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家。
刺鼻濃鬱的血腥味,在院落中持續彌漫。
張強被掏空了內髒,身軀如同破麻袋,被隨意丟棄在院中。
鮮血堆積成小灘,和院中的雪交融,化作無數碎裂血冰。
詭異陰冷的味道,摻雜在凜冬微風中,緩緩順著毛孔沁入身軀。
馬元蹲在張強身邊,雙手閃爍微光,順著傷口朝著腹部掏去。
靈韻奔湧,張強凍僵的身軀,微微柔軟起來,腹部充斥的血冰,隨之融化。
隨著腹部被扒開,飯菜的腐爛味,烈酒的刺鼻味,糞便的惡臭味,混合著彌漫起來。
周圍觀望動靜的村民,早就躲到旁邊嘔吐不停。
馬元始終泰然自若,有條不紊,檢查著張強的屍體。
羅安驚訝:“你竟然還會驗屍?”
“當然。”馬元專心致志,趴在屍體面前。
他伸出手指,輕輕翻動著眼皮和唇齒,不斷嗅著口腔的味道。
如此詭異的畫面,就連羅安都微微皺眉。
羅安看向院落外面,趙虎正蹲在門口,看向遠處。
身為村長,趙虎沒有忘記職責,始終陪伴在旁,聽從拆遷。
不過,他心裡恐懼,不敢面對張強的屍身,唯有背過身子。
羅安起身,問道:“趙虎村長,我有幾個問題。”
趙虎連忙起身,剛要轉過頭來,就聽到羅安說了句“不必”,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拍拍屁股的灰塵,背對著院落,恭恭敬敬的答著問題。
張強,是個光棍,平日裡喜歡酗酒,喝多了就大喊大叫,把左鄰右舍搞得天翻地覆。
前段時間,玉骨殘害性命的事情,隨著趙玉林的親戚告狀,逐漸在十裡八村傳開了。
張強時常在外喝酒劃拳,甚至是大福村最先知道的。
前天,他醉酒回家以後,剛躺在床上就感覺不對勁,伸出手在枕頭下摸了摸,竟然發現了傳說中的白骨。
張強驚慌失措,連忙去找村長趙虎。
趙虎看到玉骨後,立刻派村民前往開羅鎮,分別匯報給城隍廟和府衙,然後,陪著張強把玉骨扔到荒郊野嶺。
結果,兩人還未回到大福村,玉骨就掛在張強的院門前。
如此詭異的東西,令大福村風聲鶴唳,村民甚至不敢脫衣睡覺,就連奢華的蠟燭,都將其點燃,徹夜不息。
普通百姓對妖魔的恐懼,多數來源於黑暗。
這就解釋大福村,燈火通明的緣由。
為了讓村民安心,趙虎選擇搬到張強家,就瞪眼盯著玉骨,不讓其為非作歹,靜等斬妖師前來。
而其它村民,則自覺組成巡邏隊,夜晚在村裡巡邏警戒。
這種方式,看似對妖魔無用,可是對村民來說,卻像是吃了定心丸,不像最初那般惶恐難安。
聽著趙虎的敘述,羅安微微頷首,心中稱讚。
妖魔橫行的時代,對於死亡的恐懼,會讓很多人變得冷漠。
趙虎能夠身先士卒,始終站在最前面,沒有絲毫退縮,就值得讓羅安刮目相看。
他看向張強的屍體,問道:“這張強,和別的村子裡,死的那幾位,都是禍害?”
“不不不,絕對不是。”趙虎搖著頭,面露疑惑:“張強是酒鬼,卻心眼不壞,他性格善良,樂於助人,還會編草籠子,村裡小孩都喜歡的很,酗酒是去年養出來的毛病,他母親病入膏肓,苦無良藥,就連神樹都救不活,最終撒手人寰,他無法承受打擊,就用酒麻痹自己。”
說到這裡,趙虎有些唏噓,“張強老實本分,喝酒從不賒帳,酗酒鬧事後,還會找鄰居賠禮道歉,春種秋收的時候,還幫助大家乾活,於情於禮,都不是什麽禍害,甚至,連壞人都不算。”
“原來如此。”羅安點頭。
他站在院落中,望著血腥的畫面,微微皺眉。
什麽情況?
