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臨監問計，故人西來 上監察八荒的梵天間，雖屬大理寺，但卻十分獨立。監察、緝捕、審判、行刑一條龍，服務端是周到。　　所以偌大的梵天間，有一處守衛森嚴，飛鳥難渡的監牢，也就十分合理了。與號稱牢不可破，臭氣熏天的皇家天牢不同，梵天間的監牢裝潢華美，物什齊備，堪比天字客房。

　　只不過這些建在地窟極深處的天字客房，全都被一圈兒臂粗的玄鐵柵欄牢牢圈住，還輔以層層誅仙法陣。

　　岩壁上火把高熾，沿廊道一字排開的火盆靜靜的燃燒，落針可聞的地窟，忽從頂上響起機關發動的哢哢聲。

　　斷斷續續的咒罵聲緊跟著響起，原本寂靜的牢籠內忽然響起一聲聲難以言明的輕歎。

　　“喂，你們這些家夥，見到本捕頭不賠上笑臉，卻歎什麽氣?”

　　“捕頭大人，若是有隻蒼蠅天天圍著你嗡嗡嗡的亂飛，偏偏看到捉不到，你會不會也歎口氣。”懶洋洋的聲音慢了半拍的從角落裡響起。

　　“喂喂喂！誰是蒼蠅?可惡，你見過天天偷酒偷肉還偷肚兜給你的蒼蠅嗎?”聲音主人打開升降梯閘門，大咧咧的走到牢前。

　　“咳咳！”慢半拍的咳嗽聲這才響起，“捕頭大人，這次又所為何來?想聽故事的話，可是要用東西來換哦。”

　　“好了，好了，努，這是你要的東西。”說著女捕抬手將花花綠綠的綢布包裹扔了進去。

　　慢了半拍的鼻息聲跟著響起，“紅綃一幅強，輕闌白玉光。試開胸探取，尤比顫酥香……”

　　這仁兄想來是個喜愛女人肚兜的戀物癖。

　　“聞夠了沒有?”女捕忍不住出聲。

　　“鮫綃霧縠籠香雪，此人間絕味，豈是能夠?”貪婪的鼻息，一聲賽過一聲，監牢內關著的定是個風月無邊的貨色。

　　許久，慢半拍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咦?捕頭大人，今個是怎了，竟如此有耐心?”

　　“呃……”女捕頭撓了撓頭，“那個，你能跟我說說……男人麽?”

　　“阿嚏！”如此驚人之語從男人婆口中說出，饒是風月老班頭也不禁閃了下腰。“捕頭大人，莫非你……”

　　“哪有！喂，你別亂猜，我只是好奇，好奇。”從黑暗中投來的目光清亮如水，直攝人心，知道騙不過他，女捕頭隻好訕訕道出事情，“好啦，事情是這樣的……”

　　這女捕便將所知的南方凝與吳銘種種，竹筒倒豆子般，和盤托出。

　　“哦……”聽完之後，那人仍舊不緊不慢的問道:“這男女之事，又與你何乾?莫非你……”

　　“什麽?哪有！喂！真可笑，我豈會做那不三不四的狐狸……狐媚兒！”想到那人的忌諱，女捕頭急忙改口。

　　“那人家之事，你又何需如此上心?”

　　“是這樣啦……”越說越亂，女捕頭索性交了底，“還不是閣主，他為了掐斷南風姐與那小賊的孽緣，便派我接了那趟差！你知道的，連南風姐都被那小賊騙了心去，我只怕，只怕……”

　　“原來如此。”那人笑道:“你怕也被那小賊偷了心，是與不是?”

　　“沒錯啦。”女捕頭長出一口氣，“所以想問問你男人的事，好早作提防。”

　　一陣沉默後，那人又不緊不慢的說道:“男女之事，說來複雜，其實也簡單。繞來繞去，無非二字。”

　　“哪兩個字?”

　　“擒，縱。”

　　“擒，縱?”女捕頭美眸驟亮，

“欲擒故縱?！”　　“是了。常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此話一出，令無數奇男子涕淚橫流，指天大罵。再想風花雪月，是何其艱！於是乎……”

　　“欲擒故縱。”女子如撥雲見日，豁然開朗。

　　“然也。明明喜歡的緊，卻故意裝作無所謂，明明想要的是她，卻向另一個女人大獻殷勤，明明想做夫妻，卻要先認下乾親，明明是個浪蕩女，卻要先立起大大的牌坊群……目的嘛，自然是讓目標放松警惕，然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以雷霆之勢，一舉擒下！”

　　“哼！曲線救國。”女捕頭已能舉一反三了。

　　“所以，既知手段，便就好辦了。”那人輕笑。

　　“該如何做?”女捕頭急忙追問。

　　“也無非兩個字。”那人慢悠悠的說道:“轅，轍。”

　　“南轅北轍……”反覆念叨著這個詞，女捕頭愈發神采飛揚，“背道而馳?”

　　“孺子可教。”

　　重重的擊了下掌，女捕目光熊熊，“我明白了，就是要和那小賊對著乾！他向東，偏西，他往南，我偏走北！”

　　“咦?不對啊。不是欲擒故縱嗎?他向南，其實是向北吧?我再走北， 不正著了他的道?”

　　“朽木不可雕。南轅北轍，是要你反著理解他的話！不是讓你跟他對著乾！”

　　“哦！何不早說……”女捕頭心滿意足的離去。

　　待哢哢聲終不可聞，黑暗中又傳出聲破鑼般的吆喝，“喂，你這殺千刀的老貨，老子怎麽覺得你出的是個餿主意?誠心和女娃兒過不去是吧?”

　　“你懂個屁！”反擊異常凌厲，哪有半分慢半拍的影子。“她心有所想，已然是著了道。不然又何需問計於我?”

　　“我呸！就知道你這老貨沒安好心！少羅嗦，需分一件肚兜給我，不然老子一五一十，全他娘的給你捅出來！”

　　“老厭物，想要肚兜就明說！呸，一根通到底的直腸子，還轉什麽彎彎繞！”一團錦族便砸了過去。

　　大笑接過，又反擊道:“終究還是眼皮子淺，等俺抹完鼻涕，再還與你便是。”

　　“滾——”

　　雞鳴十分，洛陽城北，安喜門剛剛吱吱呀呀開啟了條縫，便有一騎衝出，絕塵而去。

　　嚇得睡眼稀松的老軍頭，連打了數個寒顫。吃了一嘴的煙灰，忍不住扭頭罵道:“不長眼的厭物，趕去投胎啊！”

　　快馬加鞭的梵天間女捕也不與他置氣，埋頭趕路便是。

　　要說老軍漢發火也是有原因的。別說是趕了個大清早，即便白日高懸，這北門也極少有人走動。

　　因為洛陽北門，自古便是送葬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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