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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長安道》第8卷:棋子二十一
  “關木通有提及他們的合作事項麽?”

  “那家夥鬼得很,哪會說那麽具體。”

  “關木通是雪重樓的同夥,卻暗中帶走了李晚煕,還故意放他招搖過市惹人注意。看來這兩人的關系也不怎麽樣。”

  “同夥不一定就是朋友。仙界囚禁了帝柔,魔族別提有多恨了。關木通和他師弟任天颯一樣,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每一根汗毛都寫著帝柔的名字,他會放過捅仙界刀子的機會?他這招順手牽羊怕是已在七星湖掀起滔天巨浪了。失去了李晚煕這個強大的試藥人,雪重樓必定會再找一個類似的。不知道這個人會是誰,又將引起怎樣的風波。”

  “雪重樓沒有懷疑關木通?”

  “懷疑歸懷疑,有證據麽?拿不出證據,關木通抵死不認,雪重樓也拿他沒辦法。認真計較起來,雪重樓可不是關木通的對手。況且,目前的形勢是雪重樓有求於關木通更多,他不會因為這個而翻臉,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這麽說,這關木通倒是幫忙了。難怪他能從未央夫人手下全身而退。”

  “未央不動手是我的指示,你莫怪她。那個將木蘭策還給你的人,查的有眉目了麽?”

  “沒有。我得到消息,說你要將木蘭策作為獎品送出去,便匆匆趕來。誰知剛進碧靈鎮就遇上一陣狂風,吹得我睜不開眼。風停後,木蘭策竟然出現在我腳下。這事不管是誰乾的,出於什麽目的,這一次我都感謝他。”

  “你寧可錯過報仇的機會也要保護莫小公子,你還真拿他當親人。”

  “仇我要報,人我也要保護,不矛盾。”木晚心掏出一卷發黃的紙,小心展開。“這是我昨晚去鳳舞山莊,在父親收藏的黃歷裡發現的。

  孟星魂從頭到尾看了兩遍,沒看出特別來,只是鳳歷元年歲末的最後一天被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圈,旁有標注:十三月,天賜麟兒。“這是什麽意思?我看不太明白。”

  “你仔細回想一下,鳳歷元年是不是比往年閏了一個月,有十三個月?天賜麟兒,應該是指我母親懷胎十月,一朝分娩產下一子。可惜,那孩子生下來就夭折了,被父親埋在了素馨山。自那之後,但凡哪年有十三個月,那一年的黃歷必定保存得比武功秘籍還要緊,且他生辰那天還會被隆重其事的標記。這可不符合父親的性格。”

  “十三月?十三……不會吧?你懷疑莫小公子不是慕家的家奴,本來就是慕家的人?可是我分明記得你說過,他與雪凌寒同生。”

  “這一點我也很費解。從小到大,每年他過生日,長風都要隆重其事,至今如此。你知道長風與他的感情,就是四海八荒的人都背叛他,欺騙他,長風也不會。長風說撿到他的時候繈褓中放著一封信,上面寫著他的生辰八字,確實就是七月初七。那麽,他與雪凌寒同生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鐵定無假。”

  “既然顧長風沒有說謊,那說謊的就只能是你父親。他的目的是什麽?”

  “猜不透。”木晚心閉目回想,隻覺得思緒紛亂,“如果他只是慕家的家奴,一切反而說得通。如果他是慕家的骨血,我還真想不明白父親為什麽要那樣對他……只有你見識過他吃的苦受的難,你才能知道他為何會那麽強大,我為何會這麽心疼。”

  “猜不透就先不猜,省得煩心。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咱們就拭目以待吧。”孟星魂狡黠的眸子裡多了些真誠,“生而為人,太多不易。我會盡最大努力幫助你。”

  “別算計他,別讓你的人害他,就是幫我。”木晚心走進草叢,隱去身形。

  過了一陣,未央夫人才問:“莫待與聖血真沒關系?”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不過依我判斷,多半是他沒跑了。不然,那個弄得黃沙滿天的神秘人幹嘛費那麽大勁搶木蘭策?不管流著聖血的人是誰,一旦發現立馬囚禁起來,直到血月出現。”

  “我明白。我會派人盯著莫待。”

  “不但要盯還要盯緊了,千萬別讓關木通那廝捷足先登。我隻答應過給他木蘭策,可沒答應要與他分享聖血。”孟星魂望著遠處高聳入雲的退思峰,眼底閃過一點恨意。“師父也該出來了!”

  未央夫人道:“如果在救師父的同時還能讓仙界掉塊肉,那才痛快!”

