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式，星月落。

　　這是個很奇怪的招式。它起手很飄逸，如草書飛龍走鳳。劍勢卻很沉重，如山巒崩墜。

　　劍落，卻是極端的鋒利。無物不可切，不見痕跡，生死一瞬，無痛無死。

　　這個建招真的很難，很難。林隻浪更不是劍修，也沒有天賦。我試過成百上千次從未成功。

　　但這回握緊聽雪劍，看著顧璃那期盼的眼眸，他卻知道自己一定會成功。

　　“再見，啊浪。希望你喜歡這幾個月來和我們一起的生活。”

　　顧璃最後衝他笑笑，又摸摸他臉，最後緩緩閉上了雙眼。

　　林隻浪一咬牙，手起，腰動，臂收，劍落。

　　動作一氣柯成。空氣中的靈力都沒有任何波動存在。

　　顧璃的身子在一瞬間變成了兩半，那光滑整齊的切口裡，有玄而又玄的陽中有陰道法彌漫。

　　當陰陽兩點全都消散，整個世界瞬間像鏡子一樣支離破碎，光芒消失，萬物凋靈。

　　“再見，同樣愛我的妻子。顧璃，林若璿。”

　　林隻浪緩緩開口，語氣嚴肅平靜像是在祭奠。

　　但。

　　他伸手後卻是抹掉了很多淚珠。

　　“我，這是哭了?”林隻浪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要知道，在姐姐死亡的那一刻，在第一次重塑身體的那一刻，他的希望就死了，就再也不會哭了。

　　周遭在幻境完全破滅後開始光影變換，很快林隻浪的落腳處就變成了一盒白茫茫的光滑硬面。

　　世界早已消失，周遭也只有那一望無際的泡泡。

　　泡泡?

　　這裡怎麽會有這麽多東西?

　　“這些東西是憶泡。每一個都是一個人的記憶。”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略帶腐朽的聲音，聽著都有爛木桌子的味道。

　　“你看，哪怕記憶的內部再不堪，表面上也是絢麗多彩的。他們就跟這個世界一樣，多麽的絢麗多彩啊。”

　　林隻浪回頭，手握魔鬼刀，回頭目光警惕:“不知這位道友如何稱呼。”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金冕旒置頭，黑長袍加身。像是一位鎮壓九重天的仙王。

　　“哈哈哈，哈哈哈。道友。”男人開口:“你可不配稱我為道友，這是要以死謝罪的大不敬。”

　　“那我該如何稱呼你。”

　　“每一條大道小道，走到盡頭後就可以將其完全掌控。而那樣的存在會被稱為道祖。你可以叫我記憶道祖。”

　　“記憶道祖?”林隻浪愣了一下，隨即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天殺的，原來是你在算計我。”

　　他瞬間暴怒，根本不在乎什麽道祖不道祖的:“生命輪轉，邪魔送葬。”

　　身體被瞬間掏空，血紅色的刀芒絞碎周遭憶泡，仿佛要將這一片幻境空間給徹底撕裂。

　　記憶道祖眉頭一皺，微微一閃躲開了那刀芒。

　　“林隻浪，你好到的膽子啊，竟敢對道祖我動手。你就不怕身消道隕嗎?”

　　他雙手掐訣，無數憶泡湧來，直接將林隻浪禁錮。

　　“得了吧，我可是不死不滅之軀，你若是還活著我自然懼你幾分，但一副殘魂，還威脅不了我。”

　　話音落下。天地異象“印心司命”再度浮現於這篇空間的上方。

　　這一次，女子的容貌卻是清晰了不少。她的眉眼和林若璿有些相似，口鼻和顧璃如初一撤，臉型卻又跟姐姐李隻靈一樣。

　　司命女神的柔夷輕撫而過。

　　瞬間，禁錮林隻浪的憶泡全部破碎，就連記憶道祖都後退了一步。

　　“靈魂道。想不到你走的這麽遠。”他望著林隻浪，似乎是有些驚訝。

　　“存在演化萬物。”林隻浪回憶起幻境裡林若璿的遺言:“既然如此，那麽萬千大道皆應被存在所接納。”

　　刹那間的頓悟。

　　瞬間，先前略有感悟的各種大道被他全部融合在了一起。

　　存在。生命。靈魂。殺戮。

　　四種大道皆成道心，而又在片刻後被存在所同化。

　　再一睜眼，林隻浪整個人的氣質截然不同。他就像那無悲無喜的天道一般，充滿了平靜，冷漠和縹緲。

　　啪啪啪啪。

　　“天才，果真天才。”記憶道祖鼓起掌來:“可惜了，你沒有靈根，也沒有混沌至寶。若你有一絲靈力，比可鎮壓萬古。”

　　“沒有靈力就沒有靈力吧。”林隻浪緩緩舉刀:“但這影響不了什麽，就比如現在，記憶道祖，你算計我的時候，有考慮過自己會死嗎。”

　　“呵。我已經死了，這道殘魂也堅持不了太久。”

　　記憶道祖，反而笑了。他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況且，你現在也不是我的對手。你知道什麽是道環嗎?”

