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覺得去過的。”賈甄信誓旦旦的說。

　　歐睿停下了腳步，他們此時在鬱金香湖旁邊的一處沙地上。

　　賈甄只見歐睿撿起兩根小樹枝，把其中一根遞給賈甄。

　　“畫一下你眼中的時間線的走向吧。”

　　賈甄拿著小木棍開始思考:在他原本的概念裡，時間應該是一條向著未來無限延長的射線，但是自從得知“預知未來”確實存在後，他開始考慮“平行”宇宙以及“輪回”中宇宙的時間線畫法，前者自然是再畫幾根平行線，至於後者，或許應該畫一個圓?

　　賈甄開始提筆，他從一點開始畫圓，筆畫首尾相接後他並沒有停筆，而是繼續沿著已有的線條繞了第二個圓，然後是第三個和第四個……

　　“我現在只能這樣畫了。”他不知道自己畫了幾個圓，總之線條已經變得很粗、很深以後他方才停手。

　　“下面我要畫一遍了，你看一下，但是不要問。”

　　歐睿開始畫一條直線，畫到十幾厘米的長度後，樹枝開始掉頭折返，返回幾厘米後再次掉頭並重新延長到更遠的位置，然後再次折返，再一次，再一次……而且每次的長度都完全不同且沒有任何規律，賈甄勉強從中看出短線多一下而長線少一些，但本質上他覺得歐睿純粹是在亂畫一通。

　　歐睿畫線的時間比賈甄久的多，他表現出的專注讓賈甄幾乎以為他的“作畫”遵循某種嚴謹的規則，而且他已經重複過這樣的“創作”千百遍了。等到歐睿停下“筆”，展現在賈甄眼前的是沙地上的一個中間又粗又深，兩邊又窄又淺的紡錘形的小坑。

　　“這……”

　　“什麽都不要問。”僅僅過去幾分鍾，但是歐睿卻明顯變得有些疲憊了，“這就是我經歷了二十多年的研究，理解得出的‘世界的真相’，或者說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真相吧。”

　　“呃……”賈甄欲哭無淚，他不滿地看向對方，“你不讓我問，還不如乾脆不要跟我說，你這畫了的東西，對我來說一點兒用也沒有，除了讓我更困惑。”

　　“你記住就好，等到恰當的時機，你就會明白一切了。”

　　“記住什麽?這個坑?”

　　“你可以把它當做一個立體的幾何圖形來記憶。”歐睿扔掉樹枝，開始用腳撫平兩個人的圖畫，“咱們可以叫他歐氏幾何圖形。”

　　“呃……我是數學系的喲，你的這個說法有明顯的抄襲痕跡呢。”

　　“是嗎?哈哈……”歐睿笑了起來。

　　歐睿笑的很大聲，很肆無忌憚，賈甄從未在“大人”身上見到過這樣的笑。於是，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早了，回宿舍休息去吧。”

　　“你不是說去你辦公室坐坐嗎?”

　　“該說的都說完了，改天再聊唄。”

　　“那不行，”賈甄表示反對，“說到就得做到。”

　　“可我還說過，等到你和倪虹成為朋友後，我才會告訴你更多信息的。”

　　“我保證以後肯定和倪虹交個朋友還不行嗎?”賈甄嘗試說服對方，“反正時間線都亂成這樣了，先後順序還重要嗎?”

　　賈甄沒想到他的話起了作用，歐睿陷入短暫的沉思，然後說:“好吧。”

　　“那是不是能告訴我我到底去沒去過燕華大學了?武少君和溫海星都沒撒謊是什麽意思?”賈甄開始得寸進尺的追問。

　　“你關注的問題都沒有抓住要點，”歐睿有些無奈，“這種問題哪怕我回答你一百個，你依然會困惑的。”

　　“那核心問題是什麽?”

　　“就是時間線啊，或者說，世界觀，等你有了符合一名同行者的世界觀，也就離世界的真相不遠了，你的各種小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好吧，請講。”

　　“快到了，我先泡個茶，今天剛從外面返校，口乾舌燥的。”

　　行政辦公樓，歐睿副院長的辦公室之中。

　　茶煙嫋嫋，香味撲鼻，但是房間中還存在著另外一種更濃的煙霧和味道——歐睿正在抽一支煙。

　　“奧利弗兒，你不是喉嚨做過手術嗎?少抽點兒吧。”賈甄不太習慣聞煙味，他的爸爸在他小的時候是抽煙的，後來戒掉了，來到鬱金香學院後，他的舍友們也只有周倉和田小強偶爾抽一根，宋天賜和張波更偶爾才會陪著田小強“玩”一根，所以他宿舍的空氣一向比較清新。

　　“你弄錯了，我的喉嚨沒有做過手術。”

　　“哦。”賈甄想起來了，是一個歐睿的幻影，也就是曾經輪回中的歐睿說他的喉嚨做過手術。

　　“我之所以接觸嶽思思和你的原因就在於此了。你們的超能力目前都很弱小，只會給你們帶來一些小的困惑，而等到以後，隨著你們的超能力變得強大起來，如果還不能擁有穩固的世界觀的話，你們就會……怎麽說呢，”歐睿彈了一下煙灰，才繼續說，“你們可能就會陷入某種自我懷疑的狀態，分不清現實和幻影，分不清過去和未來。”

　　“你接觸我們的目的難道不是為了讓我們來到正確的位置上，然後讓一切按照你想要的方向發展嗎?”

　　“你從哪兒聽到這種說法的?武少君?”

　　“他說的是你想要參透什麽超能力的原理，揭示宇宙運行的規律，即所謂的‘世界的真相’。”

　　“沒錯啊， 這個才對嘛。不過我已經做到了，不需要再做什麽研究了。”歐睿自信滿滿的說。

　　“就是你剛剛畫的那個‘坑’?”賈甄不太敢相信:世界的真相就是一個坑?

　　“沒錯，而且只要你記住那個幾何模型，用不了太久，你也就能領悟‘世界的真相’了。”

　　賈甄當前對這種“真相”不太感興趣，於是轉移了話題繼續問:“所以想把我弄來鬱金香學院的，純粹只有安然和李雪兒她們這一幫人唄?”

　　“是啊，我是出於對你的關心，武少君估計是出於曾經的交情，溫海星是出於提防，只有她們是要借助你的力量。”

　　“她們想幹啥?我聽說是跟毀滅世界或者拯救世界有關的大動作呢。”

　　“呃……世界毀滅與否怎麽也是宇宙規律層面的問題吧，怎麽可能跟幾個人的行為有關呢，哪怕你們是超能力者。”

　　“怎麽沒可能，”賈甄思考過這類問題，“蝴蝶效應你知道嗎?或者杠杆原理你總懂的吧?”

　　“哈哈，”歐睿像剛剛在鬱金香湖旁邊時那樣朗聲大笑了起來，“如果說世界是一條巨龍，我們不過是他根本不在意，也沒辦法注意到的幾粒微塵啊，我們於它怎麽可能會有任何的意義呢?”

　　“呃……你聽說過‘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我們哪怕是隻一粒微塵，說不定也能讓這條巨龍打個噴嚏呢。”

　　歐睿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他看向賈甄的眼神凝結成針，帶著濃重的審視意味，以及——頭一次被賈甄觀察到的一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