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轅長歎一聲,繼續說道:
“這些年苦了小女,少的那味藥引可以用親生骨肉的血代替,她便時常放血來為家妻補全這味藥引。可這畢竟不是方中原有之物,效力自然天差地別,故而夫人的病只能緩解不能痊愈。”
放血?這是什麽丹方,居然需要親生女兒的血?
而且還不能讓人痊愈,那方中原本需要的藥引又是什麽奇物?
這跟自己又有何關系?
“先生,那方中原本的藥引,是身具荒古氣息的人心頭之血,須一次放淨了凝練入藥才好救我夫人。”
韓宣大驚,放血做藥引已經十分駭人,這把人心血放淨是何等殘忍做法,這般古怪的煉藥方式也能救人?
如今李轅說與自己,莫非?
“今日先生一踏進府中,那靈獸便告訴我,先生您,即是我所求的那味藥引。”
“既然先生來了,便不必走了。”李轅的笑容逐漸失控,他瞪著血紅的雙眼打量著韓宣,手中寒光閃爍,不知從何時掏出了一把銳利的匕首。
“在下李轅,為救夫人性命,還請...”
“先生赴死!”
李轅話音未落,便已經邁開大步衝向韓宣,他手中緊握著的匕首閃著點點寒光,劃破空氣刺向韓宣。
韓宣大驚失色,慌忙轉身欲躲,可身材單薄的他又怎能躲得過李轅的全力一擊,此刻勉強的閃避也不過是讓原本落在胸口的一刀略有偏離,轉而刺在了他的右肩。
“啊!”鋒利的匕首被李轅深深刺進了韓宣的血肉,一時間巨大的痛感傳來,衝擊著韓宣的神經,他被這一刀扎得眼前一黑,幾乎就要疼暈過去。
他終於明白為何李轅今日要親自接見,還對自己分外客氣,原來是為了把自己騙到園中,好殺了自己做他夫人的藥引!
怪不得韓宣跟著他往府內深處走時沒有遇到府中下人,想來是他早就支開了旁人。
來不及思考為什麽自己是有“荒古氣息”之人,韓宣知道此刻當務之急是從李轅手中活下去。
李轅一擊偏離了目標,便一腳踹在韓宣身上,把他踹出數米之外,順勢拔出了匕首。
他緩緩向著趴在地上掙扎著的韓宣走來,眼中閃爍著迫不及待的光芒。
“不能...就這麽死了!”
韓宣用左臂支撐著自己艱難地站起身,他身中一刀,本就血流如注,又被李轅當胸一腳踢飛砸在地上,此刻隻覺得全身上下都疼痛難忍。
待他艱難站起身,李轅的手已經從身後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他受傷的肩膀在傷口處狠狠一捏,韓宣便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腦中只剩難以忍受的疼痛。
“先生莫急,放血而已,片刻就好。”
李轅用力把韓宣的身子掰了回來面向自己,手中的匕首慢慢舉起,眼睛鎖定了韓宣的心口處,他仿佛看見了自己夫人已經服下了韓宣心血煉成的丹藥,從此再不受病情煎熬之苦。
此刻的韓宣已經被身上的疼痛衝擊得視線模糊,他傷口湧出的鮮血順著低垂的手臂流下,很快便在身下的土地上聚成了一小灘。
慌亂中,韓宣只顧得上用他那尚能動彈的左臂胡亂捶打著眼前人,可這種無力的反抗根本阻止不了身材魁梧的李轅,他松開韓宣的肩膀,一揚手便把韓宣亂舞的左臂死死抓住按下。
眼看著李轅手中的匕首即將落下,韓宣已能感受到死亡的臨近,他顧不得右肩的疼痛,雙目圓瞪,忍痛舉起右臂試圖擋住李轅落下的匕首。
一股熱流從韓宣的右臂湧出,他竟穩穩接住了李轅落下的手臂。
“馭風百尺,濤湧萬丈!江川為摧,山嶽難當!”
窮奇的聲音在韓宣的腦海中響起,韓宣覺得仿佛自己的所有的精神和氣力都被瞬間抽走,不由呆立在原地。
在他身後,驟然刮起一陣狂風,裹攜著樹葉與塵土狠狠撲向李轅。
片刻後,韓宣恢復清醒看向李轅時,只見他躺倒在地,一身錦衣破破爛爛,無數滲血的傷口遍布全身。
“你!”
