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光陰悄然而逝，雲觀傷勢也好了個大概。

　　在此期間，秦家已將兩份補償合並送了。來有十兩銀子，三錢參須，三套衣物，兩雙鞋，幾副固本培元的方藥，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藥草各幾兩。

　　在這個世界，送什麽都不如送藥材，所以秦家這又是藥草又是送方藥的，對於一個下人來說，已是寬厚至極了。

　　那幾副固本培元的方藥，早早的便被雲光煎了服下。因此他才有能力現在下榻。參須這種補物則需身體大好了才用，不然怕承受不住。

　　張管事派人同他說，如今山上藥草未是采摘期，所以藥材收購不是旺季，讓他先休養著，依然是買辦副手職位，月例銀子照領。待過一段時間，物色了新的藥材買辦在一起上工。

　　雲觀一打聽，這才知道原先那個李買辦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沒了蹤影。

　　經過數天的走訪觀察，雲觀已大致知道了自己這縷分魂落地處跟腳了。

　　此地名為鍾靈城，地處南火域東南方，城池不大，屬於中型城池。目前最強之人即是三家家主。

　　三家分別是秦家、鍾家、鄭家。城外三山環抱，山中有幾處山寨也是依附於各大家。

　　鐵皮山隸屬鄭家，以出產特色石斛出名。

　　牛山隸屬鍾家，形似一頭伏著的牛而得名。出產各類藥材，又以出產何首烏和余甘子聞名。

　　秦家坐擁秀芝山，出產各類靈芝與穿心蓮。

　　鍾靈城每年都會有一次大商集和兩次小商集。就是商隊到來，停駐休整時，擺開攤子做生意，屆時有來自五湖四海的藥材匯聚於此，各家都會大肆購買本地沒有出產而自家又剛需的藥材。那李買辦就是在這樣的商隊集會中貪墨了數次，只是卻不知為何人間蒸發了，沒有一點消息。向來謹慎的雲觀對此也是重視，將此人此事放在一個重點上。以防止以後謀局不測。

　　鍾靈城除去三大家的門宅不說，有三處較為重要的地方。

　　一是城中央的祭祀台，三家每年都會聯袂於此，祈願風調雨順，不要發生旱災、山洪以及地牛翻身等災害。因為但凡出現這些災害，都會或大或小影響山中藥材出產。

　　二是集市。集市是由三條街組成的。這些街旁的小巷中又有大大小小的商鋪，形成蛛網分布在鍾靈城。若是一年一度的大商集時，那這個集市將擴大到城門外都有可能。

　　三是東南方的一處學堂，是城中有一些能力的門戶捐贈建造的，目的是讓城中那些有資質的孩子們可以去學習修煉。因為三大家中各有自己的家族學堂，不對外開放。二者師資力量自然天差地別。不過聽說去年剛來了一位夫子，挺有學識的。人人都滿意。有人問過他修為，他卻笑著說不值一提。

　　雲觀百無聊賴在城中行走，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那學堂附近。因為是捐贈的原因，所以學堂修建的只能說不錯而已。有幾處明顯以粗糙手法修葺的地方，還有幾處破損甚至沒有修繕。學堂除了教室這一座建築之外，還有幾間簡陋的茅草屋，這是那些山上山寨中有修行資質的孩子住的。學堂外門只是輕掩著，連看守的人也沒有，畢竟實在沒有多余的錢財雇傭守衛。

　　雲光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他本體或說他本身少年時也是在那種家族專有的學堂中學習的，只是後來家族衰敗，沒有能力再供養學堂。於是他就只能去這種公立學堂。因此，他對公立學堂感觸頗深。

　　如今尚未發育先天髒器踏足修行，可以抽空回憶一下少時記憶。所以他便來到了這裡。即使這裡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地方。

　　走近時，雲觀耳中就傳來了學堂夫子的授課聲。他不想讓人發現而被攆出去。於是便偷偷潛行到一邊窗下聆聽夫子講話，測試他“見識”深淺。

　　整個學堂只有一個夫子，二十幾名學生。夫子站立在前，口中布置著明天的任務，“你們收拾收拾，明日我們出城去演武場，讓你們親身感受一下兵器。你們剛發育了先天髒器，雖然尚未能使出五行之力，但提前熟悉兵器總還是好的。”

　　話音剛落，整個學堂。爆發出歡呼聲。

　　兵器！哪個孩子不喜歡兵器?！揮砍拚殺的風采是多麽令人神往。一個兩個議論紛紛，說自己明天要拿這個刀那個劍的。

　　不過他們又很快安靜了下來。因為他們都注意到了夫子的嚴肅神情，明顯還是有話要說的。

　　夫子待整個學堂都全部靜下來後，緩緩道:“你們也別高興太早，能進來這學習的，隻說明你們有修行資質，但這並不決定你們能走多遠多高。況且，發育先天髒器這事會一直持續到束冠之時，也就是十八歲，到那時，資質好壞才真正顯露出來。比方說陳音格。”

