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在他身後的,是烏泱泱一大群人,有保安、工作人員,也有自發跟上的其他員工。
“抓住他!抓活的!”有人在他背後高聲呐喊。
有雜物掠過他的頭頂,砸在地上;有槍聲從他的身邊響起,擦破了他的襯衫。
可凌憶卻對此毫不畏懼,只是繼續埋頭朝前狂奔。
整個後台的結構,他從開播之前就已經踩好了點兒,哪條走廊有多少米、哪個門框又有多高,都已經被他了如指掌。
那熟悉感,就跟到家了一樣。
繞過兩個拐角,再路過道具間,前方走廊的盡頭,就是一處直通地下一層的垃圾管道。
只要鑽進這裡面,一路速降到負一層的停車場,再利用最後一發易容術偽裝外貌,安全離開應該不難。
來到一處“T”型路口,迎面有第二路追兵包抄而來,眼看就要將路堵死。
可凌憶卻不慌不忙,一腳踢在了走廊側面堆著的架子腿上。
架子失去平衡,上面堆著各種燈管、攝影帶的箱子,“呼啦”一聲全傾倒在了那些追兵的臉上。
緊接著,架子整個砸下,將第二路追兵徹底堵死在了後面。
但也正是這一腳,讓凌憶的身位稍微落後了一瞬,進入了身後那群追兵的攻擊范圍!
跑在最前面的保安抓住機會,一手掏出電擊棍,一手抓向凌憶的衣服,就要將後者電暈,製服在地!
可千鈞一發之際,卻見凌憶回過頭來,朝保安露出了一個浪蕩的笑容:
“你爸打鬥地主,3467沒有5。”
技能【惡毒嘲笑】,發動!
聽到這句嘲諷的保安,隻覺得自己的耳朵一痛,像是突然被一根細針戳了個對穿!
“啊!”他抱著耳朵慘叫一聲,動作頓時亂了套,踉蹌兩步,趴在了地上。
這一趴不要緊,連帶著後面幾個壯漢也被絆了一下,“咣當”幾聲摔成了一團。
而那把捅向凌憶的電擊棍,也在空中旋轉了兩周半,落入了凌憶的手中!
“哈哈哈!謝謝保安大哥打賞的一個電棍!”
凌憶浪笑三聲,繞進了暫時還無人追來的岔路,並且邊逃還邊口吐芬芳:
“你媽打麻將必把把點炮!
“你奶奶買菜必漲價!
“你爺爺下象棋必被指指點點!”
……
一串連珠炮的罵戰下,那些追在前面的家夥,耳膜算是紛紛遭了殃。
本來不比凌憶腿腳慢多少的追兵,因為對方出乎意料的反擊,竟一時和凌憶之間拉開了七八米的距離。
然而,就在凌憶按既定路線,朝垃圾管道逃去之際,廣播裡卻突然傳來了娜塔莎的聲音:
“那個凌憶想從垃圾管道逃走!保安,安排人下去負一層堵他!”
謔,這個娜塔莎,怎麽還當起現場指揮了?莫非,是有哪個對現場情況了如指掌的人,在給她出主意?
凌憶略顯意外,但還是臨時變了路線,一路朝著沿街的窗戶衝去。
“不,不對,他不是要從垃圾管道下去,他是想直接跳窗!攔住他,攔住他!”
廣播裡的聲音越來越急切,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也越來越近。
20米,10米,5米!
可就在他即將朝窗戶一躍而下時,只聽“咣咚”一聲,一扇位於身旁的房門卻突然被撞破!
緊接著,一名至少身高2米2,站起來能將整個走廊塞滿的西裝夾克大漢,像熊一樣從屋中衝了出來!
“嘖,塞恩開大是吧?!”
電光火石之間,凌憶一挑眉毛,並沒有采取任何防守動作,而是揮起劇烈燃燒的吉他,悍然向大漢發起了回擊!
緊接著,就像是被攻城錘命中了胸口一樣,他被巨大的動能高高撞起,整個人斜向飛出了窗外!
意識模糊之際,一道執念卻依舊清晰:
不能,死在,這裡!
握著電棍的手往前一刺,捅進了彪形大漢的腋窩之中,借著後者的體重,形成了穩定的三角形結構!
“嗞……”
即便是2米2的大漢,也在這猛烈的電擊下一陣抽搐,暈乎乎地趴在了窗沿上。
其身體位置,剛好停在了一種既不跌出窗外、又將電棍牢牢卡住的狀態,使凌憶不至於立刻掉下去!
凌憶就這樣,懸之又懸地吊在了窗外,吊在了訊速傳媒48層大樓的正中間!
向上是無邊高崖,向下則是無底深淵!
“呃!咳咳咳……刺激!”
喉嚨深處湧上一股鏽味兒,顯然是肺部出血了。
可點兒更背的是,就在他四下尋找退路時,一行不妙的字幕卻又從他的義眼中彈了出來:
【偵測到黑客入侵!防火牆崩潰進度10%……防火牆崩潰進度20%……】
該死,偏偏這個時候?!
要知道,一旦他的這對義眼陷入故障或癱瘓,自己就會失去所有視覺,當場陷入瞎子一般的狀態!
必須趕快自救!
可不管他怎麽嘗試,入侵進度就像死亡倒計時一樣,一點兒都不願意為他的努力而減慢。
關閉網絡連接,無用,關閉藍牙和一切信息發送功能,還是無用!
也就是說,那名黑客早在自己發覺之前,就悄然越過了義眼系統的控制權限,直接和義眼內置的天線……建立了通訊連接!
以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技術水平,再加上這個出手時機,出手之人……
大概率是那群年薪百萬、專門給娜塔莎提供服務的精英黑客!
很快,隨著入侵逐漸加深,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視野之中變了模樣。
色彩斑斕的霓虹都市,漸漸融化成了一片璀璨的無底深淵。
往上看,是綴滿星光的天上銀河,往下看,則是和銀河一般耀眼奪目的迷離星光。
而他自己,則扒在崖邊的一塊石頭上,在理智與幻象的邊緣搖搖欲墜。
漫天星光投下,將他的身體從頭到腳包裹,暖洋洋的,引他失神。
仿佛只要松開手,不論落向上方還是下方,最後都會到達一個位於宇宙深處的“彼方”。
那些追逐的人,此刻就像是衣著破落、打著補丁的農夫,正手持著草叉、鐮刀、火把甚至十字架,張牙舞爪地探出崖邊。
就像是……塞勒姆獵捕女巫的狂信徒們一般。
只不過,和正常人類不同的是,這些家夥的面容扭曲內陷,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像是破鑼,又像是用指甲在刮黑板。
粗聽上去,就仿佛在用他們能想到的所有噪聲,從所有頻段向自己的聽覺發起進攻!
但凌憶的理智,就像是洪水中屹立不倒的燈塔一般,絲毫不受眼前事物的影響。
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覺,是黑客為了擾亂他判斷而開的低級玩笑。
……在他喪失視覺前的最後一刻,曾望到了腳下大概30m的地方,有一個用來供維修人員檢修玻璃幕牆的懸吊平台。
而用來懸掛這平台的幾條繩索,剛好就經過了自己的附近。
眼下,他所要做的只有無視這些視覺汙染,堅信自己的理智,然後朝著繩索所在的方向抓過去。
“這幻覺的創意不錯。”他的笑容裡滿是不屑,“但特效拉太滿了,所以只能打3.5分。”
說罷,他輕輕松開了扒在崖邊的手,朝著他認為有繩索存在的方位,毫無保留地縱身一躍。
“跟我一起墜入深淵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