  孟星魂呵呵冷笑:“豈止是掉肉,我要讓方清歌血債血償。當初她那般糟踐我妖界眾生,她得加倍償還才能解我心頭之恨!這次利用方啟信之死,用梨花榆火和洗心水把小閻王引上琅寰山只是先給她找點麻煩。有小閻王盯著,她想找妖界的茬就得收斂三分,這對我們的行動很有幫助。”

  “你說,那晚給咱們送信的到底是誰?他怎麽知道你手裡有這兩樣東西?是不是咱們在青英會上動手盜水露了行藏?”

  孟星魂眯了眯眼:“應該沒有,至少方清歌沒有確鑿證據證明是我們的手腳。至於那個送信人,目前來看是友非敵,就先不管他了。”

  “梨花榆火已所剩無幾。當務之急是要拿到水月硯,梨花榆火的配方和聖血。只有這幾樣東西齊備了,師父才有望脫困。”

  “都會有的。籌謀了這麽多年,不急在這一時。咱們按計劃行事,會有好結果的。”孟星魂想了想道,“把晚心的身世和木蘭策的下落透露給蕭堯。順便告訴他,水月硯在上官媃手裡,通過她就可以聯系到晚心。另外,晚心與莫小公子的關系也漏一點給他。”

  “為何不直接跟他挑明?”

  “蕭堯疑心重,說太明白了他反而不會相信。反倒是這種似是而非,真假難辨的說辭最能勾起他的興趣。只要是他有興趣的事,他削尖腦袋也會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我在這裡坐等結果就好了。派個機靈老沉的做這事,要做得高明點,別讓晚心和蕭堯懷疑到咱們頭上。”

  “是。”未央夫人柔聲道,“蕭堯一直懷疑慕家還有幸存者,就讓他來做這個壞人好了。說不定,還能捎上雪重樓。”

  “那是肯定的。”孟星魂笑道,“方清歌想在妖界的地盤作妖,我必定禮尚往來,如她所願。派人去告訴骷髏山那條貪吃蛇,這一屆的仙門弟子可都是俊男靚女且味美多汁,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怎麽玩就怎麽玩。我孟星魂遠在天邊,分身乏術,趕不過來維持秩序。”

  “有梅染在,怕是不好辦。”

  “梅染?那個礙眼的老家夥,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孟星魂隨地一躺,嘴裡咬著一片爛樹葉,支著胳膊側身看碧靈鎮的點點燈火。“別說,我還挺想跟莫小公子比劍的。得找個理由跟他碰面,再打一架才過癮。”

  未央夫人靠著幾步遠的一株大樹,微笑道:“你若喜歡,我來安排?保證讓你如願以償。”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裡沒有嬌媚,臉上沒有風情,只是個平平常常,樸素溫柔,向往平凡生活的女人。

  “不用刻意安排。風暴將至,來日方長。總有一日,我要與他無所顧忌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分個高低勝負。”

  “你得師父真傳,劍術早已獨步天下。莫待雖是良才,卻還不足以與你相提並論……”正說著,三道亮光劃過天際,那是天降的祥瑞。未央夫人趕緊許願:願神明保佑,這一世得償所願……

  亮光落下,照得山間宛如白晝。林中的空曠地帶,梅染和小閻王打得難分難解,季曉棠蹺腿坐在樹頂,邊喝酒邊數落小閻王:“你呀你呀!不是我老季說你,你性子也太急了!都說了要慢慢來慢慢來,你幹嘛這麽著急拉小朋友入局?你可知道,為了躲避是非,他差點把命丟在了蠻荒之境。你倒好,在最後關頭把他的傷治好了,讓他無路可退。你還真不能怪梅染急眼。換做是我,你要是這麽算計我的人,我也得急。梅老怪,你使勁向他身上招呼,甭客氣!反正他也死不了。累了你說話,我替你治他。”

  “姓季的!你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就掀你的老底!你那些徒子徒孫突然回到劍門峽,到底是為了迎戰,還是避戰?還有,留下洗心水和梨花榆火給我借口上琅寰山的,又是誰?”

  “喂,死小鬼,別瞎說好麽!那破池水和爛花火管我鳥事?”

  “不關你的事難道關我的事?你說說,那東西是誰留下的?”

  “我怎麽知道?如果不是你,也不是我和梅染,那就是還有高人在暗中做局,想以你我為棋子,破解琅寰山的秘密。”

  “高人?那會是誰?哈哈,方清歌肯定想不到,她的敵人比她以為的還要多得多。”小閻王躲開梅染的攻擊,跳到一叢野花後。“這麽打下去也分不出個勝負,咱休戰好不?”

