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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長安道》第10卷:攬月一十五
  一隻鳥停落在方星翊的肩頭,帶來了他想知道的消息。正經消息之外,一句道聽途說的閑言碎語引起了他的注意。蕭堯要將帝位傳給蕭煜,還要下罪己詔?這在旁人看來是天方夜譚的事,方星翊卻從中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蕭堯如此作為,定是在醞釀一場巨變。而這場巨變,輕則將魔界打回原形,重則將擾亂三界的秩序。“追風,這消息你核實過了?”

  追風歪頭想了想,似乎在梳理過往的信息:“錯不了。我與梧桐認識了這麽多年,它從未說過謊話。”

  方星翊思索再三,調轉方向回海神門去了。待他剛向方遠逸講述完飛鳳閣的事,方清歌的信使帶著喜帖到了。鑲著金邊的大紅帖子上,寫著新人的姓名與良辰吉日。“這喜訊來得比追風還快。”

  “正常。追風快得過你,快得過風,卻絕對追趕不上人心的變化。”方遠逸三言兩語打發走信使,摸著追風的下巴道,“權力當真是這世上最能迷惑人心智的毒藥。你姑姑為了那點子虛名,一再犧牲兒女們的幸福。但願將來機關算盡後,她不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只是可憐了凌寒。原本,他是可以與莫公子相守白頭的。”

  “凌寒不可憐,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倒是莫待,令人惋惜。”

  方星翊挑了挑眉:“父親好像很同情莫待?您與他並無接觸,為何有此感慨?”

  “不接觸不代表就一無所知。從青英會上他與孟星魂交手開始,我就暗中留意著他的動向。意外的,我在他身上發現了兩種已經快被世人遺忘的品質——善良與勇氣。他肯為無名之人流淚,也敢叫板雪重樓,這在你我都絕非易事。就衝這兩點,我就願意同情他。”

  “那父親為何不出面勸一勸姑姑?”

  “你姑姑如果肯聽勸,七星湖就不會盛開薔薇花。你姑姑始終沒有明白一個道理,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僅有仙界好,三界遲早生亂象。只有三界和諧共生,仙界才能是真的仙界。”方遠逸注視著方星翊,眼裡閃著慈愛的光芒,“你好像也很同情莫待?說說你對他的看法。”

  “我?我對他知之甚少。”方星翊眼前浮現出莫待在碧雲天迎戰李晚煕的情景,言語中不由自主地帶出一絲笑意。“他應該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你沒說實話。”方遠逸笑了笑道,“能拔出清霜的人,你該多了解一些。”

  “可是我並不想和一個被姑姑盯上的人有過多交集,那是自找麻煩,自尋死路。”方星翊自小由方遠逸教導,父子倆的感情十分親厚。在方星翊心目中,方遠逸是慈父,嚴師,良朋,密友。兩人幾乎無話不談,類似這樣的話題自然也不是第一次涉及。“前兩次我沒有下手殺他,姑姑已經很不高興了。”

  “她不高興的事多了去了,還能事事都如她的意?”

  “其實不是我下不去手,而是兩次的時機都不對。在碧雲天,有梅先生盯著,我沒辦法做得天衣無縫。而芳菲林之夜,我們遭人暗算,戰力本就折損厲害。若再殺了他,先不說凌寒能不能活下來,那些仙門弟子十有八九都是活不成的。”方星翊舒展兩條長腿斜靠在椅子上,坐姿極為慵懶散漫,完全沒有人前的端方。“且不論姑姑這般行事對不對,有一點她確實沒說錯,莫待這個人很危險,倘若他為敵人所用,將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對手。”

  “人最是矛盾不過,慕強、拚命讓自己變強的同時也不妨礙他們打著憐弱的旗號討伐強者。所以,有時候強大本身就是罪過,他被你姑姑算計也實屬正常。”方遠逸像軟體動物癱坐著,比方星翊還要沒坐相,“你姑姑這招太狠了些。自古多情空余恨哪!凌寒犯下了他此生最大的錯,錯過了一個最值得他珍惜的人。”

  方星翊站到窗前,望著庭院中高大的梔子花樹出神。方遠逸將那請柬折成一隻鳥,舊話重提:“你是怎麽看待莫待這個人的?”見方星翊背在身後的手瞬間成拳,他了然。“你討厭他嗎?”回答他的,是一室靜默。

