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贏了！”

　　“哦！我們贏了！”

　　“德國人撤退了！法蘭西萬歲！”

　　1945年1月的一天，斯特拉斯堡城的百姓們突然爆發出了巨大的熱情，紛紛走上街頭開始狂歡慶祝。而市政府旁邊的一家咖啡館裡，加裡布埃爾正和一名看上去四十出頭的中年白人面對面坐著喝咖啡。

　　和加裡布埃爾一臉輕松自在不一樣的是，對面的中年白人雖然看上去同樣隨意，但不停瞟向窗外的目光，還是暴露了他內心深處的慌亂。

　　“埃維爾先生，你也看到了，德國人在阿登地區的反攻已經宣告失敗了。我相信，此刻駐守在斯特拉斯堡的德軍，已經接到了撤退的命令。您確定您還要繼續堅持嗎?”

　　端著咖啡輕輕的抿了一口，加裡布埃爾一臉淡然地看著面前的中年白人。

　　聽見他的話，被稱為埃維爾的中年白人，臉色陰沉，看向加裡布埃爾的目光中帶著一絲不甘，端著咖啡杯的手不自覺地有些發抖。

　　“那又怎樣?我也是法國人，法國勝利了，我也一樣可以繼續我的生意！”

　　“是嗎?難道您沒有聽說過，新的法國政府在巴黎，是怎樣對待你這樣幫助德國人的資本家的嗎?”

　　加裡布埃爾的嘴角帶著一抹玩味的笑意，不緊不慢地道。

　　“這也不能怪我們，誰讓法國政府敗退的那麽快。是他們將我們丟給了德國人，我們除了配合德國人外，還有什麽辦法?”

　　埃維爾被加裡布埃爾的話刺激的有些惱羞成怒，色厲內荏地壓低聲音反駁著。

　　見到對方的樣子，加裡布埃爾臉上依然一副雲淡風輕，但眼神卻開始變得凌厲。

　　“是嗎?我父親為什麽寧願關閉工廠，也不和德國人合作。而你不僅投靠德國人，還靠著德國人的支持，在斯特拉斯堡大肆吞並像我父親這樣的小工廠。

　　拚命壓榨我們自己的法國同胞，來為德國人生產殺害我們盟友的物資，你覺得你不該受到清算嗎?對了，我還聽說，你早就已經悄悄加入了德國國籍是嗎?

　　所以，你到底是法國人，還是德國人。你自己說得清楚嗎?”

　　這次，被稱為埃維爾的中年男人終於坐不住了，臉色漲紅地直接起身，一臉憤怒地瞪著加裡布埃爾道:

　　“加裡布埃爾，你不要太過分，現在德軍還沒撤退呢！負責管理斯特拉斯堡的還是原來的政府，你就不怕我直接乾掉你嗎?”

　　面對對方的憤怒，加裡布埃爾非但沒有任何害怕，反而更加有恃無恐。

　　“呵呵……是嗎?埃維爾先生，你覺得我會怕伱對我動手嗎?如果我死了，在整個斯特拉斯堡，就沒有其他人能出資買下你的工廠了。

　　到時候你的工廠就只能等著被新政府沒收充公，而你自己也會被新政府送進監獄，再也沒有出來的可能。”

　　聽見這話，剛剛還憤怒得如同一頭公牛的埃維爾，臉色瞬間慘白。他不是不知道現在的情況，甚至他對自己的處境比加裡布埃爾更加了解。

　　這也是他為什麽願意，和一個名不見經傳，連面都沒見過的年輕人出來喝咖啡的原因。還不是因為對方告訴他，能用美金收購他的工廠。

　　似乎被加裡布埃爾的話，抽走了最後的力量，他渾身癱軟的直接跌坐回了座椅上。好半晌才嘴唇哆嗦地開口道:

　　“你能出多少錢?”

　　“一萬美元！”

　　“你說什麽?你是不是瘋了，我的工廠價值最少一百萬美元。你只出一萬美元?”

