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點,莞城第三中學,九年級的一個班級中,許多家長陸陸續續地走進班級,準備參與自己的孩子開家長會。
“安安,你哥哥怎麽還不來?”葉安的同桌問道。
葉安的表情一瞬間愣住了,低下腦袋,眼神中有明顯的呆滯。
“我忘了,我忘了和我哥說了。”
同桌聞言吃驚地捂住嘴巴:“這也能忘嗎?”
看見葉安有些魂不守舍,她連忙安慰道:
“沒事的,一場家長會而已,也就說說中考的事情而已,距離中考也就三個月了,無非解釋一下填志願之類的。”
葉安嗯了一聲,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老師好,請問這裡是九年級三班嗎?我是葉安的哥哥,來參加家長會的。”
葉安驚喜地抬頭,正好與門口那身影對視。
葉暮和老師又說了兩句,便朝葉安的方向走來,端來一個椅子坐在葉安旁邊。
“哇,你哥這麽帥!!”葉安的同桌看見葉暮坐在旁邊,激動的不能自已,用手機和葉安交流。
葉安沒有理她,而是驚喜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你怎麽知道我開家長會啊,我都忘記跟你說了。”
葉暮聞言,笑容不減。
“我記得我初中的時候也差不多這個時間開家長會,我就問了問你們老師。還有你……”
葉暮給了葉安一個腦瓜崩。
“這種事都能忘,怎麽考試。”
葉安笑了笑,“你真厲害啊,這就是未卜先知嗎?”
葉暮無奈的撇了撇頭。
“你的事情我都不會錯過,只要你希望我在,你不說我也一定會在你旁邊。”
葉安沒理會同桌的花癡,也說道:
“那說好咯,不過我又不是真的笨,下次這種事情肯定不會忘記喊你的。”
葉暮寵溺地看著葉安,似乎想把對方的樣子永遠記下。
“你幹嘛?這麽肉麻?”葉安頓時警惕起來,難道是來找本小姐要錢的?
“當然,肯定的,我妹妹最聰明了,怎麽會忘記呢。”葉暮哈哈一笑,家長會也正式開始。
一直到九點,家長會才結束,葉暮領著葉安走出校園。
“安。”
天橋上,吹著路過的晚風,在一絲絲涼意中,葉暮開口道。
“幹嘛?”葉安推著自行車,兩人一齊步行。
“這幾個月我可能就不在莞市了。”
葉安一愣,“為什麽?”
“去瑛國找咱媽嘛,你知道的,她其實一直想我去陪她的,她在那邊給我找了一個學校,懂吧,留學。”葉暮盡量態度溫和地說。
葉安頓時停住了腳步,葉暮本能地向前走了一會,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頭去看著那個女孩。
“那我怎麽辦。”葉安停下,把單車推到一邊,夏月高懸,映照出葉安那微微泛紅的雙眼。
“你走了我怎麽辦?”
他們的母親並不是同一個人,因此葉暮的離開不可能帶著她。
“我要中考了,我需要人照顧的,而且,而且葉華又找上門來怎麽辦,我,我…”
“沒事的。”葉暮的語氣從所未有般的溫柔,他輕輕抱住葉安,安撫著。
“我跟孟然說一聲,反正離的那麽近,孟然啊,小時候咱天天一起玩的,記得吧,還有你蘇子玉姐姐,沒事也可以找她嘛,至於你的生活費也會按時到帳的,沒事的。”
“我不,你怎麽那麽自私,就想著去國外,想著你的前途,想你的媽媽!我一點都不重要嗎?!”葉安崩潰了,一把推開葉暮,靠近天橋的柵欄。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家人也要離自己而去。
她的父親有名無實,他的母親更是早在她出生時便難產而去,如今連唯一的哥哥也要離開。
“怎麽會,我又不是不回來,每年過節我都會回來的。”葉暮盡可能溫柔地開口,可依然不能撫平葉安那崩潰的心情。
她其實從來都很敏感,她的家庭從來都不完美,只是有這樣一個哥哥,也就無所謂了。但如今,他的哥哥也要離開了。
“你走啊!隨便你,反正我不重要,誰要你管啊!”葉安轉身,心情起伏不定,竟然想不開要跳下去。
“唉。”葉暮歎了口氣,隻一伸手,一道清風便把她推離了護欄,重新撞入他的懷中。
“好好好,不去了,開個玩笑嘛,這麽激動。”葉暮無奈地說道。
葉安擤了擤鼻涕,帶著哭腔問道:“真的嗎?”
