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辦公室的劉雲楠昨天一直在打噴嚏,卻不用紙巾捂口鼻,把個噴嚏打得是酣暢淋漓。
坐在他對面的胡一諾掩口鼻的動作不好太明顯,隻好用食指堵在鼻子下面,心裡是又嫌棄又暗叫糟糕。
現在雖然不測“陽”不“陽”了,但是身邊發燒的人還是一波一波的。
果然,吃晚飯時她的太陽穴就開始“突突”跳著疼,勉強喝了幾口爸爸胡昌繼做的刷鍋水湯,就吆喝著難受,躺床上去了。
媽媽孫小燕把溫度計塞一諾腋下後,去客廳削了一個梨,裝碗、切塊,放個水果叉端在她床頭邊。
“喲,38度6,燒這麽高!”要是在以前,孫小燕會立刻帶她去醫院掛急診的,疫情三年,發燒已經成了平常小病了。
等一諾把幾粒藥服下後她說:“吃幾塊梨,清熱的,吃完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看著自信滿滿的老媽,一諾心想您一個財會人員,這是久病成醫了唄?
“您老去看靳東吧,我自己慢慢熬!”她無力地擺擺手。
孫小燕正在刷一部靳東演的電視劇,那部劇幾年前爆火時她不看,現在卻看得飯都不好好做了。
一諾覺得,躺著一動不動,渾身的疼痛感會減弱很多,假如不呼吸的話,就不會振動得腦仁兒疼了。
可惜,她得不時擤鼻涕,每次都疼得齜牙咧嘴。
老胡進來兩趟,要再量一次體溫,一諾攆他出去:“你以為我媽是神醫嗎?就是退燒也到後半夜了,別和我說話,頭疼!”
老胡就把抗疫時剩下的冰袋放在女兒額頭上。
額頭冰冰涼涼,腦瓜子裡的疼似乎減輕了,就是為了讓冰袋在額頭上立得穩一些,一諾的腦袋得一動不動地。
於是,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這是一條古色古香、僅容得下一輛汽車單向行駛的街道,道路兩旁是雕梁畫棟的古建築,沒有路燈,借著從一兩處房舍內透出的暗黃燈光可以看見,整條街上空無一人。
這是哪兒?一諾茫然四顧,眼前彌漫著濃濃的霧氣,仔細聞,不是霧氣,是煙火氣;再聽,四周還不時傳來零星的鞭炮聲,不對,不是鞭炮,很像是影視劇普及給她的槍炮聲。
一諾看見煙霧中迎面跑來一個人,因為逆光隻隱約看出他穿著軍裝、腰間掛著槍,他好像在對著她大聲說著什麽,可惜周圍的槍炮聲太響,他的聲音完全被淹沒了。
忽然,一聲巨響震得一諾跌坐地上,她下意識地用雙臂護住臉,碎石子鋪天蓋地的落下,敲打在她的頭、胳膊、膝蓋上,痛得她尖叫起來:“童銳!”
“一諾!”媽媽的呼喚把她從夢中驚醒,她迷迷瞪瞪睜開眼睛,看對面牆上的掛鍾,深夜十一點,她感覺自己渾身都是汗。
體溫計不知何時又塞在腋下了,媽媽取出來看看:“嗯,37度4,退燒了。再喝幾口水,多喝水。”
捧著媽媽遞來的蜂蜜水,她一口氣喝下半杯。
有意思,老媽看的戰爭劇居然進到自己的夢裡了。
我夢裡好像叫那個人童銳了,奇怪,老媽在看得電視劇裡可沒有這個人物。
一諾是個學習成績和運氣都不錯的孩子。研究生畢業後順利考上公務員,在市財政局工作,雖然一切都很平淡,但是目前工作、經濟狀況在同學裡算是不錯的。
她今年28歲,個子像爸爸,蠻高的,長相像媽媽,絕對不是第一眼美女,但屬於耐看型。
上班第一年有人給介紹了個男孩子叫麻雍,麻雍也是公務員,中等個頭,微胖、高鼻梁,人長得挺精神,只是一諾和他彼此都不來電。
近年來,優秀的男孩子大多選擇去了北上廣那種大城市,而女孩子則更多回到父母身邊。
因此像金良市這種三四線城市就出現了男少女多的情況,一個體制內的未婚小夥兒,哪怕個子不高,長相不俊,也能把那些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女孩子挑剔得體無完膚。
後來媽媽的同事又給介紹過兩個男孩子,感覺那兩人無論外貌、性格都不如麻雍,一諾心裡還多少有點遺憾。
巧得很,半年後經人介紹,兩人又相了一次親,這一次,兩人都放低了姿態,頗有點老友重逢的親切。
約會,就順理成章的繼續下去。這是一諾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戀愛,但是她心裡總覺得這份愛情和想象出入較大,來得無風無雨,進行得更是波瀾不驚,甚至還不及大學時的那一次暗戀令她纏綿悱惻呢。
其實在剛開始和麻雍交往時,她還去相過親,都沒成功。最絕的是,老爸同事的夫人給她介紹的居然還是麻雍。
兩個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家夥心照不宣地一笑,由此開始正式交往,不覺間就過去了一年。
清晨,一諾被手機鬧鍾叫醒後,雖然還有些頭昏腦漲,但是神清氣爽了不少,一量體溫,還在低燒。
“請假吧,有點公德心,別去單位霍霍人了。”老媽對女兒說話永遠都是這麽的,直接。
一諾就給科長發了微信:領導,我發燒了,請準假。
科長回:康復了再來,雲楠也發燒了。
“請假了嗎?”早飯時,老媽問。
“讓康復了再去上班,我辦公室裡的那位也撂倒了。”一諾喝著大米粥看孫小燕:“中午誰回來給我做飯呢?”