  方遠逸也不急著要答案,慢悠悠地將那鳥展開疊成一朵花。他有三個孩子,個個都是他的掌中寶,心頭肉。若要問他最愛誰,那必須是方星翊。這並非他偏心,實在是方星翊背負的東西太多太沉重了!他對他多了一份心疼,更有如山海般無法填補的內疚。

  “我不知道。”方星翊平靜地道,“情識被鎖,我分辨不出情緒的好惡。偶爾有細微的情緒起伏,也都無關情愛。”

  “解了吧,也該解了。”方遠逸與他並肩而立,沉聲道,“是我們連累了你。”

  “父親說的是什麽話?情識是我自願鎖的,我從不後悔。只要你和母親無恙,只要我們一家人快快樂樂地在一起,別說是區區情識,就是鎖了所有的神識我也甘之如飴。”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有上神之年歲卻從未對誰過動心,這本身就令人生疑。若有人起了疑心深究,那些事是藏不住的,倒不如順其自然。”

  “能多一日的平安也是好的。一旦情識解開,我沒有自信還能像現在這樣,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持情緒穩定,波瀾不驚。”方星翊揉著眉心道,“其實現在這樣沒什麽不好,隻論是非對錯而不為情感所困,做起事來很輕松,也自在。”

  “這不是理由。神的生命漫長,你不能永遠都鎖著情識,永遠都形單影隻。你要找到與你志同道合,琴瑟和鳴的人,這樣才能擺脫身處熱鬧人群時生出的致命孤獨。”方遠逸苦口婆心地勸了好半天,末了說,“人的第一使命就是讓自己幸福。我從來不覺得心懷天下和獨善其身是矛盾的事。如果一定要給生命裡的要事排序,相比拯救蒼生和那些宏大的話題,愛我所愛才最為重要。別再為我犧牲!在愛上你母親的那一刻,我便已做好了與她共進退,同生死的準備。當那一天來臨時,如果能夠逢凶化吉,自然是最好不過。如果無路可退,那就豁出命往前闖一闖,未必就不能絕處逢生。星翊,你可明白我與你母親的心情?我們真心希望你好好愛自己,也加倍去愛你想愛的人!”

  “自然明白。父親請放心,真有那麽一天,我、星月和星辰都會陪在你和母親身邊,與你們一起面對所有的風暴。只要我們在一起,天大的風浪也能扛過去。我相信他倆也有這個覺悟。”方星翊默了默,又道,“若真遇到命定之人,我絕不會錯過。只是眼下我沒有遇見也就沒心思談這些。”

  “那就等你想談的時候再來找我吧,我一定洗耳恭聽。時候不早了,我得趕緊把這帖子拿給你母親,幫著她準備賀禮。你也準備著,凌寒的婚禮我們都得去。”方遠逸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笑道,“星月正等你去給她講莫待的事呢!如果你不趕緊去,一會準殺去你寢殿。”

  方星翊搖頭道:“上次星辰寫信跟我訴苦,說他二姐已經從暗地著迷變成明目張膽的偏愛,天天拉著他四處打聽莫待的消息。她沒見過人家也沒深入交道過,到底為什麽那麽崇拜?”

  “用她的話說,多少年了,唯有莫待一人敢以凡人之軀挑戰仙界最至高無上的權威,並且面無懼色地站上屠魔台,最後還挺直脊梁,瀟灑地走出了屠魔台的大門,甩了你姑姑一個響亮的耳光。就憑這些便值得敬佩。我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方遠逸笑道,“有件事你可能想不到,星辰現在沒那麽喜歡凌寒了。”

  方星翊難得地瞪大了眼:“當初他天天圍著凌寒轉,連名字都要改成和星辰殿一樣。現在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他受什麽刺激了?”

  “有星月的影響,也有他自身的原因。芳菲林之夜,他十分讚成慕語遲的觀點,對凌寒的做法頗有微詞。後來又出了屠魔台的事,他氣得摔了杯子,說凌寒優柔寡斷,沒有敢愛敢恨的擔當。偏偏他素來最是佩服愛恨隨心的人,當初不也就是因為凌寒拒婚他才喜歡上這二表哥的麽?這一來二去的,他對凌寒的好感度就下降了。”

  方星翊差點發笑:“他是現在才知道凌寒優柔寡斷,缺乏擔當?凌寒不是一直都這樣麽?”

  “人的性情如何要放在大環境,大事件下才能充分體現出來。以前凌寒要麽一門心思修煉,要麽奉命上陣殺敵,除魔衛道也是獨來獨往,各方應酬更是別人捧著他,很少接觸到複雜的人情世故,他性格上的缺陷很難被發現。如今亂象橫生,他身處其中卻處理不好各方關系,自然就暴露出來了。”方遠逸望著高處,凝神片刻後又笑了,“不管是你還是星月,或者是你們兄妹合謀,只要能把那小子變成我方遠逸的家屬,我就以我的佩劍作為嘉獎。你要不要考慮考慮?”