李轅艱難起身,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韓宣,一個“你”字尚未吐出,暗紅的血液便從喉嚨中泉水般湧出。
李轅無力地倒了下去。
剛才的聲音是窮奇?難道是他幫了自己?
韓宣來不及細想,此刻園中只有自己和李轅兩人,他若再不離開,只怕要被人抓住當場送官。
更何況剛才李轅已然對自己起了殺心,自己沒有理由留在這探尋李轅的死因。
想到此處,韓宣趕忙捂著自己的傷口,轉身欲逃。
然而就在韓宣轉身時,他聽見身後一陣沙沙聲,只見有一嬌弱身影從枝葉掩映中擠了出來。
“父親!”
來人正是李雲舒,她踉蹌著跑到自己的父親身邊,伏在他身上痛哭不已。
韓宣注意到,李雲舒跑過來時肩頭上站了一隻長著斑斕羽毛的的大嘴鸚鵡,它一見韓宣便撲棱翅膀飛了起來,懸在半空中冷冷盯著韓宣。
見到李雲舒哭得撕心裂肺,韓宣心中不由得狠狠一陣抽痛,若不是這位姑娘賞識自己畫技時常光顧,自己的生活恐怕會更為艱難。
而此刻他的父親似乎剛剛才因自己慘死...
“小子,怪不得你身上突然多了荒古氣息,可你區區凡夫俗子,強行施展這馭風法術,不怕被反噬吸乾嗎?”
韓宣頭頂突然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這聲音十分沙啞難聽,仿佛是兩段朽木互相摩擦發出的聲響。
待他抬頭看去,空中只有那隻撲閃著彩色翅膀的古怪鸚鵡,它正張開大嘴,口吐人言。
而他身上傳出來的,卻不止那難聽的聲音,韓宣從它身上又嗅到了那妖異的氣味,其濃厚尤甚李轅,想必它便是那氣味的來源!
“別找了,就是老子!”
那鸚鵡撲扇著翅膀在韓宣面前停住,眼中滿是戲謔,它繼續用那難聽的聲音說道:
“可看起來,你這法術掌握得並不自如吧,要不你再對我試一試?試試能不能殺了老子?嘿嘿嘿嘿嘿嘿嘿...”
出乎這鸚鵡意料的是,此刻的韓宣眼中卻再無最開始的畏懼和驚愕,他仰起頭,雙目充血,狠狠咬著牙盯著眼前這隻惹人厭的鸚鵡,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聒噪!”
不知為何,從聞到這怪鳥身上那濃厚的妖異氣味開始,韓宣心中那股一直強行壓抑著的莫名怒氣,便不受控制的升騰起來,狂躁的情緒逐漸控制住了韓宣的理智,驅散了他所有的恐懼。
韓宣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 右臂更是仿佛燃燒一般的滾燙,肩上的傷口也不再疼痛。
他對著眼前驚訝的鸚鵡抬起右手,咬著牙說出自己腦海中仿佛憑空冒出來的那句話:
“馭風百尺,濤湧萬丈!”
狂風驟起,吹得那鸚鵡身影凌亂,卻又不把它直接吹走,只是裹挾著它,讓它慘叫著在風的亂流中來回翻滾。
鸚鵡的慘叫聲吸引了痛哭的李雲舒的注意,她死死盯著在空中飛舞的怪異鸚鵡,哭到紅腫的眼睛裡竟流露出絲絲恨意。
“江川為摧,山嶽難當!”
隨著韓宣顫抖的聲音落下,憑空而起的狂風慢了一瞬,這一瞬之後,那鸚鵡的身體上逐漸冒出了絲絲血線。
下一刻,韓宣右手狠狠一握,霎時間血濺滿地,羽毛亂飛,那鸚鵡的瘦小身體就此被扯了個四分五裂。
而韓宣,卻身體一軟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駭人的是,在他倒下後,原本散落各地的鸚鵡的骨血被一陣狂風碾碎,化作空氣中閃爍的熒光飄向韓宣,逐漸沒入他的右臂。
......
半夢半醒中,韓宣聽見身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他努力想把眼皮撐開,卻始終不能如願。
嘖嘖嘖,好俊的後生啊,你怎麽也被丟到這兒了?
喂,醒醒,別睡了,再睡老鼠就把你咬死了。
你面相如此俊秀,卻也是“瘋子”嗎?
可你身上沒有半點法力,他們怎麽把你也誣作“瘋子”呢?
哈哈哈哈,看來日後你要與老夫作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