經的倒房和兩座廂房兩座耳房一間正房的布局。
中間圍著的是一個天井池子,種有一棵老桃樹,旁邊還有假山流水,標準的一進四合院兒的布局,而且在風水上也有點兒講究。
這面積在一進的四合院兒裡已經算是比較大了,沒有超過二百平,但肯定也接近這個數了。
以當今這個年代來說,這已經算是個人能夠擁有的房屋面積最大的了,即便是很多高官也沒住過這麽大的院子吧?
“別研究了,這房子我可不賣。”
溫爺看著李安這好奇的打量四周的表情笑著說道,這房子是他現在身份的象征,也算是最後一點兒遮羞布了。
他當然是不能賣的。
而且賣了他就沒地方住了,這年頭的公租房都是給正式職工準備的,像他這種根本沒有條件去購買。
“嘿嘿,我就看看。”
李安笑呵呵的說道,這房子賣不賣這回事兒,他還沒有想得那麽長遠,不過以後有的是機會。
“你就在這兒坐著等我一會兒吧。”
溫爺打開了西廂房的門,裡頭的布置很簡單,就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還有一個櫃子,其他的什麽都沒有了。
這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都不為過,在以前肯定不是這樣的配置,以前的廂房布置是僅次於正房的,裡頭應該有伏案,茶台,還有書架,中間用屏風隔斷。
不過這些個東西現在都沒有了,估計要麽是被溫爺拿去信托舊貨賣了換錢,要麽就是東西值錢藏起來了或者在當年沒來得及藏所以被收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的功夫,溫爺才拿著一個用布包裹著的方盒子走了進來。
“一邊喝酒一邊談吧。”
溫爺笑呵呵的說道,將這盒子放在桌上,去回憶裡拿了一瓶酒和一疊花生米兩個酒杯。
“您來開,我可不敢壞了規矩啊溫爺。”
李安笑著說道,撚起一顆花生米往嘴裡送,包裹得這麽嚴嚴實實的,想必來頭不小。
上一次看到這種陣仗的還是聾老太太拿出來的永樂漆雕盒,那東西要是拿出來賣錢,放現在也能賣個幾百塊的價格了。
就是沒人敢買。
又或者說是沒人敢明著買,別看現在好像大家都以窮為光榮,但任何年代都有隱藏的很深的富貴人家,表面不顯山不露水的,實際上背後頂有錢。
而且古董這東西,任何時候都有人在收藏的,即便是在這個年代,整個京城裡頭像他這樣還在收藏古董的絕對超過一手之數。
不然鬼市怎麽會有這麽多人呢?
“呵呵,你小子是懂規矩的。”
溫爺笑著說道,不緊不慢的將這盒子上麵包裹的布給解開,一連著扒了三層之後,才露出了這盒子的本來面貌。
就是個普通的木頭盒子,沒有雕花也沒有上彩,說明真正值錢的是裡頭的物件兒。
接著溫爺又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把這盒子打開,裡頭是一個白色的觀音像,用金色的絲綢給包裹固定著。
燈光下, 金色的絲綢和白色的瓷觀音閃著耀眼的光芒。
“知道這是什麽來頭不?”
溫爺笑呵呵的說道,一臉得意的表情。
“這是……”
“白瓷觀音?”
李安思索了一番之後說道,實際上這東西並不難確認。
觀音佛像的瓷器,在唐朝比較常見,而且這觀音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眉骨頂立發際高聳,臉盤圓潤流暢,這些都符合唐朝觀音像的標準。
白釉觀音在唐朝比較出名,最為出名的是晚唐時期的定窯白瓷。
定窯白瓷在當時極具代表性,工藝水平在唐朝登峰造極,白瓷觀音就是裡面最有代表性的作品。
由於唐朝時期的瓷土生產瓷器非常容易產生窯裂,所以成功的作品少之又少。
而定窯是當時為數不多能夠生產白瓷的官窯了,但即便是高超的工藝技術,能夠流傳到後世的白瓷也是非常少的。
因為這玩意兒非常容易壞,從一開始上釉到燒窯最後產出,一百件裡面有一件像這麽大規格的完整無缺的白瓷觀音就已經值得慶功了。
所以只要有這樣的成品出來,放在後面任何一個年代都是頂值錢的寶貝。
像這樣的東西,在鬼市裡是看不見的,因為這玩意兒太脆了,一不注意就會碎掉,民間基本上沒有能夠保存下來的。
只有像這種用柔軟絲綢固定在盒子裡仔細保存,才能夠流傳到現在。
“不錯,看來你也是個識貨的人。”
溫爺笑著點點頭,這確實就是晚唐的定窯白瓷觀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