　　還沒等林隻浪出手，這片空間裡就傳來了強烈的壓迫感。

　　這是法則層次的碾壓，瞬間就將林隻浪按倒在地鮮血狂噴。

　　“噗呲。”他不顧破碎的肋骨想要重新站起，但瞬間又被壓倒在地。

　　在這劇烈的威壓下，他隻感覺自己的一切都在被慢慢分解。

　　不對！

　　林隻浪身體顫抖了一下。他發現，自己那不死不滅的特性似乎已經消失了。他現在破損的軀體和靈魂沒有一絲修複的跡象。

　　十年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從未在意過的死亡，在真正要經歷時卻像夢魘一般讓人心生畏懼。

　　“知道什麽是規則之力嗎?在大道規則之力面前，靈根規則賦予你的任何都是失效的。”

　　記憶道祖並沒有選擇殺死林隻浪，而是在他快要被碾碎時收回了道環。

　　“道環，就是分割出了天道規則後的象征。他會賦予你身化規則的權利，也會給你同屬規則的靈力屬性。”

　　“賦予靈力屬性?”林隻浪從地上爬了半天沒爬起來，只能仰著個頭問他。

　　“是的。”記憶道祖將林隻浪扶起，他身上傳來了靈力波動。

　　感受一下後，林隻浪驚訝不已。這竟然是一種全新的靈力屬性！

　　獨屬於道環的記憶屬性。

　　“我可以給你個機會，傳承這個道環。獲得道環後，你將成為新的記憶道祖。世界一切記憶將歸你掌控。”

　　記憶道祖撫其頂，像一個溫柔的鄰家叔叔。

　　“那若是我拒絕呢。”

　　“拒絕?你竟然會拒絕道祖境?你不想要一份獨屬自己的靈力屬性嗎?你不想要修煉嗎?”

　　“可我所行是存在道。我是要成為我存在道祖的人。世界的終極就是存在和虛無。我為什麽要放棄無限廣闊的存在道而選擇狹隘的記憶道呢?”

　　記憶道祖一時無語了。要知道記憶也是九大本源道之一，竟然還會被嫌棄真是不可思議。

　　“異想天開了，小子。一條大道只會誕生一個道環，只能由一位道祖所掌控。光這個世界已經有人比你在存在道上走得更遠了。

　　“眾生圖主?”

　　“嗯。”

　　記憶道祖點點頭。他認可林隻浪的天賦，但並不認為他會是存在道祖。

　　“他不過是靠存在屬性和名器罷了。我不見得會輸。”

　　“既然如此，那祝你好運吧。”記憶道祖歎口氣，身形伴隨著那道環一同開始消散。

　　等到記憶到處的殘魂完全消失。這一片白茫茫的憶泡空間也是瞬間破裂。

　　地面消失，林隻浪卻並沒有回歸現實，而是一路往下墜落。

　　這?這是怎麽回事?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下落狀態，但他什麽也做不了，神力也被幻境壓製著，無法釋放。

　　瑪德！怎麽會這樣！世界破碎後不是應該重新回到宅邸嗎！

　　怎麽個事啊！還要多久才落到頭啊！林隻浪開始慌了。

　　他不知自己保持自由落體多久了，但就是無法見到盡頭。

　　這片黑漆漆的空間是如此死寂。

　　很快，即使林隻浪心智強大，但他還是不可避免的產生了恐懼。

　　我要落多久?盡頭在哪?這是什麽?顧璃和唐幽然他們呢?

　　林隻浪什麽都不知道。心中開始被無限的焦慮所侵襲。

　　終於，在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後，林隻浪落到了地面。

　　地面是無比的堅硬以及絕對的光滑，但他摔下來卻一點事也沒有。

　　他手扶著地面站了起來，卻感到更加驚奇:這麽絕對平整的地面，按理來說是超級滑的，我怎麽站起來的?