爸媽中午都在單位食堂吃飯,一諾自己會做飯,但是既然病了,就得矯情點兒。
“我倆單位都遠,開車來回一小時,就為了給你做頓飯?自己湊合著吃吧。”老媽的話把老爸都逗樂了。
一諾看著笑眯眯的胡昌繼:“爸,我是我媽親生的嗎?有空兒咱去做個親子鑒定吧!”
老爸笑著說:“不用,我親眼看著你從她肚子裡出來的,不會錯。”
記憶中,從小到大這夫妻倆對一諾的態度都是同仇敵愾,中學前要是挨打基本都是混合雙打。
一諾上中學後就沒再挨過打了,但是動嘴他們也是珠聯璧合。
“我要好的女同學說她們從小到大都沒挨過打,你們怎忍心對我下手!”一諾常憤憤地質問他們。
“你要好的女同學不會拿牙膏當石灰去抹牆,也不會把池塘裡的蝌蚪養在床底下,最後讓我們趴在地上到處找癩蛤蟆!”孫小燕一副罄竹難書的憤慨。
一諾啞然。
有這些過往,沒人回來給自己做中午飯很正常。
“我點外賣!我吃披薩!”她又嘚瑟起來。
“吃!那些上火的東西你可勁兒吃,只要不怕再發燒。”孫小燕眼皮兒都不抬:“冰箱裡有你姥姥送的速凍餃子,你自己煮著吃,得煮熟啊!”
吃過早飯,爸媽匆匆忙忙走了。
病號還得洗碗,悲催!
一諾微信告訴麻雍,自己昨晚高燒了一晚上。
麻雍回了三個字:多喝水。
一諾問:除了喝水呢?你中午就不能來給我做飯?
麻雍說:不方便,萬一你爸媽看見了不好。
咦?我這是找了個柳下惠嗎?
麻雍近半年對自己的態度冷冷淡淡地,準確地說,其實從確定戀愛關系時起好像就沒熱乎過。
葉子聽說他們戀愛了一年,彼此都沒有提出過見家長,麻雍對一諾作出的最親密的舉動就是接吻。
“不正常,麻雍絕對還有女朋友,只不過他拉著你的手還在森林裡踅摸,畢竟你各方面條件都不錯,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葉子老神在在地說。
一諾立即反駁:“你的話是不是有點兒自相矛盾啊!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個好的女朋友,卻是個好妻子?”
“別自戀了,我的意思是麻雍基本對你沒啥感覺,但是目前不舍得分手,我建議你們深談一次,不行就快刀斬亂麻,別耽誤各自的大好光陰!”葉子屬於旁觀者清。
可惜,一諾覺得麻雍起碼是規矩人,不是色狼。
而且目前自己也沒遇到想結婚的人,先這麽著吧。
赴黃州市的車上,宜興市刑警支隊三大隊隊長童銳坐在車後排閉目養神,聽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李學峰和開車的夏東鵬在聊金良名菜溜鱔段。
宜興市某機關單位發生了一起盜竊案。
報案人李玉濤有盒十二生肖的金戒指丟了。
從女兒讀初中時起,李玉濤和妻子突發奇想,打算每年買或打製一枚生肖金戒指,作為送給女兒出嫁的禮物,既別致,又飽含了父母對女兒深深的關愛。
全套生肖戒指已經集齊四年了,女兒今年終於訂下“五一節”的婚期。
李妻讓李玉濤把戒指拿去金店清洗一下,畢竟有的戒指已經收藏十余年了,清洗後可以恢復戒指的光澤度。
李玉濤把戒指帶到單位,打算抽時間再去金店。
他覺得放車上不安全就拿到辦公室抽屜裡鎖了起來。
在這個辦公室裡辦公的只有他和張惠。
因為上午有會,他沒去成金店。
中午經妻子催促,他打算立刻就去金店。
結果打開抽屜一看,裝戒指的首飾盒不翼而飛了。
他以為是自己記錯了,戒指還在車上,去車上也沒找到。
妻子讓他報案,考慮到可能會影響單位平安建設先進單位的創建,他先和局長說了一下,局長立即讓辦公室的人去查監控視頻。
視頻顯示從早八點至李玉濤發現戒指丟時止,進出他們辦公室的只有他和張惠。
局長便和機關紀委的同志一起找張惠談話,張惠聞之大怒,說懷疑她偷竊是在侮辱她的人格,她直接選擇了報警。
收集齊十二枚生肖戒指雖耗費了十二年的時間,但金額不大,總價值不超過四萬元。
本來這案子應該是轄區分局辦理的,分局負責刑偵的洪副局長說:“這個單位十幾年前也出過一次盜竊案,失主也是李玉濤,他當時丟了幾萬塊錢,我讓人找找卷宗。”
“那個案子破了嗎?”牛局長是這幾年調整過來的。
“沒破,那時候這個單位還有罰沒收入返還,局領導為了息事寧人,用單位的錢賠償了他。”不用說,當年該單位更不會有監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