“真的,但是我還是要離開幾個月,咱媽真的很想我,你中考結束前回來,可以嗎?”葉暮商量道。
“好。”景國的人自古以來都喜歡折中,一聽到這話,也就平靜下來了。
“行了,多大的人了,動不動就哭,你還想跳下去啊?說我不管你,你管我不。”葉暮洋裝生氣,撿起自行車,往家的方向走去。
“你答應我的。”葉安的心情也平複了下來,跟在後頭道。
也不知答應的是什麽,葉暮只是嗯了一聲,脖子上帶著的銀色項墜在月光下微微閃爍。
反正,都會忘記的。
翌日,葉暮很早的來到一個早餐店,葉安還在床上蒙頭大睡,另一道倩影卻已推門而入。
正是蘇子玉。
“你要去國外?”蘇子玉開門見山道。
“嗯,我媽想我了。”葉暮嗦了一口腸粉,覺得不夠味,又拿起醬油將盤子裡的腸粉徹底淹死。
“那也不該是這個時候啊,都要高考了……”
話還沒說完,葉暮拿出一張錄取通知書,是一所叫景國道教學院的大學。
“啊?”蘇子玉的表情一瞬間便凝滯了。
“這個,那個,很難解釋的啦,但是也是正經大學。”葉暮摸了摸鼻尖,頗有些尷尬。
這是昨日秋月白交給自己的,過些時候他還真得去那裡求學,本來挺反感的,不過如今剛好為自己所用。
“所以你就不用擔心我了,你自己好好學習。”
“那我們就不能在一個學校了。”蘇子玉微微皺眉,“你是不是真想跟我分手啊?不然怎麽不跟我商量一下。”
“怎麽會呢,哈……”葉暮深情地看著眼前的佳人,他是真喜歡啊,可終究天不遂人願。
“這有什麽,京城學校那麽多,你考個京大不就好了,也就隔了十幾公裡。”葉暮乾笑了兩聲,喝了口茶緩解自己的尷尬。
“行,我肯定跟你在一個城市,你要是敢劈腿,我讓我爹劈了你。”蘇子玉惡狠狠地說道。
“對了。”葉暮抿了口茶,道:“我要去國外,你幫我照顧一下安。”
“那當然了,你妹可是我小姑子。”
葉暮聞言尷尬地摸了摸鼻尖,但想了想他也坦然一笑。
“好,既然你都在京城讀書了,我也要努力。”說罷,蘇子玉起身,轉頭就要離開。
“不吃點東西嗎?”葉暮勸了兩聲。
“不了,我要努力。”
葉暮恍然地看著她離開,直到人走茶涼,葉暮才重新回過神來。
喝了口已經冷掉的茶,葉暮也付錢離開。
站在離家不遠的一個籃球場裡,葉暮在這裡投了幾個籃,終於等來了那個人。
“你有病啊,周六不睡覺不讀書叫我來打球。”孟然很不爽,但還是穿上了球衣。
“而且天這麽熱。”
雖然才八點多,但天上豔陽高照,真是把人曬得恨不得待在空調房裡。
“也不是很熱吧。”葉暮笑了笑,空中便刮起微風,將一朵雲吹來,遮住了那不知疲倦一生公平的太陽。
微風徐徐,天上的太陽也被遮住,一時間還真就涼快了起來。
“嘿,這麽巧,你真是挑了個好時間。”孟然當即改口,隨後進場。
“來,看我打爆你。”
葉暮笑了笑,隨手就中了一個三分。
“淦!能不能打身體。”
葉暮如他所願,很快孟然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伸著舌頭大口喘氣。
“你是不是…又練過了…這麽離譜。”孟然不敢置信,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往常他和葉暮打球,都是贏多輸少來著,今天一把沒贏,無論中投還是身體對抗,都被完爆。
葉暮也坐在他旁邊,看著微微泛藍的天空,說道:
“你可得好好讀書啊,我已經保送了。”
“納尼?”比起球技的進步,更不能讓他接受的是好兄弟的保送。
葉暮拿出那張錄取通知書,遞給他看了看。
“臥槽,你要當道士啊?”
“隨你怎麽想,反正我是上岸了,你別落下。”
“切,沒記錯我成績還比你好,京城的大學,不說京大和青大,其他的也是隨便考的。”看見不是京大,孟然也放心了,就怕自己的好哥們一聲不響變學神了。
“對了,有件事拜托你一下。”葉暮坐在地上,用手撐在後面,說道:
“我要去一趟國外, 見見我媽,這段時間你幫著照顧一下我妹妹。”
“肯定啦,你妹不就是我妹咯。”
“呵,要是我爸又上門找事,別客氣就是了。”葉暮到底還是擔心那個人渣。
“難辦,那是你倆的爹啊。”到底是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對葉暮他家的情況,孟然是了如指掌。
“不過放心了,你安心去吧,除非我死了,不然出不了問題。”想了想,孟然還是說道。
“別整天死死死的,不吉利。”葉暮打斷了他。
“嘖,要當道士的人就是不一樣,以前髒話連篇的是誰來著?”
“反正你們多幫我照顧一下就行了,這件事我也跟子玉說了。”
“心放好了,你妹妹肯定安全無恙地等你回來,不瞞你說,其實我老會照顧人了。
對了,我跟蘇子玉說好了,咱們仨畢業了一起去旅行啊,至於去哪…去雲州吧,去雲州看雪山,哈,雖然到時候是夏天,把你妹也帶上,咱們四個一起。”
“行啊。”葉暮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揮了揮手,算是告謝,也是告別。
“喂!”孟然忽然大聲吼道,“還會回來的吧?”
他總覺得,今天自己這個好兄弟過於矯情了一點,還莫名其妙的去做道士。
“會的,有一天你們還會看見我,會記得我。”葉暮沒有回頭。
“莫名其妙。”孟然徹底躺下,看著天上的雲,直到雲朵散開,陽光又照射而下。
“媽的,真曬,怎麽他一走這雲也跟著走了,沒你不行啊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