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范雎同樣是一臉懵逼,曾有張儀,蘇秦,犀首縱橫天下,一張利口一怒而天下懼,一跺腳而諸侯驚。
自己也自比張儀蘇秦之輩,遠交近攻的策略實行以來,天下無不為之,膽寒心驚,堂堂魏國丞相也只能奔走他方,東躲西藏,現如今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這麽一個貨色。
一張口把秦王誇得天上有地下無。這今後,廟堂之上豈有自己的立錐之地?
長平之戰,武安君欲一舉乘勇追窮寇,為自己利益所阻,草草收兵。
趙國口蜜腹劍明面上割地求和,而後又出爾反爾,加固城池,征召兵士,欲再度合縱鎖秦於關內。
這是自己戰略上的失誤,秦王惱羞成怒,又起兵伐趙,困趙王與邯鄲。王凌王齕率兵20多萬,幾度攻城,傷亡慘重。
自己私下裡找過武安君,卻都是被拒,范雎的內心已然有了不安,丞相之位可能即將失守。
秦王早就對自己有過評價:睚眥必報,真小人也。所以這個姓王的小夥子,你就等著老夫的怒火吧。
秦王自從宣太后去世,自己得以真正的執掌權柄,幾度意氣用事,依仗秦國的強大才會惹出事端。
自從自己重用了范雎,一唱一和,一陰一陽,朝野內外無不忠心於己,內心是膨脹過的。
邯鄲之戰兩度失利,自己也清醒了,然則自己是王,是王就不會有錯,錯的是下面執行的人,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所有的人包括宮裡的婦人都對自己唯命是從,同時歌功頌德,今天王德福這一套騷話講下來,讓自己這個波瀾不驚的老王也已經飄飄然起來。
“王先生,啊,不,愛卿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今日請愛卿前來,一起商議一下,大秦後事方向如何走。”秦王滿臉堆笑,臉上的褶子可以夾死蒼蠅和蚊子。
“謝過我王。”
“現在人齊了,咱們就開始議事吧。愛卿和丞相誰先來?”
“丞相先請吧。”王德福感到氛圍不對,先靜觀其變。按理說國家大事,自己這種有爵無職之人是不應該參加的。
“啟奏我王,老臣以為,當一鼓作氣,繼續增兵伐趙。前方所有失利,然則昭趙軍已然強弩之末,在連續攻得數日,邯鄲必克。”
“我秦軍有何憑借,連年征戰,倉廩空虛儲備已然不足,韓國最近已然無反抗之力,也無反抗之心。然則探馬回報,楚國魏國欲出兵援趙。可有必勝之方略。”
“回我王的話,山東六國多次合縱攻秦從未勝出,因由何在,在於其心不齊也,武關有重兵把守,量楚國不敢犯我邊境,魏國則更不必說,龜縮不前。平原君趙勝與趙王達成表面上的協議,臣已經命王稽秘密入大梁,許魏王以重利,故而未果,只會出兵,撐撐場面,不會真的合縱。”
“如此說來,丞相以為萬無一失?”
“臣不能保證,然則臣必當盡心輔佐我王,促成此戰之勝。”
秦王將目光轉向一邊的王德福:“武安軍曾告於寡人,先生有神物亦有慧根,不知先生對此戰作何看法?”
面對秦王問計,王德福腦袋飛轉,明明知道結果,卻不得不出來說上幾句:“臣不知兵事,臣所知道的是唇亡齒寒兔死狐悲。面對滅頂之災,其他各國不可能只看熱鬧。”
“凡大事者,成於密,敗於疏。天下各國,雖然國勢漸危,然則有識之士大有人在。凡托大者必受天之懲罰。”
王德福只能夠,旁敲側擊。如若直接說出戰爭結果,首先秦王不會信,然後丞相也不會信,接著就要看質疑自己的身份。
好不容易在大秦有一席之地,最好將不利的戰事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丞相范雎聽到這些話,心裡不是滋味。“我說王先生,我王問計,你就在這兒打馬虎眼,正所謂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你這樣推脫可是小人行徑。”
王德福生知范雎是個睚眥必報之人,就不再搭話。
秦王過來打圓場:“丞相說話不要太重嘛,之所以將你二人聚在一起商議,是因為在寡人眼裡,你二位皆是大才。”
“但今日所見,顯然王先生是沒有推心置腹啊。寡人這裡有一物件。”秦王用手指向邊上的一個編鍾,這不是一整套的樂器,而是全都卸了下來,隻掛了兩個大小相同的。
他走過去拿起小錘在其中一個上面輕輕一敲。頓時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緊接著旁邊那個未敲擊的鍾也跟著響了起來,悠遠綿長。
“兩位可曾看明白寡人之意?”
