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後第3天。鳳城市實驗中學。

　　賈甄剛剛上交了他的高考志願填報單。內容和昨天預填報單一模一樣。第一志願上赫然寫著的是燕華大學，而第二、第三志願都是空著的。

　　“這不叫背水一戰，這是自信，而我自信的前提是充分的自知。”賈甄在面對同桌“你就不怕估分失誤嗎?”的問題時如此回答，一臉春風得意。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情因高考結束變得輕松了起來，哪怕剛剛收到一份奇怪的禮物，也僅僅帶給他一絲煩惱。

　　然而，賈甄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場災難突然登場。

　　5天之後。賈甄的房間中。

　　在鳳城市這樣的北方小城市裡，夏天不算特別炎熱，尤其在傍晚時分，哪怕沒有安裝空調的家庭，也有涼風從敞開的門窗吹進屋子，而在一個大開著窗戶的房間中，明明安靜坐在書桌前的賈甄卻有著一副心緒搖動、面紅耳赤的模樣——他明明隻穿著背心褲衩，但是額頭上卻已經蒙了一層薄汗，雙手更是緊握成拳。

　　這正是因為他剛剛從網上查到了自己的高考成績——那是一個他根本想不到，也完全無法理解和接受的分數。

　　至於站在他身後的陳蕊正在努力壓下心中的激動，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推了推前面的賈甄開口問:“這不是500多分嘛，也不是很低啊?”

　　“不，非常低……”賈甄有氣無力的回應。

　　賈甄今年參加的高考如往常一樣有兩個分數線，一本線和二本線，賈甄的分數隻比二本線高了幾分。這樣的成績對於一般考生或者成績稍差的考生來說，怎麽也應該算是一個值得慶幸的結果，因為有這樣的分數這就等於可以按部就班的繼續學業了，可是對於賈甄來說，他的高考志願只有一個，就是燕華大學，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什麽一本線和二本線到底是多少分，他只知道此時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分數和他的估分不一樣，而且差距實在是過於巨大。

　　賈甄的爸媽都是比較忙碌的人，他們給了賈甄優渥的生活條件，卻少了一些陪伴和溝通，這就導致賈甄性格上微微有些孤僻。好在此時有他的青梅竹馬陪在身邊，他沒有因為眼前的意外而徹底不知所措。

　　他在靜止的電腦屏幕前呆坐了幾分鍾，終於稍稍冷靜了下來，這才繼續查看自己的分科成績——語文，0分……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呃，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賈甄是文科班的學生，而且他的語文成績一向是他所有科目中最穩定的。“沒填考號?弄花了卷面?不可能啊……”賈甄努力回憶考語文時的場景，可是他怎麽也想不起那時候有過任何的疏漏。

　　“這該怎麽辦?”賈甄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陳蕊。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先想辦法應付了你爸媽。”陳蕊不屑一顧，同時還不免有一些竊喜，“喂，這都半天了，你怎麽還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這說不定是好事！結合你收到的那份禮物來看，這更能證明……”

　　“這怎麽能是好事呢?”賈甄打斷了陳蕊的話，他雖然明白陳蕊的意思，但是無論如何不能理解對方的“樂觀”情緒。

　　“好吧。”陳蕊看出賈甄的情緒不太穩定，沒有繼續表達她的想法，但是她難掩自己完全和賈甄相反的心情，因為她想到了高考第二天裡賈甄曾發動超能力“看”到過自己的試卷，這下不是契機就有了嘛。

　　就在這時候，賈甄家裡的電話鈴響了，接起來，是他的班主任王老師:

　　“賈甄，我現在在教育局，剛剛申請查閱了你的考試試卷，我覺得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王老師是個四十歲出頭的儒雅中年男人，此時的語氣裡除了困惑，還有隱隱的憤怒。

　　“王老師，我不明白。”

　　“你的語文試卷是白卷！也不是白卷，只有作文紙上寫著一首亂七八糟的詩。”

　　“啊?那肯定不是我的卷子啊，我全部認真答完了的。我還記得我的作文紙第二頁是差四行寫滿的……”

　　電話裡王老師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語氣仿佛輕松了許多:“我就知道是他們弄錯了，你當然不是這樣的人，你可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我們肯定是要去燕華大學的，”電話裡王老師的音量越來越大，顯得他有些激動，“肯定是某個糊塗蛋弄錯了，剩下就交給我吧，我現在就去申訴，你等著我的消息。”

　　“謝謝王老師，麻煩您了。”放下電話，賈甄長舒了一口氣，“原來是弄錯了。肯定是弄錯了嘛……”

　　他這時才感覺到額頭的汗水，抬手擦了擦。然後向陳蕊說明了電話的內容。

　　陳蕊很關心賈甄的高考成績，但是顯然和賈甄關注的點不一樣。

　　“放輕松點，看把你急的。”陳蕊遞給賈甄一張紙巾。

　　“哎，最近都在想超能力有關的事情，可是高考這事兒也很重要啊，它也不該出問題啊。”賈甄的狀態終於正常了一點兒。

　　賈甄開始靜下心來，和陳蕊一起分析這一突發事件的前因後果，可是兩個人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出現當前狀況的原因，也找不到和超能力之間可能的關聯。

　　只能靜待王老師的消息。

　　小說家陳蕊以前說過這樣一句話:

　　【好的小說的情節反轉要讓讀者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覺。】

　　然而賈甄的生活卻是實實在在的“意料之外，情理也之外”——也就是說，賈甄的語文試卷事件後續沒有出現任何反轉。

　　王老師、賈甄以及賈甄的爸媽，想盡各種辦法，奔波了整整一個星期，依然沒有找到他的語文試卷，或者說，無數的證據讓鳳城教育局認定了那份寫著一首奇怪的詩的試卷就是屬於賈甄的。

　　王老師的希望還有賈甄家庭的驕傲在這段時間裡一點點被磨滅了——他們漸漸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補習一年，明年再考吧。你不要有什麽精神壓力……”賈甄的爸爸在教育局咆哮過，賈甄的媽媽更是無數次地哭泣過，但是現在他們的眼神和語氣裡只剩下了疲憊。

　　“嗯……”賈甄亦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

　　雖然賈甄被超能力的事情分散了很多注意力，他看待其他一切事情的態度都淡然了很多，但是長久以來的努力與期待還是讓他很難受。

　　直到，此時此刻。

　　賈甄最後一次在教育局覆核高考結果時，他親眼看到了自己語文試卷上的那首詩:

　　【決定世界前進方向的

　　只會是平凡之人的抉擇

　　所謂精英皆是迷途羔羊

　　那麽

　　何為真實

　　信我

　　答案就在

　　鬱金香的芬芳】

　　“答案就在鬱金香的芬芳?我靠！鬱金香！又是鬱金香?”賈甄立刻就想起了那份生日禮物，那個封皮圖案正是一支黑色鬱金香的日記本，他一瞬間就明白這一切為什麽會發生了。

　　“原來我真的有超能力，原來這一切都和超能力有關，可是，可是我的人生為什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呀?”賈甄憤怒、疑惑又無奈——賈甄想:他又不可能把超能力的事情說給別人聽，而且就算說了別人也不會信吧?他們只會把自己當做一個“精神病人”吧?就像自己之前認為的那樣。

　　賈甄甚至都希望自己是個真正的精神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