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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極變》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朱雀樓
  楚玄國境內,百丈高空之上,一身青白道袍的丹松,此刻一手抓著尚且昏迷不醒的楚月,而另一隻手,則掐著術訣,催動前方符籙引路,不斷朝著楚玄宮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此時,其身後的楚月,忽然間氣息略微改變,而後緩緩睜開了雙眼。丹松感知到其氣息變化,抓著她的手,立時一緊。因為他覺得身後的女子自百丈高空之上蘇醒,定然會心驚膽戰,萬一掙扎過度就這樣掉下去,自己可未必接得住。

  然而數久過後,身後的女子,卻十分安靜,讓丹松十分意外。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對於氣息的把控,還是欠些火候,身後的女子其實本根沒有醒來。

  可就在這時,身後卻響起了一個聲音: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突忽其來的聲音,使得丹松心頭一顫,而意外之間,一心不可三用,原本分神控制的符籙與飛劍,立時便出現了一陣紊亂,而其身形更是在飛劍之上一陣踉蹌,隱約有墜下之勢。

  可就在這時,其卻忽然感覺到身後女子的氣息陡然一變,而後自己與足下飛劍的聯系,竟然瞬間消失。不必再控制飛劍的他,自然是只要穩住身形即可,瞬息之間便已恢復如初,逐漸落下的符籙,也被其重新祭起,只是心下十分意外。

  “道友,你這修為....”

  此時此刻,丹松又如何還會再去懷疑,身後女子只是凡夫俗子故作高深,顯然已經是認同了對方修士的身份。而且他隱約覺得,身後女子的修為,怕是還在自己之上。

  可這樣的一個人,未知立場,如今卻又跟隨自己同行,這實在是不得不讓他在意。不過看這女子的一身裝扮,應該是早前便在此處,其縱使有什麽目的,應該也不是為了自己與師弟兩人。

  只是他卻很是擔心,此人會與師弟此行要尋的那人有關,若是如此的話,自己真的帶她去找師弟,卻是有可能害了師弟。

  “我身上曾被邪修設下禁製,方才剛剛解開第一重,道友大可放心,我與殘陽宮有舊,對你們也絕無惡意。”

  其實像是此等言語,楚月平日裡絕不會用嘴去說,而是會以行動證明。可是眼前之人,即便只是幻境虛設,卻也畢竟是當年救下自己的大師兄,而她面對大師兄時,終是不能像旁人那般沉穩。

  丹松聞言,果然心下懷疑更甚,因為單憑這一句言語,他可不會輕易相信此女的身份。不過現下自己的飛劍,不知為何已被對方操控,若此刻惹火了對方,於自己而言可絕非什麽好事。

  於是衡量之下,丹松做出了他的選擇與判斷。

  “既然道友說與我殘陽宮有舊,想必也一定認得師尊了。”

  丹松話音至此為之一頓,卻是一個陷阱,因為倘若此時楚月當真說出了他師尊的名諱,他立時便會將身後之人當做敵人。因為他從未告訴過身後之人,自己師尊是殘陽宮之中的哪一位,倘若對方此刻說出了名字,便說明她對自己不是一無所知。

  而一個對自己的信息早有掌握的人出現在這裡,便可以說明,今日之事,皆都是一場戲。

  然而...

  “不知令師道號如何?”

  楚月險些便將自己師尊的名字說出口來,好在她出口之前,猶豫了瞬間,此刻回想起來,仍是暗道自己這位大師兄挖得一手好坑,自己險些便跳了進去。

  丹松聞言,面上不動聲色,並未因為對方沒有跳進自己的坑,便有任何失落之感,也沒有因為對方的狡猾,而有任何反感。此刻只是笑著開口道:

  “師尊於殘陽宮長老之中,排名第五,想必這位掌管後山諸多事務的長老,道友一定聽過他老人家的道號吧?”

  而楚月聞言之下,自然知道自己這位大師兄,還在試探自己,當即眉頭微皺,用怪異的眼神看了一眼丹松,接著問道:

  “道友,你確定令師,是掌管後山諸多事務的那位?”

  “自然...”

  丹松先是一疑,而後淡淡開口,心中卻是加上了“不是”兩字。可下一刻,其卻聽身後的女子,淡淡出聲道:

  “道友不必費力試探,殘陽宮之中,只有四名長老,並無第五人。至於後山掌管諸多事務之人,卻並不是宗門長老,而是一名外門管事,試問一大宗門,又如何會派一名長老,單獨看管因犯錯被廢去修為的弟子呢?”

  此言一出,丹松當即愕然,因為就連他,也是通過門內師兄的一些言語,這才猜到了後山禁地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可是此女,似乎卻知道的比自己還要多,其中原因,除了她的確是用心了解過殘陽宮之外,便只剩下她說言非虛一種可能。

  而此時聯想起其之前所說的,自己被邪修種下禁製,如今不過解開了第一重封印的話,不禁心頭一凜,生出一個念頭。難道..自己身後的女子,修為不止是凝氣境,而她之所以知曉這些信息,乃是因為其真的與門內哪個師叔師伯有故。

  “前...”