“老臣請王上解惑。”
“那你看明白沒有?”
這種物理現象在王德福的眼裡再熟悉不過。“此乃共振現象,聲音是以波的形式向外傳遞,兩口鍾頻率相同,故而引起共振,不知王上是否是這個意思?”
秦王此時非常滿意。“沒錯,這就是共振,寡人覺得十分有趣,便展示給你們。然者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請王上示下。”范雎王德福同時答道。
“寡王的母親曾經告訴過寡人,玉王同字。三橫一豎,三橫代表著天,地,人。那一豎則是貫通天地人的能力。參透此道則可為王。”
“魯國的孔子有一句話,寡人深表同意。”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這些在寡人身上基本可以一一對照。”
“在我登基為王的幾十年裡,我悟到了一個道理。叫人物共振,分為天才共振和傻子共振。”
“當今天下的最大問題,就是傻子共振與天才共振都太明顯。”
“當一群沒有學識的傻子聚在一起,原本是讓他們可以互通認知的有無,可以增長見識。”
“讓他們從井底之蛙跳出井沿,看看外面開闊的世界,可當他們聚在一起,他們卻互相認同,互相肯定,經過長期交流之後,達成共識,認為世界只有井口這麽大。天下六國就是如此。”
“當傻子都沉溺於自己的世界裡,只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視野就會變得越發狹窄,觀點也會變得越發偏激。以前一國一個傻子,當他們合作的時候,就是一群傻子聚在一起。”
“天才共振則相反,有遠見卓識的人,互相激發,增長見識,將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
“寡人講這些,就是要你們明白這個道理。”
原來你就參透了個這。范雎在心裡暗自好笑,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也敢於老夫相提並論,那假以時日,豈不是要爬在自己的頭上拉屎撒尿,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二位就在寡人面前握手示好,寡人決意繼續攻趙。”
得,說了等於沒說,領導的藝術就是這樣。但是沒說卻不等於說了。
王德福過去主動握住范雎的手。
哪知道范雎不講武德,一雙老手死死握住王德福的一隻手。逐漸發力,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此時正背對著秦王。
王德福吃痛抽手又抽不出來,自己本來就沒什麽武藝,會的那點都是些假把式。
疼痛逐漸加劇,隱約感覺骨頭即將碎裂。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秦王又怎樣?當著你的面打人又如何?總不可能在這裡被一個老壁燈給弄死吧。
王德福抬起右腳, 猛的踹在范雎的腹部之上,將他踹的連退了數步。
“好你個臭小子,茲爾中山狼,得勢便猖狂。老夫好意與你握手,你竟敢偷襲。年輕人不講武德。”
站立在一旁的史官,看到此等情況,怒火中燒。這年輕人也太不懂得尊老之道,此等人在秦王面前竟敢出手,傷了朝中大臣。惶惶史書之下,豈能有你一席之地。
於是提筆迅速將王德福所說的話全部塗掉。
自從穿越以來,王德福一直順風順水,所要做的事情都在按照自己的推測,嚴密的進行,自我感覺良好,以為自己對歷史的進程有所功勞,近段時間早已內心膨脹,有些得意忘形。
張口便反罵道:“好你個老逼登,惡人先告狀,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范雎見已然激怒王德福,便對著秦王說道:“啟稟我王,此乃小人得志,不可委以重任啊!”
秦王嬴稷是誰?宣太后執政近40年,他都能夠隱忍不發,其定力之強,無人能及。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給我搞什麽聊齋?
秦王笑而不語,靜靜的看著。
“老家夥你個卑鄙小人,老子今天罵死你。”
目的已經達到,范雎也不還嘴,王德福卻開始大力輸出。
“你個老不死的,你以為我怕你呀,你個死瘸子,有本事你就把兩條腿都打斷,用屁股走路。”
秦王嬴稷聽著馬上就快控制不住自己要笑出來了。
執筆的史官,可是老油條轉過身去。單獨拿一個冊子,悄悄的寫。當然這很可能不會流傳後世,當著一個笑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