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生我時，他們的年齡都四十好幾了，我一生下來就未曾見過祖父祖母，也未見過外公外婆。因此而發生一系列連鎖反應，我女兒出生時，她祖母已經去世兩年，我父親去世時，女兒才五個月大。但幸運的是，女兒的外公外婆都八十歲了，身體還好。

　　母親沒上過一天學，但認識幾個字，自已的名字卻寫得不錯。父親是上過學的，而且在當地還是小有名氣的，因為他看的書很多，而且經常跟人家講故事，講得很好。

　　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夏天時，大夥都聚在竹園裡，冬天呢，又都圍在火爐旁邊，都是想聽我父親講故事。這也難怪，一來村子小，只有六七戶人家，基本上都是一家人，小孩子也不多;二來全村也只有父親一個人念了書，看了書。父親愛看書，也喜歡買書，就在父親去世的前兩年，還來信要我給他找一本《今古奇觀》，可惜我一直未能找到。父親去世二十多年了，我始終覺得很內疚。父親喜歡講歷史故事，什麽三國演義、什麽羅通掃北、什麽薛仁貴征西等。當年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孩子就是在這樣的學前環境中長大。如果說這涼爽的竹園，溫暖的火爐旁，是我們的啟蒙學校的話，那我的父親就是這個學校唯一的老師吧！

　　我沒有上過幼兒園的經歷。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農村，我們這幫小孩，都是本村讀的小學，小學是五年製。盡管這五年換了幾個地方，但離家都比較近，上午上課，下午放牛。那時農村根本沒辦過幼兒園，也不知道什麽是幼兒園。而七歲以下的幼兒，要麽放在家裡，要麽被父母帶在身邊。而且，不到滿七周歲，是不讓報名上學的。

　　細哥說我還只有六歲時，便吵著要去上學，手中緊攥著一塊多錢，與小夥伴們一起去學校報名，因為我還差一歲才滿七周歲，學校硬是不讓報名，說我還是哭著回到家裡的，我姐姐勸了我好長一段時間才停止哭鬧。

　　如果那年我可以上小學的話，就不會趕上讀初三，也不會趕上讀高三，因為剛好是我們趕上從小學到高中十一年學製。就是因為這兩年時間，我的人生也許會完全不一樣。當然，歷史沒有也許，人生也沒有也許。

　　女兒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出生的。那時中國已經進入到少生優生時代，甚至已經進入到胎教時代，幼兒教育已經很具規模，也很規范了。按理女兒該上過幼兒園了吧，應該是在小班、中班、大班和小朋友一起度過天真的時光才對呀，可是她沒有。

　　女兒出生的年代，同時也正處企業改革深入時期，全國所有的國有企業幾乎都在減人提效，企業中能減的都減，不能減的也想方設法減，煤礦企業更是如此。我們礦上，一次性就減了近一千人。

　　那年秋天，女兒只有半歲，我們礦上就正式進入減人提效程序。將原來的三十幾個基層單位，合並成十幾個，撤銷幼兒園就是其中措施之一。所有家中有學齡前兒童的女職工全部下崗，妻子自然也是其中之一。還現想來，在各種社會職能不夠健全的那個年代，幼兒園的撤銷，造成多少幼兒不能接受正規的學前教育，對那一代人造成的影響是很大的。

　　女兒三歲時，早就應當是上幼兒園的時候了，但沒地方可以去。當時幾乎所有的女職工全部在家帶孩子，當起了家庭幼師。

　　妻子隻休息了大半年就安排了上班，我和妻子上班時，女兒由她外公帶了一段時間。

　　那時，女兒的舅舅在外地一個工廠上班。因為那時他已成家立業，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回老家，邀請自己的父親去廠裡小住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女兒也跟隨她外公去了廠裡。沒想到女兒這一去那個工廠，就是三個月。

　　女兒的外公打電話來，說女兒在那兒很聽話，吃得多，每天扮演豬八戒。我和妻子都很高興。一來女兒可以培養離開父母的獨立個性，減少依賴性;二來我們也是難得的清淨。要知道，三年來，我們有多少天睡了一個安穩覺，簡直屈指可數，國為女兒小時候總是因為扁桃體發炎而引發高熱，就連礦醫院的醫生基本上都混熟了。

　　我嶽父後來又打電話來，說他們要住長一段時間，我說可以，他還說，讓她上幼兒園吧?女兒舅舅上班的廠子還有個幼兒園，條件還可以，加上當時她舅媽就在幼兒園上班。我說也可以，那就讓女兒上幼兒園吧！

　　就這樣，女兒就在那個工廠上了幼兒園，不過只有短短的兩個月時間。由於種種原因，不到四歲的女兒回到了家裡。那時，我和妻子工作很忙，女兒隻好直接上了學前班，等到要上小學一年級時，女兒不到五歲，還是通過方方面面的協調才給她報了名。

　　二十幾年過去了，有時，我問女兒是否還記得幼兒園的事，女兒搖搖頭。是啊，那還是兩三歲時候的事情，誰還會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