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就算是一百米之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女孩被驚嚇到,臉色驟變,急忙抓起木矛,想要挺身站起。
她卻忘記自己腿上還有傷勢。
人沒有站起,傷處被猛地扯動,疼得她齜牙咧嘴,“啊呀”一聲又重新跌坐回樹杈上。
“你好,不要害怕,沒有危險的!”
藍嵐看到情況不對,連忙用中文和英語交替喊了幾聲,看到女孩對喊話有反應,這才慢慢從樹後探出身體,高舉著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武器,也沒有危險。
女孩緊咬牙關,握住木矛,矛尖直指著藍嵐的方向,皺起眉頭打量她,仿佛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打扮的人。
“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藍嵐站在原地,保持著友好的微笑,用中文問:“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嗎?”
女孩似乎放下一些戒備,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藍嵐又用手指了指女孩的腿,臉上滿是關切的神色,聲音柔和地說:“你是不是受傷了?要不要幫忙呢?”
女孩沒有回答,手裡的木矛微微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激動。
藍嵐知道還需要再耐心點,微笑著說:“你會說中文嗎?”
女孩點了點頭,又很警覺地看了看四周,再三確認沒有其他人類,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嗯,我會說呢。”
藍嵐突然感覺到一陣歡喜從心底湧起,熱情地說:“你好,我叫藍嵐,是夏國人。你叫什麽名字啊?”
“你好,我叫阿美。我阿爸姓黎,旁人都叫他黎叔。”
女孩的話中有種滇南俚語夾雜在漢語普通話中的味道。
“阿美這個名字真好聽。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六歲!”
“阿美,你和阿爸是跟其他人住在一起嗎?你們一共有多少人?”
“我們有12戶人家,45個大人和小孩。”
阿美說到45的時候,伸出雙手,一手扣住大拇指,比出個“4”,一手五指張開,比出個“5”。
看著她可愛的手勢,藍嵐更加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喜悅。
她急忙又問:“那你們住在哪裡呀?住的地方遠嗎?”
或許是藍嵐有點興奮,問得太急,阿美忽然警覺起來,眉頭一皺:“阿爸說不可以告訴別人我們村莊的事情。”
“哦。明白,明白。”
藍嵐連忙安撫阿美,此刻差不多已經相信她是夏國滇南地區幸存下來的同胞後代。
但為了確保萬一,她還是向女孩提出一個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雞同鴨講的問題:“阿美,你能告訴我一個你自己也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嗎?”
阿美一愣,臉色瞬間僵化,大眼睛困惑地望著藍嵐眨了眨:“咦,你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懂。你莫挨我雀神怪鳥呢!(*注1)”
藍嵐長舒一口氣,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不用搞懂滇南當地俚語的意思。
她只是用艾米爾和黃天的方法,來觀察和判斷阿美是不是人造人。
阿美看到藍嵐發笑,目光更加困擾。
藍嵐連忙解釋說:“阿美,你別害怕,我只是隨便問問。我剛從太空回來的,是來尋找幸存人類的。”
阿美“哦”了一聲,還是困惑地望著她,像是沒搞懂:“你是要找人幫忙的嗎?”
藍嵐突然醒悟過來。
按照貝塔之前的第三種推斷,藍星少量幸存者在傳承兩代之後,科學和文化素養會退回到相當原始的狀態。
那麽阿美可能聽不懂她的話,不知道太空和幸存人類是什麽。
藍嵐立刻決定改變交流方式,用更簡單的話說:“阿美,你真漂亮,我很喜歡你。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阿美明顯能聽懂這句話,認真地點頭說:“姐姐,你也很漂亮,我喜歡你。”
“阿美,你是不是受傷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裡去?”
阿美搖搖頭:“我們住在最東面那座山的岩洞裡,從這裡過去有兩天的路呢。”
“那我送你回去見見你阿爸好不好?我也想跟他交個朋友。”
阿美還是搖頭:“阿爸說,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帶旁人回家。”
藍嵐點點頭,並沒有強迫阿美,把目光轉移到她的腿上:“你的腳怎麽受傷的?”
阿美撅起嘴,揉著腿說:“這次走遠路,是阿爸讓我來山上采草藥的。同來的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叫阿勇,一個叫大虎,都是出來采果子的。昨天我爬上那個山頭,看到遠處高山上有個很大的山坳,山陰面可能有好的草藥。我沒跟哥哥說,一個人走了很久,結果在山裡轉錯兩個彎,跑迷了路,跟兩個哥哥走散咧。”
“後來呢?”
“我心急,跑得快,不小心被樹根絆倒,扭傷了腳,只能爬到樹上,等哥哥們回來找我。”
她委屈地咬了咬嘴唇,聲音裡帶著失望:“我坐了一天一夜,哥哥們還沒有來,不知道他們去哪裡咧。”
藍嵐關切地問:“你昨天一個人過夜的?安全嗎?”
阿美眼睛裡閃爍出害怕的神色:“我很害怕的呀。阿爸說山上有很凶的野獸,它們都躲著,只等晚上出來吃人。我昨天都沒有敢睡覺的。”
藍嵐不相信山裡有野獸,又看了看她的腳說:“那你的腳還疼嗎?要不要晚上到我們家裡?我們有藥給你用, 還有好東西給你吃,等明天一早再送你回村莊好嗎?”
“好啊!”阿美拍著手,臉上露出興奮的樣子:“我喜歡做客,害怕一個人過夜,我想去你們家裡睡覺。”
她的語氣無比滿足,笑得也很甜美。
“好!”
藍嵐也一口答應下來。
她後退半步,微微側過身,輕聲用無線對講呼叫說:“艾拉,帶點治療扭傷的藥物、帶套女人的衣服來我們下面這個營地,請你幫助照顧和治療阿美一下。”
艾拉乾脆地回答:“沒問題!”
藍嵐又轉身阿美說:“那麽,我現在慢慢走過來,把你扶下樹。然後我攙著你,一起回到我們的家裡面過夜,等明天再一起去你們村莊。好不好?”
“好!”
“我們家裡還有一個溫柔的姐姐,她會治好你的腳,讓你不再那麽痛。”
“好!”
“還有!我的夥伴中還有兩個男人,他們都不是壞人,也不會靠你很近,你要是看到他們不用害怕。”
她本意是想避免阿美看見男人會感到尷尬和不安,沒想到阿美聽到之後卻“咯咯”一聲笑了出來:“沒關系的,你叫他們都來。我不害怕男人的。我是來做客的,你可以喊他們都來,大家可以一起燒篝火,吃晚飯、唱歌、跳舞。”
她說話的樣子非常純真,好像對做客非常向往。
……
*注1:雀神怪鳥,作者在互聯網中查詢為昆明話中行為舉動很奇怪的意思。作者沒有昆明的朋友,這裡若有使用的方法上錯誤,請原諒並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