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心偏北區域的法陣廣場,正中心處,橫立著一座數丈之巨的石盤。密密麻麻的幾何圖案,奇形怪狀的符號,雜亂無章地精雕在盤面上,十分怪異。
對於石盤,城內的修士卻都不陌生。趁著每日交易會的熱鬧,技癢難耐的修士們,會以此為擂台較技。台下,賭客們,自然也不會放過豪賭良機。更詭異的是,無論多強悍的武技,都不能損傷石盤絲毫。
不過,石盤所歷經的歲月,實在是太過於漫長。縱材質奇堅無比,仍架不住風霜雪雨的輪番侵蝕。圖案符號,有不同程度模糊。
石盤的正中心,插著約摸有五六丈長,裂紋攀爬的一根石針。毒辣的陽光照射下,直抵石盤邊緣的細長針影,清晰可見。
“這就是石晷大陣的陣盤。天武殿、南劍閣和西狼王府三派,每次參加試煉的精銳弟子們,都擁有開啟此大陣的方法!”廣場外圍北邊,某個樓宇的三樓外廊,擠滿了修士。王密身側的一名修士,目光充滿了期待和好奇地盯著石盤,開口說道:“雖然,都知道鑰匙就在三派手裡。可試煉多少次了,從沒有人見過!”
“是啊!自禁地試煉開始到現在,明南的大勢力,都換了不知多少輪了。其間,準確的試煉次數,根本沒人說得清。關於石晷大陣開啟次數的記載,不過一次!能親身歷經此等盛事,真的是不能不讓人激動啊!”一名年青修士,接過話茬子,激昂滿懷:“想我一介散修,籍籍無名。如今,卻是能夠與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們並肩作戰,戮力禦危,真乃幸哉!”
“古時候的那次開啟,抵禦的,不過是禁地內的異常氣象。此次要抵擋的,可是來勢洶洶的獸潮,凶險程度,自是不可同日而語。無比萬幸,這次開啟禁製的,可是我們金丹士強者。以我等實力和手段,再加萬眾一心,全力以赴,堅持到仙殞盆地禁製開啟,絕對是不會存在任何問題的!”夾在二人中間的一名儒生打扮的男子,受那自稱散修的修士激昂情緒影響,讚同地附和道。
“咳咳咳咳!”
“你們這兩位後生,可真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對於我們這些子只剩下一把老骨頭的家夥們來說,去經歷這般所謂的盛事,委實萬千不願!”外表看起來十分年長,實力在九星巔峰的金丹士老者,連咳了幾聲。他的目光,一直在天跡處逼來的黑雲上,眉頭大皺,搖頭輕歎道。
“前輩……”實力更高的老者上來搭話,談話的幾人,忙是抱拳作揖,與之寒喧起來。
早已把自己罩在黑袍中的王密,沒有插話,默默聽著周圍的議論。
半個時辰後,帶著某種躍躍欲試意味的的激烈議論,某個瞬間,忽然平息。整個城池,瞬間寂靜得只有風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著廣場的南面投去。那裡,擁擠不堪的人群,由外到內,自動把一條頗為寬敞的通道,讓了開來。
身著米黃色裙袍的一名少女,連同後邊跟著一頭黑狼的蠻族女子,及另外一名脖子上有疤的男子,同時出現在了通道盡頭處。
三人,正是天武殿、南劍閣、西狼王府的掌隊之人。
無數或是歆羨,或是敬畏的目光中,三人以長裙少女為首,緩步走向了廣場。
在廣場中央,三人停下。男子與蠻族女子,分立石盤左右。長裙少女,立在石盤正前。將廣場中央的石盤,給圍攏了起來。
立定後的三人,互相示意,確定都沒任何問題,同時抬手,結起印來。
通過剛才周圍修士的議論,王密得知,開啟護城結界,原本需要不少修士一齊發力。如今,有了超凡階別的強者存在,只需要他們三人便可。
此外,王密還聽得了其它八卦內容。打開結界,需要三派的結界鑰匙集齊才行。鑰匙,原本只有一份,且由南劍閣單獨保管。後來,在天武殿和西狼王府的聯手威逼下,這才一分為三,一宗一份。
目的,再明顯不過。一方面,明面上,試煉雖以探寶為主,但暗地裡,也是對宗派新生血液的一次優勝劣汰。對此,三派心照不宣。縱然如此,三派在禁地內過於無底線的撕殺,仍是要防止的。另外,兩派暗中聯手,針對另一派,也要防止。萬一一派被滅,鑰匙缺一,結局不過同歸於盡。還有一個方面,也是為了杜絕利用護城大陣主殺的慘事再發生。歷史上,南劍閣獨家掌管鑰匙時,曾發生過此類情況。
王密回過神來時,三人的結印,已是完成。
“嗡!”
