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叟氣息陡墜,瞬間老去十年,“天殘地缺神功,非身殘志堅者不可練。你我一個天閹,一個石女,正是合適人選。當年你我年輕氣盛,難絕兒女私情,才心生魔魘,險些入了邪道,以身飼魔。如今相隔二十栽,老將至已,還有甚看不透?” 媼嬤亦眼淚橫流,“師兄當有此念,我亦早看破!情之一物,確是穿腸蝕骨……”
遠遠守候的女捕,不由一聲歎,“兩位前輩既已重逢,不知此後有何打算?”
兩人收拾心情,齊齊來拜,“多謝女捕成全,如今心願已了,自當歸隱,終老山泉。”
麗人欣然點頭,“如此,此案可了?”
“此案當了!”駝叟從懷中取出一錦盒,高舉過頂,“此乃落花石中乳,請名捕勘驗。”
石中乳便采自落花洞,乃萬年鍾乳石而出。此天地至寶,人服之百病辟易,延年益壽,另具洗髓煉骨之功效。
麗人明眸微閃,計上心來,“南風另有一事相求。”
天殘叟,地缺嬤異口同聲,“名捕但有驅使,我等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麗人展顏笑道:“那就請二老將此物轉贈與翻天門子——吳銘。並告訴那小賊,修要練那勞什子的樂空雙運!”
“翻天門?”饒是高如二老,也不由惡心一翻,“名捕確是要將此物交給那……翻天門子?”
“然也。”麗人轉身便走,轉眼已出了落花洞。
二老相對無言,這便抬腳跟上……
雲夢大澤,此時此刻。
吳銘租來一隻竹筏,便帶上明妃和諦聽,出了海港,逆著大霧來襲時的方向,去尋那條惡龍的晦氣。
吳銘想的倒好,身旁有倆天位高手,背後還有個降龍羅漢化身,便是打不過,逃也逃的利索。
大澤水深蒲茂,蘆葦飄蕩,宛如自然之牆。穿行期間,不時驚起水禽飛鳥,甚是野趣。逆行約十裡,一道擋水塘堰正立在身前,眺目遠望,塘外白水連天,澤天一線,浪花不停擊打著圍堰,暴起轟鳴串串。
“蘆港以高塘絕洪水,想來這便是攔水大堤了。”吳銘手搭涼棚,遙望著這條橫斷南北的圍堰,口中不禁嘖嘖有聲,“要說山高人為峰,此話一點都沒錯。這麽大的一片雲夢澤,竟被人生生堆起一座高壩攔腰斬斷。”
明妃笑道:“非也。這不是阻水壩,而是攔洪壩。”
“咦?”吳銘仰頭問道:“有何不同?”
“攔洪壩是為了攔阻洪峰,平時卻可以任由澤水漫過。”明妃手指一處白亮的矮瀑,衝吳銘說道:“你看,當所積澤水高出圍堰時,便可自行漫過。如此流水潺潺,既不會枯水,亦不會生災。”
“原來如此。”吳銘欣然點頭,轉而衝撐篙的村民喊道:“船家,勞煩靠邊,我等去圍堰上看看。”
“好咧!”船家世居此地,對周遭的一切早不新鮮,這圍堰也就是少年時來玩過,如今以經年未至了。
不等竹排停穩,諦聽便馱著吳銘縱身飛落圍堰。落地時由諦聽腳掌傳來的震顫告訴他,底下基石頗硬。
“諦聽,底下是不是石基?”
“正是。”諦聽輕輕碾了碾腳尖,便粗聲說道:“此去都是石頭。”
“竟全是石基!”吳銘怎舌不已,“修此圍堰,卻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
明妃也歎道:“東土人物鼎盛,確是一等一的強國。”
吳銘騎著諦聽脖頸,
伸頭望去,卻見圍堰之外的大澤,水勢滔滔,一望無垠,氣象異常壯美。果與圍堰內的溫潤水澤大相徑庭。 誠如明妃所說,這道圍堰是為攔洪而非阻水。
堰外水澤一片白亮,無垠無際,吳銘失了頭緒,便拍著諦聽的禿頭叫道:“便先沿著圍堰跑個來回吧!”
“哦!”諦聽當真聽話,吳銘話音未落,他便飛身躥出,跑的那叫一個快!
殘影飛掠,疾風咧咧,吳銘閉眼苦熬,本想尋個一鱗半爪,如今想睜眼都難!正欲開口叫停,不料諦聽卻陡然止步。嗅了嗅碩大的鼻孔,忽將目光投向堰體。
“那裡。”說著便一蹦而起,直向目標砸去。
等吳銘再睜開眼,人已到了圍堰下的河堤。
“這是……”望著堰牆上密密麻麻拳頭大小的洞穴,吳銘頓時僵住了!
“崖沙燕。”明妃翩然而至,“和在屋簷下築巢的家燕不同,崖沙燕喜臨水而居,把洞巢建在湖澤、江河附近的沙土坡堤上。從這些洞巢來看,必是窩很大的燕群。怕是有萬余隻。”
吳銘鄭重的點頭,複又向諦聽問道:“還有沒有活燕?”
諦聽搖了搖頭, “都已死絕。”
“母燕既去,雛燕豈能獨活。”明妃默念佛號,“吳銘,正如你所料,這定是那條惡龍所為。”
吳銘神色冷峻,複衝諦聽說道:“能不能找到飛燕的去處?”
諦聽搖了搖頭,“大澤風大水深,追不到。”
“如此該當如何……”急切間,忽聞背後異聲,“我來吧。”
吳銘猛然回頭,那個頭頂油紙傘,身著斑斕衣,腰細秘銀鈴,腳穿百草鞋的妙齡蠻女,不正是四方名捕之北宮!
吳銘飛身躥下,一路小跑到蠻女身邊,手足無措,笑著白牙喜問:“你醒啦!”
北宮螢這一路倒是想了無數個法子,去好好問候小賊並其列祖列宗。卻不想被這打心底的暖暖一笑,失了分寸。期期艾艾半天,終化作一聲長籲短歎,“我醒了。”
吳銘徹底放心了。
“這便好,這便好……”
北宮螢撇了撇嘴,“你真是關心我?”
吳銘急忙指天為誓,“天地良心,我那時隻想開個玩笑來著……”
“開個玩笑?”見女捕面色轉冷,吳銘抱頭鼠竄,口中直叫:“女俠饒命!”
北宮螢將將生出的一絲好感頓時化為無形。朝天翻了翻白眼,便向燕巢走去,一路再不看小賊一眼。
明妃蓮步迎上,“女施主有何法?”
“好叫明妃知曉,還是那寄身蠱。”說完,北宮螢便俯身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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