族骨難道失手了?
還是說,族骨每次選擇目標,都是光看表面,沒有能力細細調查?
死於族骨的人,有兩個特點:禍害、單身。
這些慘死的,都是光棍。
他們的死,悄無聲息,誰都不會發覺。
就算被發現,大家反而會拍手叫好,放鞭炮慶祝。
可是,張強不同。
他本性不壞,和村民關系融洽,光是從趙虎舍身陪伴,村民沒將其趕出村子,與其同甘共苦,就能看出張強的醇善品質。
正因如此,張強的事情,城隍廟能最先知道,以最快的速度派斬妖師前來。
羅安用手指輕輕摩挲大氅邊角,總覺得哪裡出現了問題。
忽然,馬元站了起來。
他抬著雙手,面露驚訝,死死盯著張強,像是發現了什麽,難以置信的結果。
“怎麽了?”羅安問道。
馬元並未回答,而是再次蹲下身子,繼續查驗起來。
這次,他的檢查屍體的過程,比剛剛更加認真仔細,甚至連指甲縫都不放過。
羅安站在原地靜靜等待,輕輕催動小烏雲卷,將周圍散落的風雪吹走。
過了許久,馬元再次站起來。
他看著羅安,眼神疑惑,沙啞著嗓音說道:“怎回事,他怎是渴死的?”
“嗯?”羅安微微皺眉,有些疑惑。
馬元把張強的屍體扳平,為羅安耐心的解釋道:“你看,他唇齒乾癟,舌頭肥大,眼眶朝著顱內凹陷,身軀消瘦無比,和腦袋完全不成比例,尤其是散落在周圍的血液,數量忒少了些。”
“最為奇特的是,五髒六腑被摘掉,斷裂的血管處,凍結了小冰疙瘩,可手腕、腳踝、脖頸處,血管卻乾癟無比,顯然,是在他渴死以後,再將其髒腑摘除殆盡。”
馬元說到這裡,表情有些怪異。
他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手法。
以妖魔的性情,殺生哪會如此囉嗦,直接將脖子擰斷,乾脆利落。
羅安輕輕擺手,柳鬼飄搖而出。
沙沙、沙沙、沙沙。
翠綠的枝條,在寒風裡輕輕搖晃。
柳鬼神色呆滯,眼眸慘白,卻嘴角含笑,有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感。
羅安心裡意念微動,柳鬼的長發隨之暴長,像是許多饑餓的靈蛇,朝著周圍徐徐探索起來。
枝條靈活柔韌,遍布整個院落,如同無數觸手,探索著每個角落。
花蘑:【這個人的死狀,看起來好詭異啊。】
香車:【大驚小怪,更慘的我都見過,真是沒見過世面。】
柳鬼:【主人讓我找找,這裡是否有汙穢之物,好奇怪,怎麽沒有味道。】
花蘑:【沒有味道?難道是用法術驅散了。】
香車:【有這種可能,玄門的除塵術,妖族的黯然術,鬼族的無影手,都有掩蓋蹤跡的功效。】
柳鬼:【煩死了,找不到,整個院子都翻過來兩遍了。】
香車:【房間裡呢?】
柳鬼:【看了看了,啥都沒有,翻出了好多酒壇子。】
羅安目光閃爍,聽著紙寶的議論。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麽,對著柳鬼輕輕擺手。
柳鬼用長發將張強卷了起來,指甲化作鋒利刀刃,對準張強剛剛所在的位置,連連切割而去。
轟!
泥土四射。
瑩潤的白骨,出現在羅安面前。
原來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