　　夫子隨手指了一個女學生，這一下讓她又驚又喜又羞的。

　　夫子沒理會，隻繼續講述:“陳音格發育的先天髒器乃是火心，所以她能修煉火行，有了踏入了修行的根本。她如今十五歲，在十八歲之前這段時間，她的一顆火心能發育到什麽程度就決定了她以後能修煉到什麽等級。髒器發育也分等級，分別是甲乙丙三等。既然談到了修煉體系，趁如今時間還早，我便同你們聊聊吧。”

　　學生一個個豎起耳朵聆聽，夫子終於說出了他們一直很好奇的知識點了。家中長輩雖也有個別懂這些的，但他們的見識一定沒有夫子廣大，畢竟就剛才那個髒器的發育等級，家裡人可沒有人說過。

　　那名叫陳音格的女孩更是專注，夫子見他們如此專心，知道他們心中自信心一定是爆棚的，都覺得自己資質會很高。這不禁令夫子啞然。但也沒說多少打擊他們的話，只是將這個世界的一些體系娓娓道來:

　　“這個世界無論男女，在15歲時都會迎來一次改變人生的重大事件–––發育先天髒器。髒器就是人體內的五髒，心、肝、脾、肺、腎。此五髒分別代表火、木、土、金、水。發育先天髒器就是人體內的五髒之一再次發育。有這種情況的人，世間稱之為有修煉資質的人。發育後稱之髒器為:火心、木肝、土脾、金肺、水腎。人哪個髒器二次發育了，他的先天髒器就是哪個。譬如陳英格，她便是心臟二次發育，所以有了一顆火心，可以修煉火行。又如楊佳常，他是肺髒二次發育，因此有了一副金肺，可以修行金行。至於先天髒器的發育等級，剛才已說過，大致為甲、乙、丙三等，不再過多贅述。”

　　“再就是修煉等級，修煉修行，修的是什麽?是人的神魂！修行的等級其實就是神魂等級，神魂等級越高，實力越強。”

　　“修行等級嚴格，分為八個等級。前七個從低到高是天樞境、天璣鏡、天璿境、天權境、玉衡境、開陽境，揺光境。第八境名為極境，是傳說中的境界，古今達此境界之人屈指可數”

　　“你們目前勉強算是天樞境，因為你們雖有發育先天髒器，卻未能熟練運用其所屬的五行之力。”

　　“夫子。”，有人舉手打斷夫子講話

　　夫子示意他講，於是那名學生開口詢問道:“方才夫子說的什麽天樞、天璿，這些學生在書裡看過，只不過不是什麽修行體系，而是天上的星鬥啊。”

　　夫子微微一笑，“不錯，這些等級名稱確實來自天上星鬥。這是因為千萬年來，我們的祖先日夜觀天，對天上的星辰有著十分崇敬的心理，所以自修煉歲月起，世間許許多多的東西便帶上了二十八星宿、北鬥七星、天乾地支等名稱。其實質上與天上星辰並無太大關系。”

　　“天下分為五域，分別是東木域、南火域、北水域、西金域、中土域。二十八星宿中分為四組，每組七顆星，各有名稱。如東官青龍七宿主耀東木域，天上的七顆星宿就被那一域的人們譽稱本域最強七人。其余四域皆是如此。值得一提的是中土域，這是天上北鬥七星主耀之地，因此那一域大為不同。”

　　夫子沒有再深說，但卻有學員好奇問道:“什麽樣的不同?”

　　夫子微微笑回答:“我了解不深，不太好回答，以後你們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那夫子，我們這裡屬於什麽域啊?”

　　“南火域。南官朱雀主耀之地。”夫子感觸道，“好了，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關鍵，你們認真聽。”

　　學堂學生再次一個個正襟危坐。

　　夫子認真道:“天樞境是很重要的基礎境，當你們以後能運用五行之力時，就要進行“陰”“陽”選擇，簡單來說就是五行分陰陽，比如你是火心，修火行，那在天樞時便要選擇修陽火還是陰火，陽剛勁，陰綿柔，各有優勢，不分上下，只看個人喜歡。不過也不必因為選了陽或陰而後悔。到了天璣境時，若先修的是陽，則可以補陰;若先是修的是陰，則可以補陽，這就是‘陰陽調和，剛柔並濟’了。實力會有質的變化，所以說修行到天璣境，才算真正脫胎換骨踏入修行。”

　　“為什麽明日讓你們去演武場士試兵器?就是天樞境對之身五行之屬的掌控力太弱，需要依靠媒介才能打出五行之力。而天璣境做到陰陽調和之後，對自身五行之屬的掌控力加強，已不需要尋常武器，可以從自然五行中‘拿’出武器。到了天璿境，則可以憑空幻化出武器，不需依靠實質的自然五行。天權境，這是又一個質變的境界。這個境界不依靠武器戰鬥了，本身身體素質提高了極多，用拳腳功夫便能打出五行之力，你們鍾靈城三大家的家主就是這樣的境界。”

　　夫子的話又引發了一陣喧囂。

　　“什麽?三大家主已是天權境?不靠兵器打鬥，這要怎麽打?”

