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膽小怕事,一輩子只求安穩度日的親哥;
一邊是謀劃大事,眼下急需用人,對自己還有大恩的義兄。
二者如何選擇,武松真是左右為難。
當武松看到,半路加入的卞祥,一來就被柴進委以重任。
而自己這位柴家莊二爺,反而光吃飯不乾活,實在感到無比的汗顏。
“兄弟送林教頭到了滄州牢城營,不用再去柴家莊了。
你直接回河北,看能否幫為兄請來這幾位好漢一起聚義。”柴進拉著卞祥手腕殷殷叮囑,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
卞祥急忙接過,細細看了一眼,發現有些字認得,有些不認得。
看了武松一眼,他訕訕對著柴進笑道:“大官人,這幾個字念啥?
俺只在農忙的間暇,去那村裡私塾偷聽過老夫子上課。
之前在那滄州酒店,俺是在二爺面前裝樣罷了,實是認字不多。”
眾人聞言大笑,當夜加入的時遷忙問緣故。
等劉通告訴他,卞祥初次眾人見面,居然拿出一張寫有自己綽號的紙在武松面前裝逼。
不僅時遷笑彎了腰,連武松都忍不住笑罵一句——俺就知你這大眼賊是個狡猾的。
等幾人笑鬧了一陣,柴進拍了拍卞祥的胳膊:“難得兄弟是個上進的。
好,等去梁山泊安頓下來,我定給你找個好老師。別說認字了,你想學兵法也是有的!”
從柴進口中聽到梁山泊三字,在場幾人眼神一亮,爭相詢問這處所在的位置。
本就有意引出話頭,柴進不再隱瞞。
他抬手虛按,止住眾人喧鬧:“幾年前,有一個屢考不中的書生,名叫王倫,前來滄州拜訪我。
他跟我說,對大宋科舉絕望了,想走一走綠林的路子。
我看他也有幾分才乾,就給了一筆金銀,派一位名叫杜遷,綽號摸著天的兄弟輔佐他。
半年後,王倫帶著杜遷兄弟,在那三府二州四縣交轄之地,於一處名為梁山泊的地方插旗立棍,眼下招得近千嘍囉,在江湖上闖出一個白衣秀士的綽號。
這次前來東京,我柴進要辦三件事。
做完之後,我會舍棄滄州的家業,以那梁山泊為基礎,謀劃倒轉乾坤的大事了。”
“好!這個天下,本來就該是柴家的!那鳥官家昏庸無能,大官人取而代之,可謂順應天命。”時遷第一時間拍手叫好,一旁劉通也是連連稱是。
唯有卞祥激動之余,提出自己的擔憂:“這個王秀才,既能拋掉十年苦讀得來的功名,狠心入了綠林,他定是個有想法的。
大官人毀家上山,俺擔心,對方不肯交出屁股底下那張交椅。”
“難怪大官人說,卞祥哥哥是個粗中有細的好漢。
這王倫,確實如您所說,已起異心了……”金大堅驚訝看著卞祥。
見到柴進沒反對,金大堅隨後將王倫在梁山站穩腳跟之後的所為,一一說了出來。
眾人聽後,個個氣得火冒三丈,甚至連武松都咬著牙連說兩句該殺!
原來!
這梁山泊佔地極廣,歸屬情況十分複雜。
東面是濟寧州;
正東是克州府讓上縣;
東北是東平州;
正北是東昌府壽張縣;
西北是范縣;
西、南兩面最當衝要,落在曹州府鄆城縣的管下。
王倫自從在山上豎起寨旗,就對外宣稱,自己得了滄州柴大官人資助,特地在此處扎寨,吸引周圍許多好漢毀家投山。
短短時日,王倫杜遷聚起幾百號人馬,又在那蓼兒窪,修出一座宛子城。
周圍州府,聽說有強人在梁山泊落草,其實不太想過來搭理。
畢竟,這梁山位於八百裡水泊之中,想要攻上去,除了需要調撥人馬,行文知會其他幾處與梁山泊接壤的州府配合,還得籌備船隻,尋找當地土人帶路,簡直就是麻煩中的麻煩。
等到派人探聽得知,這個王倫和柴進那個前朝余孽存在聯系,這幫官兒就越發不想管了。
柴家的誓書鐵卷上寫著呢:
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
縱犯謀逆,止於獄中賜盡,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連坐支屬。
梁山也沒豎起反旗,只是打家劫舍而已。
如今的大宋,遍地強盜,派人征討,一旦戰敗損兵折將,主官得擔罪名;
僥幸打贏,且不說周圍州府有幾方會插手進來分功勞,需要打口水戰互相扯皮。
就說柴進後頭再派一個人過來豎旗,朝堂上的相公們,肯定勒令前番出力的州府繼續派人去打。
打仗這種事,誰能保證回回能贏?
一旦翻車,命好也是一個功過相抵的下場。
與其招惹麻煩,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
……
王倫能夠考中秀才,見識自然遠超普遍的強人。
眼看梁山越鬧越大,周圍官兒都不來理會,王倫稍微琢磨,立即知道柴進這層關系庇護著自己。
飲水思源,開頭兩年,王倫每逢四時八節,會叫杜遷往滄州柴家莊,送些節禮或者金銀。
可等他發現,柴進對梁山遲遲沒有下一步指示,那小氣吧啦的性子就萌發起來了。
他認為,以柴進的家底,也瞧不上自己打家劫舍辛苦得來的那點財物。
乾脆!
能省就省,除了過年送份年禮,其他就算了。
梁山上下,每天一千多張嘴巴等著開飯,柴大官人應該能夠理解的……
“驢日的!讀書讀出一個狗肚子了!”
“可不是,大官人收不收是一回事,他送不送又是一回事。情理二字,豈能混在一起勾兌掉?”
“梁山這群忘恩負義的亡八,如果真有骨氣,就別對外打著大官人的名號招攬江湖好漢。”
看到眾人相繼發作起來,柴進屈指敲了敲桌面:“行了,梁山泊那邊,我自有處置。
而且,除了那王倫,杜遷、宋萬和朱貴這三位兄弟還是好的。
時遷兄弟,你以後說話需謹慎些,免得無意傷了弟兄們的義氣。”
點了一下嘴快開地圖炮的時遷,柴進先將紙上所寫人名一一告訴卞祥。
等這漢記住之後,他又疊起兩根手指:“第二件事,就是張教頭與林娘子那邊,不能拖了,以那高衙內的性子,林教頭一走,他很快就會上門逼迫。
劉通兄弟,你明早先去城外打點,我要與林教頭見上一面。
其他人做好準備,等送走林教頭,我們即刻動手,將張教頭父女送出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