三道色澤豔麗的元氣光柱射進石盤,乍看起來沒有絲毫特異之處的石盤,忽然響起了強烈的嗡鳴聲。無比驚人的一投青色能量波動,隨之暴發而出!
刻滿了圖案符文的石盤表面,緩慢龜裂開來。裂縫越來越大,最後,轉眼已經有筷子粗細。一抹抹老潭碧波般的青光,從裂縫中飆射而出。
下一刻,整個石盤,似是徹底裂開。碎裂出的無數石皮,被青光引發的能量衝擊波所震動,化為一道龐大的褐色石盤,向外擴散而去。
完全由一整塊極品級青玉精雕細刻而成的寶石碾盤,變戲法兒般地顯現在了眾修眼裡。種水充足的純正陽綠色澤,發出的青光之閃耀,讓在場的修士紛紛眯起眼睛。
“嘩啦啦……”升天的石皮碾盤炸開,漫天碎石塊散落而下。
多少都帶著些提防之意的眾修,打散飛來的小石塊間,往外退了一大步。啟開大陣的三人,不退反進,一齊跳上了玉盤。各自手握的一塊板磚似的鑰匙,依次插進了石盤上的一個方口裡。
做完了這一切,長疤男子與蠻族女子猛喝一聲,果斷撤離。
而那長裙少女,不知從那裡拿出了一本兒破損的古黃色羊皮卷。滿臉萬分嚴肅地念了幾聲口決,便觸電了一般的飛開,連羊皮卷都顧不得拿了……
“護城大陣已經開啟了!現在,各位按分好的組,速速往東西南北四方城牆城樓上分立……”長疤男子,含著元氣的聲音,早已擴散而開。
一片忙亂中,人群炸巢了一般地四下流動了起來……
“轟隆隆!”
石塊機關運行時特有的摩擦碰撞聲,讓整個大地,都震動了起來。
“轟!”
玉晷上的青色光芒,愈發濃鬱時,整個廣場,毫無征兆地一低,猛地塌陷了下去。如此動靜,不由驚起大片修士。
比檁條還要厚實的石板,在機關作用下,從深洞中浮起,極為有規律的自動排列,將一個有著無數個規整孔洞的地板,呈現了出來。
外圍,五顏六色的光芒,如同是一柱柱光棱牆一般,從地縫中飛射出來。
大地的震動,更加猛烈了。半息不到,就完全成了地動山搖的動靜。
城牆四角位置的塔樓,忽地從瞭望孔中浮閃出彩光,建築塔樓的無數磚石,先是松動,然後裂開懸空,自動重新排列。
不多時,磚塊橫飛的塔樓位置,憑空浮起了一個有丈之巨大的渾天儀樣子的東西。它們越升越高,直到塔樓頂部兩三丈距離處,方才靜止不動。
這渾天儀,經緯交錯,多層嵌套。通體不見任何焊縫,應該是在一個丈巨的鋼球上,直接鏤雕而成。每個金屬條上,密密麻麻的布滿著許多嵌孔。數不盡的二階鑄晶,照著五行八卦位序,無比整齊地鑲嵌其上。
這些子渾天儀,顯然是經歷過太多的年歲。嵌洞裡的鑄晶,雖是不少,但缺損顯然更大,甚至有一個,還超過了一半。
四角的渾天儀升起後,中心深井裡,那道似能連接太空,一間房子粗細的一柱白光,緩緩淡去。把其內在適才根本無法看清的球狀物,給顯露了出來。
一個與城牆四城塔位置處別無二致的鋼條渾天儀。
明顯不同的是,體積極其龐大,生長間,直徑已經有五六丈。
其上鑲嵌的二階鑄晶,數量雖是不多,品質絕對都是上乘。個別接近三階的幾塊,還成功地勾起了在場修士眼眸深處潛藏的貪婪。
眾修雖無一不眼饞,卻並沒有人敢上去撬的,因為他們都知道,大陣,可是保護他們性命的東西。
“嗡!”
