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奇並沒有回話，只是靜默了幾秒，便轉身繼續走。

　　李楠看著他的背影，面色逐漸沉重了起來。

　　她感覺自己似乎說的委婉了些。

　　昨天，治安局每個人幾乎都沒睡覺，晚間抓住人販團夥後，局裡也沒有一絲放松，而是又連續開了不下十幾場大大小小的會議。

　　而這些會議全部和周奇有關！

　　為什麽?

　　除了因為周奇所說的雙河村事件外，還因為，周奇讓他們感覺到了一種壓力，一種難以言喻的，對法律，對罪惡，對生命的漠視感……

　　他會在末日沒來之前，肆無忌憚的做出任何事。

　　他會在末日沒來之後，和國家悠哉談判，並且在談判之後，隨心所欲的撕毀約定。

　　他想救人就救人，

　　他想支配誰就支配誰，

　　他想做什麽，就甩出幾個別人無法拒絕的“籌碼”……

　　憑什麽?

　　憑他是一個重生者?

　　憑他什麽都知道，並且身懷各種各樣的技術和知識?

　　……昨天夜裡，當劉局長得知周奇救了一個跳湖的小女孩後，是什麽反應?

　　他沒有高興，也沒有生氣，以往那情緒激動的樣子，絲毫並沒有展現出來，

　　興許是抓捕罪犯的工作太累了吧，

　　他看手機看了良久，

　　然後掃視整個治安局的人，眯著眼睛說了四個字:

　　“這樣不行。”

　　這樣不行！

　　……想到這，李楠眼神逐漸變得冷冽。

　　周奇的我行我素，始終是個不定時炸彈，國家，不允許這樣的人存在！

　　她深吸了口氣，朝鄭軍示意了一下:“還是把話說清楚吧。”

　　“……”鄭軍聞言回過頭來，

　　李楠能看到他臉上的陰霾。

　　對視過後，兩人點了點頭，再度邁開步子，朝周奇走去。

　　然而，

　　就在兩人追上周奇，神色嚴肅的，準備說些什麽時。

　　“……我在努力適應。”周奇突然開口說了這樣一句。

　　“……”這下，李楠本來要說出口的話，又收了回去。

　　她看著周奇，眼睛微微眯起。

　　昨晚，他也說了這兩個字。

　　他說他需要一點時間適應一下。

　　適應。

　　適應……

　　李楠深吸了一口氣。

　　“周奇，我們知道，你可能還不能習慣這樣的環境，需要時間，也需要幫助……

　　我們能體會你的難處，但你至少讓我們，讓國家心裡有個底吧?

　　就比如你昨天說的那兩個地方，是不是我們不逼你，你就不準備說了?

　　可你知不知道，那些被抓去的人有多慘，他們不把人當人的……在你眼裡，他們難道是想救就救，想不救就不救的籌碼嗎?”

　　“……”周奇沉默。

　　一旁鄭軍上前，也深吸了口氣，語氣沉重說道:“周奇，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麽想的，也許你經歷過很多很多，也許現在的你，看任何一個人死在你面前都會無動於衷……但，”

　　說到這裡，他神情鄭重而莊嚴:“但，我，我們，和國家所有人，都想和你說的是:

　　生命不該是籌碼，不該是數字，不該是工具;

　　無論在什麽時候，生命就是生命，生命無價……所以周奇同志，我們由衷的希望你能尊重生命！”

　　周奇突然停下腳步。

　　兩位警察隨之停下。

　　周奇側頭看向鄭軍，然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們說的對，我會記住的。”

　　鄭軍與他對視著，認真道:“……感謝你的理解，周奇同志，只要你配合，我們也會竭盡全力幫你適應現代社會的生活。”

　　“好。”周奇笑了笑，然後繼續走。

　　他的步伐依然平穩，從他的言行舉止中，還是看不出任何情緒上的變化。

　　但兩位警察卻莫名松了口氣，仿佛卸下了肩上的一塊石頭。

　　“……”

　　“……”

　　沉默了幾秒後，他們也邁步跟上了周奇。

　　“這次……他應該是認真的吧?”李楠看著前方周奇安然的姿態，輕聲呢喃道。

　　“……”沒得來回應。

　　她轉頭一看，卻發現鄭軍臉色蒼白，滿頭大汗。

　　“你怎麽了?”她疑惑問。

　　鄭軍搖了搖頭:“沒事……”

　　李楠不信:“那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鄭軍冷臉擦了擦額頭:“陽光太熱了。”

　　“該不是虛了吧?”李楠投去鄙視的眼神，“平時吹噓自己多厲害，關鍵時刻，還不如我一個女人。”

　　“你！”鄭軍臉色一黑，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瞪了她一眼，“算了，不跟你計較。”

　　緊接著，沒等李楠問什麽，他又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趕緊跟上吧，別給他弄丟了。”

　　說完快步走上去。

　　李楠狐疑的看了他幾眼，搖了搖頭，也跟了上去。

　　……

　　其實，鄭軍是有事的。

　　就在之前，周奇說出有關張顯生的那些話時，他是真的衝動了，所以情不自禁的就動手了。

　　當時火氣上來還沒感覺什麽，就連李楠開口勸解的時候， 他還帶著情緒的，松手把周奇推開。

　　但現在，他卻越來越感覺後怕。

　　因為他腦海中還留著周奇剛剛的眼神……

　　就在兩個人，正面，相距不到10厘米對視的時候，周奇那雙眼睛，差點把鄭軍整個人都吸進去了……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空洞，深邃，漠然的感覺，從那漆黑瞳孔的深處，鄭軍看不到任何感情，也看不到一絲情緒……

　　那就不是人的眼睛！

　　之後，一種巨大的壓力就一直籠罩在他心頭，讓鄭軍感覺……好像隨時都要死了一樣。

　　還好，之後兩人把話說開了。

　　鄭軍才感覺輕松了許多。

　　但即便如此，就在剛剛周奇在笑的時候，鄭軍依舊沒看到他的眼睛裡有什麽情緒，就好像只是演給自己看的一樣……

　　鄭軍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當時繼續衝動下去，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喂……認真的，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不太對啊?”

　　突然，鄭軍耳邊再度傳來李楠小聲的問詢。

　　他僵了一下。

　　沉默良久後，他終究還是吐出口濁氣，朝李楠開口道:“以後，千萬不要惹他……”

　　……

　　與此同時。

　　中海大學。

　　關曉正邁著沉重的步伐朝校門口走去。

　　她穿著淺色的襯衫和裙子，

　　一張娃娃臉上滿是凝重與嚴肅，

　　全然不見平日裡那副元氣滿滿，好相處的樣子。

　　因為，

　　就在剛剛，她的男友，高鵬，對她提出了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