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的情緒非常低落。

　　他不知道破門那一刻，他們會面臨什麽樣的處置。

　　是會被痛打一頓再關回洞穴去?

　　還是會被直接殺掉拋屍太空?

　　抑或是會被分開，從此兩個人被關在兩個不同的地方?

　　想到將來可能跟藍嵐分開，黃天感覺很不好，眼睛裡面癢癢的，似乎有不明液體的數量在增加。

　　忽然，一個尖細微弱的聲音不知道從哪條縫隙鑽進屋來。

　　“我想知道，你們也是從那個洞裡逃出來的嗎?現在是不是需要幫助?”

　　講話的是個男人，用的英語，聽口音應該不是純正的不列顛人或星條國人。

　　藍嵐立刻用流利的英語回答:“是的，我們需要幫助。請問你是誰?”

　　聲音再次傳來:“現在不是你們向我提問的時候，你們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黃天表情略有尷尬。

　　他英語不太好，加上那個人的口音比較重，他雖然能大致聽懂，卻還是需要用口型和眼神再跟藍嵐確認一下意思。

　　“可以！”藍嵐回答著，人卻往牆角的垃圾通道靠去。

　　微弱的聲音像是從這裡傳來的。

　　可她仔細檢查過這個通道，純金屬打造的，入口很窄，人根本鑽不進去。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說:“那麽，你們能向我提供一個連你們自己都無法準確回答的問題嗎?”

　　藍嵐一愣，沒有理解他的意思，邊上黃天卻忍不住輕輕抱怨起來:“切，他要我們給自己出沒有標準答案的題目，是用來檢驗我們是不是人工智能嗎?”

　　他嘴巴都歪到邊上，顯然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驗證的那一天。

　　“當然啦，我們必須要保持警惕！”那個聲音竟然能聽懂黃天的中文，直接回答說，“畢竟這是第一次跟你們說話呀。”

　　黃天提高聲音，刻意用驕傲的語氣對藍嵐說:“那樣也好，至少替我們驗證出他不是人工智能。”

　　“我喜歡你的聰明勁，小夥子。”

　　那個聲音笑了笑，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你們直接說中文沒有關系，我能聽得懂。”

　　藍嵐輕輕拉了拉黃天的衣角:“你不是說過，要驗證人工智能，問題本身不重要，主要是觀察人們思考和交流中的各種反應的細節嗎?”

　　黃天苦笑著說:“他應該判斷出我們是人類了，現在繼續等我回答，可能是還想了解更多情況吧。”

　　說完，他低頭想了想，開始回答這個問題:“通常來說，情感問題，藝術感悟問題，哲學問題，以及沒有標準答案的開放性問題，都可以用來測試人工智能。但如果要說到更嚴謹的測試，還需要設計更多的基礎問題作為比對的參考，這樣才有機會找到算法中的差異點或者規律點。”

　　“另外還有一種思路，”他看向藍嵐，仿佛在向她解釋，“就是那些引起邏輯死循環的問題。比如說判斷’我說的這句話是假話’這句話的真假。”

　　他再次轉向空氣:“但這種問題可能也容易被預防，比方說給人工智能設計一個兜圈子的模塊，遇到答不出的問題就開始兜圈子扯開話題，至少沒有那麽容易讓對方立刻發覺。”

　　“哈哈，你果然不是程序員！思路還很膚淺！”

　　那個人笑了幾聲，好像批評黃天能讓他感到非常滿意。

　　黃天還想爭辯，聲音卻又響起，語速有所加快:“拿設備的人造人很快就要回來了。你們最多只有十分鍾。從現在開始，不要問任何問題，仔細聽我說。”

　　他管外面的那些“白人保安”叫人造人，聽起來像是由人工智能控制的機器人的意思。

　　聲音繼續說:“你們應該看到那個垃圾通道了吧?不用擔心，我並不是叫你們鑽垃圾通道。”

　　藍嵐眉頭微微一皺，好像發現一個比黃天還要囉嗦的人。

　　“你們仔細看看，垃圾通道是不是嵌在一塊金屬面板中間?你們是不是也研究過這塊面板了?是不是拉不動?我告訴你們，如果不是我把裡面的扣鎖給你們打開，你們是拉不動這塊面板的。現在，你們再用點力氣，試試能不能把這塊面板拉開?”