中心的渾天儀一出現,懸浮在下方的日晷,表面上所雕刻的符文,突然間,好像變成了活物一樣。它們憑空的被投影在空氣中,一番迅速的自動排列組合後,就在渾天儀的外部,連結在一起,並呈著弧面扭曲變形。
仔細看時,符跡融化,一層虛幻的青色光罩,在渾天儀的表面成形了。
光罩一形成,迫不及待,膨脹開來。
四方城塔上的渾天儀,轉動了一圈,通體的鑄晶,猛然一閃,色澤麗人。
四道足有油罐車粗細,精純無比的能量巨柱,直直射進了中心的渾天儀上。
本就膨脹速度不慢的青色光罩,立刻就如吃了藥一般,飆升速度提高了數倍。
眾修還在反應時,青色光面,掃過了所有的人。
光面一掠而過後,所有修士都是無比吃驚地感知到,自己,竟然與大陣完全融為一體了!!!
這大陣,竟然霸道如此!
“我去!怎麽回事!”
“我沒有調動元氣啊!”
“怎麽會這樣……”
“是不是出現什麽故障了……”
“崩!”
不待騷亂的眾修再驚呼些什麽,一記崩鳴聲中,光罩彈跳到了城池上方十余丈的高度。
空靈感十足的碗形穹頂,就此形成。
剛形成的穹頂,清澈得宛若鏡面,將城內的一切,映照其上,足能給人天倒地懸的錯覺。
待顏色稍淡,屏障變得透徹通明,天空便多了一層淡青色的濾鏡。
全都是第一次見到規模這般龐大大陣的眾修,無不臉露震驚。
四面城牆的人力,是按照法陣守護的難易程度來布置的。諸如王密這樣,整體上處於墊底區間的三星金丹士們,理所當然的被分派到了最裡的那面。
透過光罩,外面的情況,一目了解。前邊,是貼著城牆的高大土山,山體幾處滑塌的位置,紅的發黑的冷卻岩漿,清晰可見。王密不由多看幾眼的是,凝固的岩漿,完全由纏繞交錯的繩狀漿柱組成,如王密曾見過的魔族本體那般,猙獰而又詭異。
紅土山坡和城池牆壁中間夾著兩層禁製,一層罩著紅土山坡,屬於仙殞盆地的禁製。另一層,就是石昝大陣的禁製。兩面禁製光罩間的距離,有四五丈,雖不算狹小,但明顯是最易防禦的。
這面城牆上所分配的修士,大多都是如王密這般,三四星的。不過,慎重期間,隊伍中,仍然是有著一名超凡階強者坐鎮。
這名超凡階修士,是一位身形湮沒在黑袍裡的女修。清瘦的體態,讓她的嬌小更顯玲瓏。她若無其事的站在人群中,與任何人都不似認識的樣子,讓眾修主動與之保持的小半丈距離,沒有任何違和感。
罩面的黑紗,讓人看不出其面容。但女子婀娜的姿態,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讓人不難推斷出,此女不僅實力卓越,姿色氣質,絕對也是一流。
眾多的男女修士中,不乏想要上去打招呼的,可女子周身時刻散發而出的股股危險之意,又讓他們不敢貿然。
站在人群一隅的王密,同樣也在一直留意著此女。因為她是城內諸多超凡階修士中,唯一能讓他嗅到些許危險的存在。
天跡的烏雲,在將近一個時辰的護城大陣開啟時間裡,愈發近了。
蜂湧在城樓上諸多修士,在這個時候,終於是將其看的清楚了。
烏雲邊緣,因為透光的緣故,呈著晶瑩剔透的雪色,讓人推測,黑雲的本色,應是白色。
黑雲,果然是由恐怖數量的雪鴉組成的。其所籠罩下的空間內所降的,並非尋常的雪,而是雪鴉的羽毛!
最遠處的雪山,適才還靜止如畫,此刻,整座山竟都不可思議地漾動了起來。那般的湧動和滾騰,比翻山的滔天洪水,還要令人心悸,那應該就是雪狼獸獸潮了!