　　他想要觀察四周，但發現自己已經被禁錮起來了，根本動不了。

　　正前方的遠處響起一陣腳步聲。

　　伴隨著腳步聲的是超越渡劫三境的威壓，從很遠的地方開始慢慢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一直處於由遠到近的狀態，但一直又沒有靠近林隻浪。

　　但那道強烈的殺意確實無時無刻都在席卷。

　　這是怎麽回事?九雲徹底慌了，他終於開始恐懼起來。

　　難道是因為我拒絕了記憶道祖?要被滅口?難道我真是……

　　他開始胡思亂想。心底的焦躁不安也是愈發膨脹。

　　真正令他害怕的，不是那道祖殺意的威脅，而是他根本不知道現在是怎麽一個情況。

　　“記憶道祖！有種出來！出來跟我硬碰硬！”林隻浪感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月。

　　他開始無助的大喊。

　　但沒得到任何回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林隻浪已經心生絕望的時候，他終於發現，自己似乎能動了！

　　他拚了命的朝著腳步聲的源頭走去。

　　砰！這回倒是沒跑多久，他就撞到了一個牆壁上。

　　林隻浪輕觸牆壁，發現自己竟然可以穿透牆壁感受到另一邊發生的事情。

　　那個腳步聲就來自另一邊。

　　越來越近，距離他已經不過十米。

　　而牆壁厚度也是十米，也就是說他們之間就隔著一個牆壁。

　　林隻浪突然就感覺清楚了它整個樣貌，那是一個類似人形的矮小生物。

　　它伸手了。輕輕的按在牆壁上。

　　道祖級的殺意威壓撲面而來。

　　林隻浪再度失去了對身體的操控權，他被迫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生物不斷抓撓著牆壁。

　　也就是說，它想靠近我，但隔著堵牆壁，它也沒辦法。林隻浪腦海裡的想法剛過，那牆壁竟然直接崩碎了一米！

　　這！林隻浪大呼不妙，這家夥可是道祖級，這種牆壁說不定根本攔不住他。

　　林隻浪再度開始恐懼起來，他不知道牆壁破碎後自己會經歷什麽。

　　還好，過了不知多久，剩下的牆壁依然完好無損。

　　這是怎麽回事?內心極度焦灼的林隻浪又開始猜測起來:難道它並不能毀掉牆壁，而要靠我毀掉嗎?

　　就在他這個想法剛出現，那堵牆壁再度崩碎一米。

　　果然是這樣！林隻浪急忙屏息凝神，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可是，因為牆壁縮短的原因，林隻浪然感受到了它的樣貌:那是一個渾身散發著死氣的小女孩！

　　我靠，怎麽是個小孩！不對，不是小孩，只是一個類似小孩的東西。

　　因為她沒有靈魂波動。

　　記憶道祖到底要幹嘛！

　　不知為什麽，突然間牆壁又變薄了一厘米！

　　林隻浪慌了，他感覺可能是自己胡思亂想才會導致牆壁變薄。

　　反正牆壁還剩下七米，為了嘗試自己猜想，他又在心裡默念了幾下自己對小女孩的猜測。

　　好幾個猜想浮現而出，但牆壁一點變化都沒有。

　　突然，林隻浪想到了一個畫本裡的內容:這個女孩不會是類似憎惡記憶的集合體之類的東西吧?

　　林隻浪想法法剛一出現，牆壁瞬間就變薄了一米！

　　原來如此。林隻浪恍然大悟:一定要自己對小女孩的猜測是對的，牆壁才會變薄。

　　他的想法剛一出現，牆壁再次減少一米。

　　不是！我怎麽會碰到這種東西！林隻浪百思不得其解，記憶道祖用這東西困住我，也沒有任何意義啊。

　　牆壁再次縮短一米。

　　林隻浪有些懵，他急得破口大罵:“不講武德啊道祖！我啥也沒想啊！”

　　林隻浪開始在尋找逃跑的辦法。但他只要對這件事有了正確的認知想法，牆壁就會縮短一米。

　　無語了。林隻浪暗罵不止。他用了不知多長時間，終於對現在的經歷有了大概了解。

　　但牆壁已經只剩一米了！

　　不行，不能再猜測了！不然會死。

　　林隻浪如是想到，連忙開始放空自己。

　　可就在這時，最後一米牆壁也是直接消失。

　　大意了！林隻浪大呼不妙，最後他對自己會死的猜測，也是正確的。

　　“你不要過來啊！”林隻浪急得大叫，但這毫無作用，小女孩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於是他驚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恐懼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