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平看到蔡澤的表情,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可算將眼前的人忽悠住了。
真不容易,不枉他準備了這麽多年。
是龍是蟲,就看今朝。
仲平見蔡澤還在沉思當中,也沒有出聲打擾,而是拿起筷子,將桌案上的菜吃了一點。
被召見入宮,他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呢,肚子裡自然有點饑餓。
等仲平快要吃個半飽的時候,蔡澤也是回過了神。
目光轉向仲平,蔡澤表情凝重,緩緩說道:
“先生,我已知曉你心中抱負,可……”
說到這,蔡澤仿佛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眉頭緊皺,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最近幾年,秦國應該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聽到這話,仲平將手上的筷子放下,端坐好後,這才說道:
“相邦,這些我都知道。”
頓了一下,看到蔡澤疑惑地眼神,仲平繼續說道:
“在我來之前,我就對秦國仔細地了解了一番。”
“老秦王去世,現在的秦王雖然是新秦王,但是年紀……”
說到這,仲平嘴唇緊抿,沒有繼續說下去,表情也是作出悲歎的模樣。
蔡澤心中明白仲平的意思,也是再次歎了口氣:
“先生,現在流傳在外的說法,是因為王上需要守孝,這才推遲繼位的時間,可真實的情況,唉。”
沉默幾秒,蔡澤繼續說道:
“今日對話,其實是王上令我來考驗先生一番,現如今,我這關您已通過,等會你面王的時候,可以將自己心中的抱負完全講出來。”
“太平之法的詳細條令,在這我就不多作過問,以免他人說我鳩佔鵲巢。”
仲平微微點頭,心中對蔡澤的感官又上升了一個檔次,站起身,對著蔡澤揖禮:
“多謝相邦。”
蔡澤受之無愧的端坐在那,等仲平禮完,蔡澤這才高興地說道:
“好了好了,先生,本相癡長你幾歲,稱呼你一聲平弟如何?”
仲平嘴角揚起,蔡澤這次沒有繼續說‘我’,而是以本相自稱,那就說明,他想在自己後面的發展上幫忙。
仲平剛直起的身子,再次彎了下去。
“仲平見過兄長。”
堂堂一個相邦的大腿,此時不抱,更待何時?
“哈哈哈,好,好啊!”
蔡澤揚天大笑幾聲,隨後雙手平伸:
“平弟,來,坐,喝酒,喝酒!”
仲平坐下,跟蔡澤再次飲酒。
飲過之後,仲平這才擔憂地問道:
“兄長,您剛剛不是說要舉薦我面王嗎?此刻……”
聽到這,蔡澤頓時皺眉說道:
“平弟,你有所不知,王上他現在臥病在床,沉睡時多,醒來時少,待宮內侍衛過來通報,我再將你帶進去。”
聽到這,仲平點了點頭,他剛剛確實有點心急了,沒想到還有這層原因。
不過,也讓仲平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贏柱為什麽繼位三天就嘎了,又為什麽還沒有繼位的時候就將太子之位給立下了。
原來原因都在這裡。
與蔡澤酒足飯飽,仲平跟蔡澤又多聊了幾句。
“平弟,我聽說你離趙的時候,受了不少委屈?”
聽到這話,仲平沉吟片刻,勉強笑著說道:
“其實,也不算,就是趙人重義,我離趙入秦,他們用自己的方式發泄一下心中的不平罷了,人之常情。”
“那你不恨趙國?”
仲平搖了搖頭,回道:“對趙國,我還真不恨,我要恨,也應該恨廉頗。”
“若不是他,我離趙入秦,也不會那麽快的傳遍整個邯鄲。”
“在邯鄲我雖然有點名聲,但還不足以讓整個邯鄲的百姓知曉,離趙時我遭受的一切,都是廉頗一手造成。”
蔡澤這才放心的笑著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
“我還以為你會因為在趙國的遭遇,會向王上提議攻打趙國呢,你看,我剛剛看的奏章,全是建議攻打趙國的。”
“呵。”仲平笑了一聲,心中明白蔡澤的意思,這是怕他也會提議攻打趙國。
“相邦,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對廉頗,乃是私仇,不是國恨,我不會因為私仇就將秦國帶到深淵。”
“眼下秦國攻趙不是一個理智的選擇,其實,秦國若想一統天下,第一個攻打的,應該是韓國才對。”
仲平還想繼續說下去,誰料這時蔡澤卻突然抬手笑道:
“好,好,咱們不聊這些,這些都是你的見解,等你面見王上的時候,你該怎麽說就怎麽說,我現在不便多問。”
仲平微微點頭:“多謝兄長。”
仲平剛剛說完,門口突然傳來聲音。
“相邦,王上請見。”
蔡澤立馬回了一句:“稍等片刻。”
說完,蔡澤這才對仲平說道:
“平弟,我去去就來,想好等會要跟王上說什麽,一定要想清楚。”
仲平微微點頭,目送蔡澤離開。
等蔡澤離開之後,仲平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神經一直緊繃,直到現在也感覺有點累了。
剛剛別看跟蔡澤談笑風生,甚至還以兄弟相稱,但是仲平心裡跟明鏡一樣。
蔡澤不過是看上了他的未來,也看清了自己的未來,現在幫助他一下,猶如雪中送炭。
等到後面,現在的秦王去世,太子繼位,仲平步步高升的時候,就得反過來幫蔡澤了。
當然,這一切,還得看現在秦王的意思。
如果等會面見秦王的時候,仲平沒有說好的話,那這一切都會作廢,若是說好,那就一切都會成為現實。
想到這,仲平再次深吸一口氣,眉頭微皺,將背下來的措辭再次回想一遍。
……
蔡澤跟著侍衛走了幾步,就來到了剛剛仲平站立的宮殿之外。
等通報完畢, 蔡澤這才進去。
進去後,蔡澤便對床上躺著的身影躬身:
“拜見王上。”
等了片刻,床上這才傳出虛弱又蒼老的聲音:
“起來吧,不必多禮,此人如何?”
蔡澤沒有遲疑,立馬恭敬地回道:
“王上,仲平此人,博學而篤志,其學問之深,足以濟世。所學太平之法,乃一統天下之後法也,於秦有莫大之助,可謂國之棟梁。”
頓了一下,蔡澤眉頭微蹙,繼續說道:
“然其心志不凡,抱負壯志,欲圖大事,非庸碌之輩。其計謀深沉,如淵如海,難以測度。”
說完,蔡澤便靜靜地等著。
等了片刻,床上這才發出一陣歎息的聲音。
“唉,可惜,可惜啊。”
“王上,不知可惜為何?”蔡澤心中有些疑惑。
雖然他說仲平心計很深,但是學問也很深啊,這有什麽可惜的?
“寡人可惜的是,寡人不能用矣。”
“唉,若蒼天,能讓寡人年輕二十年,不,十年就好,此人,寡人必用之!”
“可惜,可惜啊,咳咳咳!”
蔡澤聽完,心中也很是沉重,嘴唇緊抿,雙眼微紅。
再次等了片刻,見秦王沒有繼續,蔡澤這才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難受壓下,輕聲說道:
“王上,仲平就在偏殿,正在等您召見。”
“宣,讓他立馬過來咳咳咳。”
“寡人能在瞑目之前,聽一番大才之言,不枉來此一世。”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