陸地和天空,兩種獸潮的來勢,一直躍躍欲試的眾修,無一不大口吸起涼氣來了。
剛剛還鬥志昂揚,活潑無比的城內氛圍,開始迅速低落,進爾,壓抑了起來。
所有的修士,這下子弄明白了。縱然是他們開啟了護城大陣,縱然是他們都是金丹士階別的強者,縱然現在的他們,狀態也是最好。但是,這般規模和聲勢的獸潮,將要帶給他們的,絕對不僅僅只是一場安全之戰。
這是一場絕地求生式的戰鬥。
一個弄不好,他們便會全部飲恨於此!
想到這裡,眾修士全都臉露苦笑。若他們都只是丹士,倒也其所,丹士的死亡率,畢竟在那擱著呢!
如今,儼然都是金丹士,甚至超凡階實力的他們,實在是心有不甘。
他們很想很想離開禁地,衣錦還鄉,招搖過市,大展鴻圖,榮華富貴……
但是現實,卻讓他們不得不把命運交給骰子。
“呼!”
佔據半邊天的獸潮所引動的天象變化,很快波及到了水月城。夾帶著碎冰沙石草葉的狂風大作間,城外便成了陣風呼嘯的滾煙世界!
“有情況!!!”
帶著壓抑的靜謐,被前門那個站得最高的放哨修士驚叫,給劃破了!
“轟!”
話音剛落,一股因元氣調動時引發,令人無比驚怖的能量擾動,波散而來。
相較於其他人草木皆兵,劍拔弩張,站在一處牆跺的王密,面色卻是淡然無比。他微皺著眉頭,看向遠處。那裡的天空中,十丈之巨的一個雪鴉巨團,呼天搶地,對著城牆飛來。
看那陣仗,儼然要做雪鴉獸潮突圍先鋒的樣子。
出色的意念感知,王密早就知道了雪鴉巨團的靠近。
比一座小山還要龐大的雪鴉之團,憑空從前方的飛砂走石中奔出,特別是,這小山還是懸空模樣時,眾修縱然早有心理準備,不免仍大為驚恐。
“哐!”
“嘿!”
“喝!”
“那裡……”
“小心……”
“豁……”
……
“那……那裡面有動靜!”
“好像有人被困在其中!”半刻鍾不到,快速蠕動的雪山,接近城牆,不過半裡距離了。武器的激烈撞擊聲,遭遇險象的喝斷聲,讓在場的所有修士聽的清楚,雪山中,正被圍著幾個倒霉蛋兒。
粗算起來,裡面足有五十余人之多。
雖是第二次見到這麽大的雪鴉巨山,王密仍然有些吃驚。這個雪鴉團移動的速度,竟如此之快,比王密遇到的,快了三倍都是不止。
略一觀察,王密斷定,雪鴉團內,應該是有著什麽快速飛行的機械法器。
摒息以待的眾修,等了一分鍾不到,雪鴉山,便進入到了眾修的攻擊范圍。
“攻!”
隨著前方城牆上站著的那名嬌小少女頜首,按捺了多時的眾修,紛紛出手了。
無數道絢麗異常的元氣匹練,對著雪山,狠砸而去。
“轟!”
“轟!”
“轟!”
“嘎……”
“嗄……”
“嘎啊……”
龐大無比、聲勢奪人的雪鴉山,一撞到元氣匹練,暴怒的嘶叫聲,便是大起。
雪山受到光柱的撞擊,移動的速度陡減。借助著光柱砸開雪鴉山的極短時間,內部數十位修士的身形,顯現了出來。
當他看到,內部諸修頭領們的那幾張分外熟悉面孔,王密的臉色,立馬複雜了起來。
四名女修,正是被王密劫掠走儲物袋的姬羽菲等人!
其他的幾十名男女,大都在四五星左右,一半還穿著一樣的門派製服,面孔都是十分的生,不知是怎麽落了單的修士。也幸若有他們,如此巨無霸的雪鴉巨山裡,姬羽菲她們,才堅持到了現在。
姬羽菲等人腳下,通體銀白的一具三階飛碟,也佐證了王密對於其內有高階飛行器的判斷。
仔細地看了看這些人,萬分可惜的是,封劍二人,並不在其中。王密臉色不由黯淡起來,看來,二人八成是殞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