　　“我知道你的工廠價值多少錢，我也沒瘋。我要的不是你的整個工廠，我只要你從我父親手上奪走的，我們自己家的工廠，和你前年新建的工廠。

　　至於你原來的老工廠，和你從別人手上強取豪奪來的工廠我不要。因為，那些工廠我留不住。”

　　“不行，我的工廠不分開賣！要賣我就打包一起賣！”

　　“埃維爾先生，我想你應該清醒一點了，現在的情況是，你的所有工廠都在新政府的查封范圍內。如果你不現在脫手的話，一旦遊擊隊進城接管了政權，你就一毛錢都拿不到。

　　而我，只需要付出比現在更小的代價，就能從新政府的手中，接過你現在的所有工廠。”

　　“那你為什麽還要找我買，你等著新政府查封後再買就是了！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等到新政府查封後，肯定會有更有實力的人下手，你最多能拿回你們自己家的工廠。根本就不可能花一萬美元從新政府手上買下我的新工廠。光是裡面的機床設備，就最少價值二十多萬美元。”

　　到底是久經商場的老人，從一開始，他就明白加裡布埃爾為什麽這個時候找上他。

　　但加裡布埃爾聽見他的話後，卻一點也不慌，滿臉笑意地看著他道:

　　“就算到時候別人要花不止二十萬美元，來買下你的工廠。那又和你有什麽關系呢！那個時候你都不知道還是不是活著呢！”

　　這話簡直就是絕殺，本來還想要拿捏一下加裡布埃爾的埃維爾瞬間傻眼。是啊！如果真到了那時候，和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一萬美元太少了，小兄弟，加一點吧！”

　　聞言，加裡布埃爾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不緊不慢地道:

　　“一萬美元不是筆小數目，如果你帶到瑞士，足夠你重新置業生活了。明天我的報價就會降到九千，後天就是八千，大後天我就不買了。因為，我估計那個時候你就走不掉了。

　　賣不賣決定權在你，我不強求。你還有兩天的時間，如果你想好了，就這兩天的這個時候，在這間咖啡館碰面吧！”

　　說完，加裡布埃爾就直接站起身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五十美分的現鈔，對著遠處的服務生示意了一下。

　　服務生明白，這是要結帳走人了，連忙走了過來。見到對方手上的鈔票竟然是美金，不由得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連忙滿臉笑容的伸手接過。

　　“多謝先生，歡迎下次光臨！”

　　一旁的埃維爾見到他使用美元現金結帳， 也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忍不住緊抿著唇，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不忿的情緒強壓下去。才緩緩開口道:

　　“你贏了！不過我要現金！”

　　對於加裡布埃爾的趁火打劫，他也很無奈，但更多的是絕望。自從盟軍在法國登陸後，形勢就是一日三變。剛開始，他還對強大的德軍非常有信心。

　　可自從巴黎解放，自由法國成立，見識到新政府對那些投靠德軍的大資本家進行清算的時候，他才察覺到了危險。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有了變賣產業逃離法國的想法。

　　但那時候的局勢還沒有現在那麽惡劣，他對外的報價還是比較高的。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他的信心越來越不足，價格降的越來越低。剛開始還有人會過來找他詢價，但後來漸漸就已經沒人找他了。

　　去年十二月的時候，突然聽說德軍在阿登地區組織起了一次大反攻，他本來以為局勢會有變化，又暫停了出售產業的想法。

　　局勢的變化之快，顯然是出乎了他的預料的，沒想到德軍看上去氣勢洶洶的大反攻，竟然就這樣灰頭土臉的結束了。

　　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這次德軍的失敗，就意味著，德軍要在西線徹底收縮防線了。以後的戰場就會進入德國本土了，斯特拉斯堡這個德法邊境城市，自然就要被德國人放棄。

　　這個時候他要是還看不明白德軍敗局已定的話，他就白活這麽多年了。所以，此時此刻他想要的就是盡快逃離法國，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不能被法國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