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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天》一.二十九 龍綃霓裳,雲錦天衣 下
  馬背群雄,你看我我看你,便齊齊搖頭,“不曾記得。”  眾人正駐足遠望,眼角卻瞥見一擔柴樵夫,從旁邊山嶺下來。敞胸大漢這便抱拳問道:“這位大哥,借問此地何名,做何去處?”

  樵夫道:“這嶺通那三關口。嶺前大樹林邊,便是那有名的十字坡。”

  “十字坡!”敞胸大漢雙眼一縮,便又問道:“那店家可是姓孫?”

  “店家早亡,隻留一女,名喚二娘,卻是姓孫。”說完,樵夫便擔柴遠去。

  “大哥識得此店?”身後有人問道。

  “不識。”大漢表情嚴肅,自帶一股蕭殺之氣,“但卻早有耳聞。十字坡說是地名,卻是一夜叉真境。此境為孫氏二娘所有,嘗布於各地,騙人吃酒入住,待將其麻翻,便剝皮切肉,剁成肉餡,做成包子!”

  “好一家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店!”眾人口吸涼氣。

  敞胸大漢卻淫笑不止,“店雖黑,可店家卻白的很!傳言這孫二娘卻是個如假包換的花蝶粉頭。嘿!如此美事,我等兄弟又豈能錯過?”

  “大哥說的極是!”眾人紛紛叫好,“我等即以防備,還怕她個鳥!這便衝進去,挨個將那小美人生吞活剝罷鳥!”

  “也罷!我倒要看看,是她攔海母夜叉厲害,還是我飛天公夜叉厲害!”

  “哇哈哈哈……”眼中淫光大熾,眾人紛紛拍馬上前,直奔十字坡而去。

  待縱馬奔上坡頂,卻見酒館四門大敞,桌椅空置,裡裡外外,屋後堂後,連半扇人影都不見。

  眾人相互打了個眼色,手握刀柄,亦步亦趨,向屋內走去。

  進屋抬頭便見牆上掛了幾張人皮,梁上吊起幾條人腿,當中擺放的幾付破桌爛椅上蒼蠅亂飛,底下鼠蟻亂竄。椅面落了厚厚一層灰不說,就連桌上油汙也足積了寸余!

  敞胸大漢見慣了風月,哪裡見過這個?當下大怒:“他媽的!這是酒店還是茅房!”

  話音未落,便聽懶洋洋的聲音從櫃台內響起,“那要問你是吃酒還是如廁?”

  攔住正欲破口大罵的手下,敞胸大漢齜牙一笑,“吃酒如何,如廁又如何?”

  但見一裹紗美人伸著懶腰,緩緩坐起,“吃酒沒有,吃屎自便。”

  氣氛頓時一凝。

  用淫褻眼神將女子上下打量個遍,敞懷大漢陰森一笑,“有道是掛羊賣狗,當婊子立牌坊。開黑店就開黑店,你倒也裝上一裝,殷勤服侍便是,哪有上來就頂撞貴客,如此還做個鳥的生意!”

  女子冷冷一笑,“你等即已入甕,還裝什麽門臉!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眾賊人紛紛拔刀,“你不是孫二娘!”

  “想見攔海夜叉,我這便送你一程!”鏗鏘一聲,神光大作。女子飛射而出,劍如遊龍,籠天罩地!

  “梵天名捕!”群盜肝膽俱裂!

  劍光所及,手中刀寸寸崩斷!一個照面,群盜便渾身崩血,倒飛撞出!

  “咳咳!”匪首單膝跪地,猛噴一口殘血,“千咫遊龍劍!”

  南風凝仗劍直立,傲然出聲,“本座正是四方之南!速速將南明離火罩交出,本座留你全屍!”

  “哼!”大漢面色猙獰,氣喘如牛。一呼一吸間身形暴漲,對襟短打衫竟寸寸崩裂!

  先前被神劍刮出的道道血痕,亦紛紛裂開,宛如萬千張血盆大口,血沫狂湧,驚悚異常!

  “南海之外,黑水青水之間,有木名曰若木,

若水出焉。”血鱗大漢口吐《海內經》上所書,緩緩站起,又忽轉成《大荒南經》:“南海之外,赤水之西,流沙之東,有獸,左右有首,名曰踀(勈鮟hù)踢。有三青獸相並,名曰雙雙!”  隨大漢口吐之言,倒斃地上的嘍囉屍體渾身痙攣,亦哢嘣炸響!

  再回看大漢,滿身血口內竟呼哧哧噴出無數火苗!

  “你竟將南明離火吞入腹中!”南風凝猛然醒悟,“神打!”

  “呵!呵!呵!”腹中音似從地獄傳出,南風凝心中惡寒,手中劍亦龍吟不斷!但見大漢滿身火苗如層層石龕火塔,焚盡毛發,舔食皮脂,亦不甘示弱,吱吱作響!

  或是痛極,大漢仰天怒吼,身軀吹氣般脹成座肉山!火焰隨之暴漲,劈啪啪直沒顱頂!

  待離火漸熄,先前血嘴竟化成滿身魔瞳,猶如千萬厲鬼怒瞪女捕!

  而此時大漢也已全無人形!

  但見:兩角孤峰獨聳,雙睛明鏡高懸;朱砂鬢發火光般,四體猶如藍靛;臂比鋼鉤更利,牙如快刀猶錟;吼聲雷動小春天,行動一如飛電!(注)

  “千眼魔瞳,飛天夜叉!”南風凝強穩心神,凝神以待,“你請上身的是何鬼怪?”

  “哈哈哈!”夜叉舔嘴獰笑,巨爪兜頭抓下!

  “你猜!”

  大江之上, 黑不溜秋一破船,媼嬤船頭掌帆,老駝叟正獨坐船尾披蓑垂釣。

  頭頂忽然響起一聲淒厲尖叫,便有一個白花花的肉團隨聲劃過天空,轟隆一聲砸進水中。

  “是人。”不等水花濺起,媼嬤便一眼認出。

  “哦!”駝叟竹竿一甩,遂將她勾出水面。

  媼嬤飛身接住,落在艙前。撥開遮面紅發,正見一張絕色嬌顏。

  “吳銘……小賊……”女娘昏昏沉沉,人世不醒,口中仍念念不忘。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媼嬤旋即說道:“師兄,她口說之人,是不是恩人令我等護佑之人?”

  望了眼女子來時方向,駝叟旋即點了點頭,“想來便是同一人。”

  “如此,還需謹慎對待。”媼嬤柔聲說道:“若是仇家倒好辦,可若是那人心頭之人,豈非不美?”

  “哼!”駝叟老眼一翻,“既有如恩人此般佳人美眷,卻還去尋歡,這翻天門子不保也罷!”

  “師兄切莫說笑。既承恩,又豈能不還情?說起來這也是人家家事,我等外人卻是不便參與其中。”

  “也罷,你且好生看管,我倒要看看,此子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左擁右抱,令眾美折腰!”駝叟揮袖離去,從始至終,除了媼嬤,竟沒看裸女半眼!

  “師兄……”回想先前種種,媼嬤不由一聲哀歎。

  注:摘自《崢霄館評定通俗演義型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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