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位異性陰陽師朋友曾告誡我,有些故事不能輕易說出來,她的話讓我有些遺憾,因為我知道有些故事可能永遠都無法公之於眾,但我也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須保守的秘密。
準確來說,我並不是坐在自己的家門口。
因為這房子的真正主人,據說是早已出國,而村裡人見我沒有個落腳之地,故而對我這種鳩佔鵲巢不打招呼的事,也就當做默許了。
畢竟房子空著也是空著,還不如施舍給我了。
“人這一生呐,就一堆坎坷~”
我依舊還是不太喜歡陽光,這一點習慣至今不曾改變,而全程閉著眼哼著曲的我,則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從我十三歲離開家鄉至今十七個年頭裡,有時候我時常在想,我這上輩子到底是造什麽孽了,這一世活得竟是如此艱難。
不單單是我爺爺,就連王大海也在說,這人有前世與未來,今生若是行善之人,那死後繼續輪回為人。
正所謂是善者輪回惡孽報,這惡者自當墮入畜生之門,而那居於中間不好不壞的人,下場倒是很難了,有可能成為那一動不動的植物也不定。
我記得有一次,我爺爺指著窗外的一棵老槐樹,對我說:“你看那棵樹,它已經在那裡生長了幾百年,它曾經是一棵小樹苗,經過歲月的洗禮,它變成了一棵大樹,這就像人的輪回一樣,我們從一個小小的生命開始,經過無數的磨礪和經歷,最終成長為一個大寫的‘人’”
這些年來,我曾將生前壞事做盡的幾隻厲鬼,以秘術將其送入幽冥界的陰曹地府。
可這些厲鬼雖說會在地獄受到難以言喻的懲罰,但那群被厲鬼所殺的無辜受害者,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償和說法。
“我說小黑啊,當年我那師父跟我說過,這人之受害皆為報,人之所犯皆為仇,這點你是你認同還是不認同啊?”
對於我這個主人提出的問題,小黑哪裡會回答,它能對我搖個尾巴,都算是對我這主人的無上尊重了,不過我總是認為小黑並不是不尊重我,而是在憐憫我。
“小黑啊,你可知那群無辜受害者,他們的怨氣和仇恨,其實比那幾隻厲鬼還要深重”
我撫摸著小黑的背脊,仿佛在尋找某種安慰,接著自語道:“有的厲鬼他們生前遭受無妄之災,死後面臨無盡痛苦,卻連一個解釋和補償的機會都沒有!”
小黑嗚嗚地回應著我,仿佛在安慰我,也仿佛在告訴我,它明白我的心情。
那些無辜受害者的怨氣和仇恨,就像一把鋒利的劍懸在我的頭頂,讓我時刻警醒自己,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形成因果之力。
其實這個問題,哪怕是身為天師的我,至今也沒能想通,我爺爺之前跟我說過,只要我多行善事多替天行道,那就有一定的希望可改寫五弊三缺。
然而,我自幼踏入陰陽圈,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搏鬥,我曾經製服過凶惡的僵屍,也曾降服過作祟的厲鬼。
最讓我難以忘懷的是,我曾經在一座深山中,遭遇了一隻老妖王。
那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我與老妖王激戰了三天三夜,最終將他狠狠地揍得跪地求饒。
然而,即使是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我仍然無法改變陰陽師的五弊三缺。
近乎三十年的陰陽師經驗告訴我,做再多的善事,也絕對無法改寫陰陽師的五弊三缺。
因為當我踏入這一行的時候,五弊三缺已經徹底融入在我的骨子裡,和我體內的鮮血完全融合。
而我這位正統陰陽門的唯一傳人,在從王大海手中接過光複門派重任後,至今卻是孤身一人行走在小黑暗的任何角落,也是獨行的夜行者。
我目前沒有任何知心好友,葉凡只能算是半個知心人吧。
在無數個深邃的黑暗中,我獨自一人行走著,我感受到五弊三缺在我血脈中沸騰,它們如同鬼魅般糾纏著我,讓我無法擺脫。
“可窺天機的道行高深天師,哪能再次逆改命呢!“
想到這我不禁低聲念叨著,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我抬頭望向星空,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我閉上眼睛,感受著自己的存在,仿佛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
“我去你娘的老天爺...“
我右手指著高空不斷咒罵,然而回應我的只有風聲和落葉的沙沙聲,我微微歎了口氣,繼續準備清理倒塌的房屋。
每個人活著,或許都有一個夢想,但對我而言,活著就只是活著,沒有過多的意義,因為我也找不到任何意義出來。
“嘟~”
“嘟~”
本安靜得異常可怕的院子,忽然間卻是傳來刺耳嘈雜的聲音,原來是我放在塑料椅上的雜牌手機,響起了訊息的聲音。這破舊的老房子,被我打造成了一間紙扎店,但來也是怪了,昨夜那麽大的狂風暴雨,門口的一對金童玉女紙人居然還完好無損。
但別人會奇怪,我可不會奇怪,因為這一對紙人是我親手扎的, 而且這紙扎店只不過是我用來掩飾身份的,反正至今也沒顧客光臨過。
而翻看手機訊息的我,卻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響起的是微信群聊消息的提示音,我目前微信好友也沒幾個人,而且這幾個微信好友,大部分也都已經相繼離世,隻留下我一人,還在這地獄般的人世間受苦受難。
我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群聊,那幾條新消息如同炸雷般在我腦海中回蕩。
“你們知道嗎?聽村裡的那個老阿婆死了!”
“阿婆?哪個阿婆啊?”
“就是村尾那個孤僻的跳神婆啊!”
“真的假的?”
“他說的是真的,是住在附近的人,聞到一股濃重的屍體腐爛味道,順著味道這才發現了那老人家的屍體”
“嘶~那麽淒慘啊?”
“哎~她不是只有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兒嘛,也沒人幫她料理後事,那她女兒該怎麽辦呢?”
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安靜群聊立刻議論紛紛,討論起這出悲劇來,在他們的口中,那瘋癲的女兒仿佛成了一個被世界拋棄的孤兒,淒涼而可憐。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聊天記錄,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
村民們的話語冷漠而陌生,仿佛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與他們無關,這個微信群聊,曾經是我們村裡的信息交流平台,如今卻變成了冷漠的輿論場。
小黑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安,它抬起頭,用那雙晶瑩的眼睛看著我,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嗚嗚聲,我撫摸著它的頭,試圖平息自己的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