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近思考了許久,讚同道:“說的有道理,我會向上級報告你的提議,對了,你這次來不是帶人參觀戰場那麽簡單吧?”
“有任務在身。”
林立點點頭,沒有過多解釋。
“理解。”
盧近也沒有再問,而是扭頭朝帳篷外喊道,“烤肉還沒好嗎?”
“好了好了!”
帳篷外傳來回應,很快一位炊事員端著一大盆冒著熱氣的烤犴翼牛肉進來。
“來,嘗嘗。”
盧近接過烤肉放在了面前臨時拚湊的簡易桌上,熱情的邀請道。
林立也不客氣,撕下一塊肉放進了口中。
入口軟爛,並沒有想象中的堅韌難嚼。
味道有點像牛肉和羊肉的結合體,帶有一點點的腥膻味。
“不錯。”
林立又撕下一塊,塞進了口中。
“是吧。”
盧近抓起巨大的翅根,豪邁的大快朵頤。
吃到一番,林立忽然感到渾身發熱,疲態掃清了不少,就連傷口的疼痛都好像減弱了很多。
他挑了挑眉,詫異道:“這怪獸的肉還有食療的作用?”
“哈哈,感覺出來了?”
盧近嘿嘿直笑,吹噓道:“現在這些畜生的肉可是緊俏貨,二十斤肉能換一發反坦克穿甲彈,後方部隊都眼饞的不行,就咱這前線陣地,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呢。”
“那我得祝你發財了。”
林立以玩笑的口吻,衝淡戰後的悲傷。
“屁,你以為找旅部補充損耗的時候不用出血啊。”
盧近猛然嚼了兩口,忽然鼓著腮幫子望著手中烤肉怔怔出神。
“吃好了,我得走了。”
他的痛,林立也曾經歷過。
他見不得這個,起身向帳篷外走去。
“我送你。”
盧近將嘴裡的肉咽了下去,連忙跟了上來。
帳篷外火光點點,搖曳的火光映射著一具具整齊排列的戰士遺體。
汽車引擎聲由遠而近,幾輛軍用卡車緩緩停下,陸續跳下佩戴著白袖章的士兵。
他們為遺體蓋上了白布,小心翼翼的抬上了車廂。
林立站在吉普的停放地點,沉默的看著眼前冒著黑煙的車體殘骸。
“我給你找輛車。”
盧近舉目四望,不由的抓了抓腦袋。
陣地中除了裝甲車還算完好外,一時還真找不到沒有受損的其他車輛。
“不用麻煩。”
林立搖搖頭,邁步向前走去。
他看到陣地外停放了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應該是那幾個男生的車輛。
“能行不?”
盧近湊近看了看,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商務車的車窗全部被震碎,車身也滿是彈片劃痕,不過鑰匙還插在上面。
“試試不就知道了。”
林立拉開車門,將座椅上的碎玻璃簡單撣了撣,然後坐上去擰了擰鑰匙。
商務車顫動了一下,引擎成功發動。
他關上車門,臨行前對著車窗外的盧近鄭重敬禮,“老盧,保重!”
“放心!”
盧近咧開笑容,身軀站的如標槍般筆直。
直到商務車的尾燈消失不見,他才緩緩放下了右手。
凌晨三點。
林立回到了臨江市下榻的酒店。
他在衛生間簡單擦拭了下身上的汙跡,換上了已經晾乾的迷彩服,然後坐在桌前,拿出了唐小漪的資料。
資料上有唐振民的聯系號碼,他拿出老人機播了過去。
“喂,哪位?”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了唐振民疲憊的聲音。
“老班長,我是林立。”
“你小子到底是活著出來了!”
唐振民的音量提高了不少,帶著明顯的如釋重負。
林立詢問道:“你們還好吧?”
“我倒是沒什麽事,不過那幾個兔崽子嚇得不輕,也都受了傷。”
林立沉默了會,繼續問道:“小漪呢?”
電話那頭同樣沉默了會,才傳來唐振民歎息,“比那幾個兔崽子要好點,不過也在發高燒。”
“我可以去看看她麽?”
“你是該來,臨江中心醫院住院部1號樓6層001室。”
“我現在出發。”
林立掛斷了電話,起身出了門。
他還是開的那輛商務車,在半小時後駛進了臨江中心醫院。
唐振民在住院部門口等候多時,見他走來,招呼道:“來了。”
林立點點頭,拿出車鑰匙遞給了他,“老班長,這是那幾個小子的車,麻煩你還給他們吧。”
唐振民接過鑰匙,說道:“裝甲車出了三環線我就委托其他士兵還了回去,我們是坐救援大巴回來的,對了,你有車用嗎?”
林立搖了搖頭。
“等會我給你弄輛車,你先用著吧。”
“行。”
林立沒有拒絕。
因為他確實需要一輛車。
“既然來了,就先在這住下吧,把身上的傷養養。”
唐振民知道他傷的很重, 尤其是後背,只是現在被迷彩服蓋住了而已。
“不用,我的傷已經在陣地上處理過了,不礙事,而且我明天就得走了。”
林立拒絕了。
這次來不僅是來探望,也是告別。
既然任務已經完成,就沒有繼續留在臨江的理由了。
唐振民腳步一頓,不悅道:“小漪是答應你參軍,我也同意了,但她現在受了傷,又在生病,就不能等她好些再走嗎?”
林立解釋道:“老班長你誤會了,是我走,她留在醫院繼續調養,一個月後我再來接她。”
唐振民的臉色緩和下來,沉默著帶著他上了電梯。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
比如女兒去哪支部隊,會不會上前線等等。
可他是名退伍老兵,問題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001室門前,唐振民停下了腳步,“進去吧。”
林立點點頭,推開了門。
病房很大,收拾的很乾淨。
唐小漪平躺在病床上,安靜的閉著眼睛。
看似已經熟睡,可光潔的額頭上溢滿了細密的汗珠。
她的眉頭忽然緊緊簇起,蒼白的小臉上湧現恐懼之色。
一雙小手無意識的用力抓緊,扯著輸液管晃動不止。
就在既要驚醒的時候,一隻粗糙的大手輕輕覆上了她的手背。
她緊蹙的眉頭逐漸舒展,恐懼之色慢慢消退,用力握緊的雙手也放松了下來。
林立等她呼吸歸於平穩,默默的移開了手。
他沒有打擾她,只是安靜的坐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