　　藍嵐在他提到金屬面板的時候就把手指扣到面板的縫隙中，對方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已經把金屬面板給拉了出來。

　　金屬板背後連接著狹窄的垃圾管道，但管道邊上是幾面牆壁之間放置各種管道和線路的夾層，雖然有些擁擠，還是有不小的空間可讓兩個人全都鑽進去。

　　那個聲音還在不停地說:“你們兩個人從這個口子爬進來。記得進來以後一定要把金屬板拉回原位，扣上內部扣鎖。記住，一定要扣上扣鎖。然後你們兩個用最輕最輕的動作，很慢很慢地往左手邊爬過來，看到有個長方形百葉窗的通風管道，拆下百葉窗爬進來，就能看到我們了。”

　　“還有，如果聽到外面開門的聲音，立刻停止所有動作，保持安靜，直到我說可以之後才能再動！”

　　這個人的話簡直說不完。

　　藍嵐和黃天早就一前一後爬進夾層，拉回金屬板，扣好扣鎖，往左側爬去。

　　出於安全起見，藍嵐用眼神表示應該由自己來打開那個通風管道的百葉窗。

　　黃天對此完全沒有反對。

　　他在看過藍嵐真正身手之後，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百葉窗後面是一張典型的波斯男人的臉，黑黑的膚色，圓圓的臉和眼睛，一把不算濃密的絡腮胡子。

　　他笑眯眯地看著黃天和藍嵐，友善地說:“歡迎你們，夏國朋友，我叫艾米爾，波斯阿布扎比人，也是從洞穴裡逃出來的。”

　　“我叫藍嵐。”藍嵐友善地回報以微笑。

　　“我叫黃天。”黃天也衝著艾米爾友善地點點頭。

　　雖然之前艾米爾嘲笑他思路膚淺，但黃天依然對他有著一種特殊的親切感，不知道是因為他在絕境中救了自己，還是他的身上也散發著一種技術宅男的獨特氣質。

　　“我喜歡你！”艾米爾也毫不吝惜對黃天的讚揚， “你很聰明！非常聰明！”

　　黃天臉紅了紅，又突然想到什麽，不解地問:“等等，你叫艾米爾?還是埃米爾?是Emir這麽拚寫的嗎?這是波斯貴族的頭銜，也是統帥的稱謂，相當於統治者、王公、酋長、總督或者其他軍事長官的稱號。”

　　“你知道的挺多的麽?”艾米爾眯起眼睛打量黃天，似乎對他的知識儲備頗為滿意。

　　“所以這是你的真實名字嗎?”黃天嘟囔著說。

　　“我是個黑客，說的當然是我的網名。”艾米爾理直氣壯地回答。

　　“那你的本名是什麽?”

　　“喂！你什麽時候見過我們黑客暴露本名?”

　　黃天撇嘴，剛想再說話，工作間裡突然傳來“咚咚咚”地破門聲。

　　“噓！”

　　艾米爾立刻伸出手指，凌空點了點，做出“停一下”的手勢，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動，不要說話，更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黃天和藍嵐立刻就把身體繃緊，盡量保持一動不動。

　　艾米爾也把身體繃住不動，那張嘴巴也終於牢牢地閉上。

　　黃天和藍嵐透過他身體的縫隙看到管道後面還趴著一個男人，只是被艾米爾的身體遮住了大部分，看不清楚他的樣子。

　　這個人竟然始終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黃天和藍嵐的心中終於明白，他們並不是第一個從洞穴囚牢裡逃出來的人。

　　洞穴外面早就有逃出來的人類在活動。

　　想到這裡，他們心中不由得高興起來，仿佛又看到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