  “不好。”梅染冷聲道。

  “我這還不是為大局考慮。有那小東西在骷髏山,方清歌想搞小動作就得顧忌三分。你想啊,這骷髏山是個法外之地,要是變成了仙界的地盤,以後誰還能約束方清歌和她的那些爪牙?再者,退思峰對面就是鷹愁澗,再往前可直達縹緲山的後山。仗著縹緲山獨特的氣候和地理環境,謝輕晗沒有派重兵把守,隻放置了少量兵力作為監察。方清歌把試煉的地方選在這裡,你敢說她肚子裡沒有小算盤?一旦讓她得逞,就又可能血流成河,屍骨成山。我小閻王雖然管的是死人,卻最不希望死人。所以這地方不能丟,必須讓它保持現狀。”

  “我沒說不保持現狀,只是你不該算計他。我早就跟你說過,別給他找麻煩。你當我只是嘴上說說?今天他又受傷了……”梅染越說越氣,追著小閻王一頓打。“你得補償。”

  “我小閻王又不能管活人的事,我拿什麽補償?再說,我已經幫他了,不然木蘭策的秘密現在已經是天下皆知了。”

  “不管活人的事卻又多番算計活人,自相矛盾。”梅染出手更快了。“要麽,你給他應得的補償;要麽,咱倆一決勝負,贏家說話。休想用一陣破風來抵。”

  “梅染,你不講理!”

  “我跟你沒理好講!”

  “你想要什麽補償?”

  “多給他十年壽命!”

  “不可能!壽命長短靠自己造化,不是我一句話就能改的。說個別的。”

  “就這個!我隻管提條件,你隻管滿足我。”

  “你……真不知道他是怎麽跟你這麽不講理的人相處的!太同情他了!”小閻王偷偷彈出一點靈力,擊斷季曉棠坐的樹枝。季曉棠正笑得前仰後合,冷不丁掉下樹還有點懵。“你也不能白看這麽久熱鬧,這補償你也有份。”

  “關我何事?我又沒算計他?”

  “本王說有就有!”小閻王早已揪了幾根季曉棠的頭髮,和自己的頭髮一起燒成灰燼,煉化成符。“這是聚魂令。有了它,不但可以聚魂,還可使喚我倆替他做事,是不是很拽?”

  梅染老大不情願地收了手:“才一張而已,能有多大用處?”

  季曉棠剛咂了下嘴表示抗議,小閻王已跳著腳嗷嗷叫開了:“姓梅的,你敢看不起我!知道我小閻王的頭髮有多金貴嗎?我家老爺子都不舍得揪一根!”

  梅染冷冷地道:“你和老閻王加起來,也抵不上他的一根頭髮。”

  小閻王氣極反笑:“是是是……你說得對,你說得好,你說得有理極了!他金貴, 他比我全家都金貴,行了吧?”

  “行不行的也只能先這樣了。這事不算完。以後他遇上難處,你得幫忙,不許說不。”

  “行,幫忙,我幫忙。我說你到底哪根筋沒搭對?竟對一個其貌不揚的臭小子這麽上心!”

  梅染冷哼一聲:“你少拿話擠兌他!是不是臭小子你心裡沒數?”

  小閻王笑道:“有數,有數,特別有數。就是因為有數才好心提醒你,別走心,當心入魔。”

  梅染雙眉微蹙:“你想多了!我知道我是誰,我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

  “知道就好。就怕明知故犯,那就難辦了。”

  “管好你自己吧,別替古人擔憂了。你能做到不去惹他,我就能不犯錯。”

  小閻王哼道:“好心當成驢肝肺,不知好歹!”

  季曉棠搖著見底的酒壺道:“我酒都喝光了你倆還沒扯明白。走了,各就各位了。”

  小閻王撒腿就跑,邊跑邊喊:“梅染,你這個有人形沒人性的老頑固!你等著,我以後一定要把你的頭髮揪光!”

  季曉棠笑道:“堂堂冥界的小閻王,這副模樣也太窩囊了點吧?”

  小閻王回道:“窩囊就窩囊!我總不能再叫他訛去一張聚魂令!”

  或許是他的叫聲太大了,驚動了山下某隻睡眠淺的雞,立時長鳴不斷。別的雞被吵醒都有點懵,以為到時辰了,也都跟著叫了起來。只可惜,月落有時,日出有時,黑暗依舊。在依舊濃重的黑暗裡,江逾白喂沉睡的莫待服下藥丸,並將大量靈力送入他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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