  方星翊愣了片晌,劍眉微挑:“父親還真是開明!他可是個麻煩人物。”

  “喲,現在不說他除了一雙眼睛勉強可看,實在相貌平平了?”方遠逸調侃道,“不錯啊小夥子,有進步!逮到機會你再多看看,說不定越看越順眼,越順眼就越喜歡,喜歡了就去追求,別婆婆媽媽的。凌寒有眼無珠,你可別有心沒膽。我方遠逸的兒子不該拘泥於世俗。”

  “父親想多了,我對他並無此心。”想了想,方星翊又道,“很多事對他寬縱,不過是看在凌寒的面子上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有心或無心,欣賞還是愛慕,只要你忠於自己的心就好。”方遠逸用帖子當扇,一路扇著風逗鳥捕蝶遠去,完全沒有人前的死板嚴肅。“臭小子,記著點老祖宗的話吧!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莫待……莫待無花空折枝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矯揉造作且刻意得不能再刻意的停頓讓方星翊怔住了:難不成這就是他名字的出處?他是在感歎生命易逝還是在追悔當初?像是窺見了了不得的秘密,他受驚似的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侍女進來整理書房才回過神來。

  長廊下,替豆蔻打探消息的風匆匆離去,驚起了林間的飛鳥,撲棱著翅膀四處亂竄……

  豆蔻講完這一段,已口乾舌燥,喉嚨冒煙。它顧不上喊渴,忙著問:“長風,現在怎麽辦啊!你們快想想辦法,幫幫公子!”

  沒人說話。過了半晌,謝輕晗道:“雪凌寒不值得。”

  顧長風點頭:“所托非良人,一別兩寬。不是壞事。”

  “豆蔻,莫公子現在身在哪裡?”

  “找蕭逸去了。蕭逸被破格擢升,位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統管天下兵馬大權,現已掛帥出征,準備阻擊你。為了阻止他與你的軍隊交鋒,公子星夜兼程趕往他的營地,希望能勸說他止乾戈,休戰事,棄暗投明。”豆蔻說著說著來氣了,衝謝輕晗嚷道,“你謝家的江山為何要勞動我家公子奔忙?簡直豈有此理!”

  謝輕晗笑道:“謝家也是他的家,他在謝家排行老七,你不知道麽?”

  “我不想知道!”豆蔻吃飽喝足,展翅飛向高處。“我找公子去了。”

  謝輕晗道:“長風,你真不與豆蔻一起走?這個時候,他最需要你。”

  “這個時候,公子最不想見的人大概就是我了,因為他既不想我看見他難過,更不想我為他難過。”顧長風笑了笑道,“做好我該做的事就是對他最大的支持。相信我,他沒事!”

  豆蔻隱匿的方向沒有光,只有黑不見底的夜空。兩人思潮難平,都不發一言。謝輕晗想的是如何趕在蕭逸到達前拿下融禦,而顧長風想的更多的是莫待。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急切地希望自己擁有無邊法力,能夠讓時光倒流,讓一切重新回到未遇見雪凌寒之前……

  豆蔻一路緊趕慢趕,總算趕在破曉時分趕到了蕭逸的營地。這當口,莫待正站在蕭逸的軍帳中,握著長笛的手垂在身體一側,平靜地面對一眾武將的刀槍劍戟與橫眉怒目。他們已這樣對峙了一盞茶的時間,誰也沒有要讓步的意思。

  終於,蕭逸戀戀不舍地放下了蕭思源為他尋得的兵書,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打量這個不速之客。是他?與送龍紋印到寧王府的那晚相比,他清瘦了不少,顯得那雙眼睛越發清亮明澈了。他還是那身純白樸素的衣衫,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表情,還是那種高貴桀驁的姿態,仿佛他身上的一點一滴都是靜止的,永遠不會隨著時間改變分毫。他面色平靜,神態松弛地目視前方,完全沒有身處龍潭虎穴時的膽怯。蕭逸一生閱人無數,闖過無數生死難關,見過不少王侯將相,其中不乏氣質超群、威武霸氣、年少有為的少年英才。但是像莫待這樣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流露著王者氣派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何事?”他心平氣和地扔出兩個沒分量的字,眼裡不見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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