　　“我們鍾靈城竟有3位天權境強者！”

　　有人激動，有人神往，有人震驚。

　　夫子笑望著他們，並不阻止這樣的議論，畢竟有榜樣是好的。

　　突然有一個學生舉手。夫子示意大家安靜。

　　安靜後，那名學生開口道:“夫子，我爺爺是采山人，我從他口中聽說過什麽‘第二髒器’。敢問夫子這是什麽意思?”

　　夫子點頭，“第二髒器是天璿境時開辟來用以製約先天髒器的。因為那時先天髒器依然‘陰陽調和，剛柔並濟’，會不斷增強。又以陳音格為例，她若能順利修行到天璿境，為避免先天髒器強盛過度，則需要開辟第二髒氣水–––水腎去製約他的火心。第二髒器的開辟，遵循五行相生相克原則。第二髒器因為隻起製約作用，所以並不分陰陽。”

　　話音剛落，就有學生反駁，“為什麽要製約?難道不是越強越好嗎?”

　　夫子微笑著望著那名學生，隻說了四個字，“盛極而衰”。

　　學生似懂非懂，見夫子沒深說的意思，也就不好意思再問，只能坐下。

　　“好了，言歸正傳。”夫子正色，“天權境之後是玉衡境。對於此境，我了解的也不多，隻知此境的強者可憑空生出所屬的五行，控火、馭水、聚土、生木、凝金，無所不能。”

　　“同你們說這些實在為時尚早，要有機會你們自行領略吧，怪我這嘴開了便喋喋不休的。對了，記住情緒很重要！”

　　夫子過了一會才開口道:“行了，已近巳時，你們再去坐會，消化一下我說的話，到死巳時後自行離開吧。”說完後，夫子就徑直離開了學堂。

　　見夫子走了，學生們又在議論紛紛，蹲在學堂外窗下的雲觀心中了然，“這位學堂夫子見識倒是不小，修為應當在天權到玉衡之間，但是隱藏的極好，估計連三家族長也不知道。原本他說的東西都不是什麽隱秘，家族有傳承的人都知道，唯有最後一句，讓他露出了馬腳。”

　　情緒很重要

　　“身體是先天之資，情緒是後天之本。”

　　意思是身體是先天贈予我們修行的資質，而情緒是我們後天修行能否走的更遠的根本。

　　“情緒的平仄順逆是玉衡境修行者及以上的人特別注重的事情，尤其對於修為高的人來說，這情緒絕對是破境的關鍵，在玉衡鏡與開陽境之間有一道天塹， 跨過這道天塹的關鍵，便是情緒。跨得過，一步登仙;跨不過，呵呵，萬劫不複！”

　　所以那夫子能說出‘情緒很重要’這句話就一定是在破境時被情緒影響過，至於他是否是開陽境神仙，雲觀確信不可能。以開陽境的能力，他都能把這鍾靈城翻過來幾遍了。

　　他是隱居於此?呵，開陽境敢如此無所事事?那可是有大麻煩的。如此，雲觀斷定他是天權或玉衡而已。是經驗、眼光，是道理、細節使然。

　　雲觀是謹慎多思的人，他又多想到了一個疑點:“如果夫子是天權，完全可以與三大家主平起平坐了，何須屈居在這小小學堂?難不成就真是來此隱居?而若是玉衡境，就更有意思了，還故意用了什麽法門收斂氣機，顯得與常人無異。他在忌憚誰嗎?”

　　雲觀不再深思，反正想了也沒個正確答案，白耗費心神反而不美。

　　還有一點夫子倒是說的不對，“天樞境需要依靠媒介才能打出五行之力不假，卻不局限於武器啊。”雲觀會心一笑。

　　聽講了一刻多鍾，也大致了解了那夫子的底細。雲觀這趟學堂之行也算心滿意足了。然而，當他站立準備回去之時卻恍惚了。

　　好像看見了一個故人。

　　那是一個學生，他伏在學堂後排靠窗的桌子上。好似因為夫子講的東西實在無聊，所以睡著了。

　　雲觀記不起那個記憶中的故人是誰了，此刻只是平靜的望著他，情緒卻有些微微波動。

　　那人臉被手臂遮住看不清，身形偏瘦，黑衣黑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