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牆壁上忽然有什麽東西,窸窸窣窣地溜走了。
“走了?”瑪爾塔向傭兵先生無聲的比了個口型。
“看樣子是的。”傭兵則回以真實的聲音。
“真是太麻煩了,每次講話都要加密。”瑪爾塔忍不住抱怨道,又恢復了往日的活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我們一直生活在監視當中。”傭兵無奈的笑道。
“天色很晚了,那我們回去吧!”
“好!”
一隻眼,一隻長著腳的眼睛,爬過牆壁,爬過草叢,七拐八拐,消失在一個隱蔽的角落。
昏暗的房間裡,坐著許多人。
約瑟夫將手杖立在身前,坐在深紅色的沙發裡,一團看不出形狀的黑影,坐在他對面的黑色沙發裡。他們的身後,夜鶯小姐端莊秀麗的身影安靜地等候著。渡鴉像往常一樣玩世不恭地靠在窗邊,雙手抱在胸前,長腿交叉。不知為何,白衣的天使似乎並未出現在這裡,而他的侍從,滿頭銀發的白鴿先生,代替主人站在了旁邊。
奧爾菲斯冷漠的注視著滿屋的妖魔鬼怪,用一小塊絲綢,擦著自己的眼睛。
他的視線停留在其中一個座位上,那個擠滿了觸手的怪物,正從地上,將一隻詭異的眼睛撈起。
他用觸手撫摸著那隻奇特的眼睛,那隻眼睛也舒服的眯起,似乎非常喜歡主人的恩賜。
“呼嚕……”
粘膩的觸手咕蛹在一起,發出令人厭惡的聲音,一連串深奧難懂的音符,從他的喉嚨深處溢出。
“這幫求生者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想著逃出去。”渡鴉不屑一顧的冷哼一聲。
沒人理會他的發泄,只有夜鶯小姐回頭禮貌的笑了一下。
“黃衣先生,”奧爾菲斯禮貌地開口,“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莊園的邀請嗎?如果有您的加入,相信莊園一定會發展的更加迅速的。”
又是一聲觸手咕嘰的聲音。形似章魚的觸手怪物起立離開了房間。
“呵,有什麽了不起的,傲慢的家夥!”烏鴉率先發出了不滿的聲音,他收起長腿,換了一個更加懶散的姿勢靠在窗邊。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渡鴉先生。”夜鶯小姐用她美妙優雅的聲音打趣到,同時用戴著紫色手套的纖細手指掩住了鮮豔的嘴唇。
“你怎麽看?”約瑟夫忽然開口,淡漠的眼神看著對面那團漆黑的影子。
“這家夥現在看著沒有答應我們,但是想要的恐怕更多。”那團漆黑的霧氣滾動著,發出虛無縹緲的聲音。
“沒錯,所以我們要給他一點壓力才行……奧爾菲斯!”
“臣在。”
“尋找下一位監管者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是!主人。”
奧爾菲斯輕鞠一躬,領命而去。
關門的聲音響起,奧爾菲斯向門邊的綠蛙小姐點頭致意,邁了出去。
“喂!主人!為什麽要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那個家夥?我和夜鶯隨便哪一個人去不是都比他要強嗎?”
“要你們兩個去做什麽?從莊園建立到現在,奧爾菲斯還沒有選擇加入我們,想要拉他入夥,又就非得這樣做不可——沾上的黑暗越多,他才越不可能背叛。”黑影不斷湧動著,發出遙遠的聲音。
“我累了,先回去睡。”一直沉默的約瑟夫忽然出聲。
聽聞主人要動身離開,波克連忙把衣服給約瑟夫披上,噠噠的手杖聲很快遠去,而就在約瑟夫剛剛坐過的地方,閃著白光的霧氣忽然凝聚,金發的天使降臨,這個光線昏暗的房間頓時熠熠生輝,他的嘴角帶著嘲諷的笑,用眼神示意白鴿去給他端杯酒。
木偶般的白鴿機械的走到桌邊,又僵硬的倒了一杯酒,端回到主人身邊。
“越來越放肆了,約瑟夫。你就是這麽放縱自己的手下的嗎?”美麗的天使不無嘲諷笑到。
“約瑟不是我手下,我也無權對它進行命令。”黑影做出了一個像是聳肩的動作。
“不是你的手下?那麽當初又是誰發現了他?又是誰把他引薦到魔鬼的面前?現在再來說這些話,不覺得晚嗎?”天使湛藍的眼睛滿是譏諷。
“你們兩個都是我的朋友,別這樣好嗎?親愛的。”黑影似乎有些無奈,氣流以雜亂無章的形式流動起來。
“朋友?呵~你對朋友的定義還真是寬泛呢!”奧德麗仰頭把酒灌下,不再言語。
見到氣氛有些尷尬,黑影將話題轉向求生者:“為什麽要讓他們發現這些線索呢?發現了這些有什麽用?他們還不是照樣跑不出莊園。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奧德麗誇張的大笑起來,用手掩住嘴,仿佛真的覺得這件事情非常有趣。
“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我可不認為讓求生者發現這些關乎到他們能夠逃出莊園的線索有什麽好處。”
“這你就錯了。親愛的。”奧德麗懶洋洋的倚在沙發的扶手上,用手托著腦袋,“給了他們希望,再施以更大的絕望,不是更加有樂趣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奧德麗放肆的笑著,尖銳的笑聲回響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說的也是,寶貝兒。還是你聰明!”黑影跟著他一起大笑起來,同時他從座位上離開,流動的霧氣逐漸將奧德麗的座位包裹,最後停留在他的身體旁邊。
奧德麗依舊懶懶的趴著,只是朝著沙發邊緣挪了挪,給黑影讓了個位置。
“為了恐懼,乾杯!”黑影從遠處卷起一杯紅酒,向奧德麗舉起。
奧德麗沒有做聲,湛藍的眼睛,溫柔又懶散,他注視著面前的黑影,微笑著和他碰了杯。
他們的仆從靜默地侍立在一旁,烏鴉的眼睛在深夜裡依舊熠熠生輝,夜鶯小姐深紫色的眼眸恭順的低垂著,其他人如同木偶般毫無反應,臉上的微笑,手臂屈起的角度,一模一樣。
約瑟夫行走在孤寂的回廊上,他依舊保持著貴族的風度,目視前方,姿態優雅。
而夜色裡,白鴉公爵坐在飛馳的馬車裡,馬蹄急促地敲擊著石子路面,發出有規律的“嘚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