  丹松心念至此,一句前輩差點叫出口來,可就在此時,其卻忽然間感覺到一陣勁風自前方席卷而來。當即凝神之下,卻是發現原本平空飛行的飛劍,此刻竟然在俯衝而下。

  而自己之前所祭出的符籙,此刻也赫然到了飛劍此刻俯衝而下的方位,不由得心下一驚,終是沒有喊出那兩個字來。

  丹松並沒有意識到,方才由他驅使飛劍之時,速度可以說緩慢無比,甚至都比不上一些武道後天三境左右之人施展的輕功。可是經由方才女子接手過後,速度卻快了十倍不止,而其從未察覺的原因,卻是因為速度雖快,卻奇穩無比。

  直到如今靠近目的地,方才在俯衝而下之時,讓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感到了二師弟所在之處,不由得為之一愣。

  只是瞬息之間,兩人腳踩飛劍,便已落在了一處巨大樓閣之上,距離地面仍有數十丈距離。而巨大樓閣之頂,掛著一隻足夠丈許長寬的牌匾,其上以金漆寫著三個大字“朱雀樓”。

  而朱雀樓之下,赫然便是楚玄宮之內,兩人此刻已然來到了楚玄宮之中,朱雀樓便是楚玄宮中的眺望之所,於此處可以縱觀楚玄宮內全局,因此朱雀樓上,常年有駐軍把守,乃是楚玄宮的視聽所在。

  可是今時今日,朱雀樓頂,除了腳踩飛劍降臨於此的兩人之外,竟再無旁人。而樓閣之頂,隱約傳來淡淡的血腥氣味,楚月只是稍稍動念一掃,便已知曉,整個朱雀樓頂的區域,如今已盡數被人血洗,一個不留。

  “這..他們都死了?”

  丹松此行下山,也不過是在他十指可數的下山次數之中的一次而已,其心境雖然天生穩固,但卻也沒見過此等場面。此刻雖然看不到屍身,卻也能憑借空氣中的血腥味,判斷出此地原本該有的駐軍,只怕已經全數罹難。

  “看下面。”

  然而下一刻,楚月輕聲開口之間,卻朝著下方一指,而隨即其目光便落在了一人身上。那人同樣身穿一身青白道袍,此刻卻是腳踩飛劍,懸浮在朱雀樓三層一側,距離地面仍有十幾丈高,常人根本不會察覺。

  “是我師弟,他...”

  “靜觀其變。”

  丹松出口之間便要下去與師弟會合,卻被一旁的楚月製止,因為她的視線,只是在二師兄身上,和他手中握著的血劍停留了些許功夫,便轉向了朱雀樓下的眾人。

  此刻朱雀樓下,一名身著華服的女子,此刻正以一柄斷劍,架在自己的玉項之上,已然劃出了一道較淺的血痕。女子雍容華貴,樣貌亦是配得上此身裝束,可其此刻的臉上,卻不複昔日榮光,已然多出了兩道淚痕。

  其此刻一手持劍架在自己身上,而另一手,則按在一張機關竹椅之上。而竹椅上,此刻坐著一名長發男子,蓬頭垢面,目光呆滯,空洞無神。

  可當楚月憑借眼力看清此人的樣貌之後,心下卻是微微一愣,因為此人,竟與二師兄長得極為相似,仿佛是一個模子之中刻出來的一般。而此刻楚月所在的方位,只能看清那竹椅之上男子的樣貌,卻看不到那華服女子的模樣。

  只是覺得那女子的服飾,有些眼熟,似是自己記憶之中,的確存在過這樣的一個人....

  而她真正阻止丹松與二師兄會合,選擇留在朱雀樓頂的原因,卻是因為她自那女子對面的人群之中,發現了一名當年楚玄國霍亂的根源,便是那名在自己院落之外,假意被兩名女子挾持,而後輕易反殺其中一人,逼死另外一人的輔臣陸沉舟。

  而當日自己忙於逃亡,根本沒有機會細思自己看到的一切,後來回到殘陽宮之後,這段記憶更是被師尊封存起來,所以一直沒有機會想通其中的細節。

  如今故地重遊之下,閱歷與經驗截然不同,這才看清了一些當年根本不可能看清的事。例如自己那三名侍女,並非是一般的江湖中人,而是已入了武道的劍者。

  再例如這位陸大人,根本不是什麽深藏不露,隱忍多年的劍客,而是一名徹頭徹尾的修士...

  “陸大人,他如今已成了這般模樣,你又何必再苦苦相逼?他如今連我都認不出來,又如何勾結烈國,危我楚玄國呢?”

  華服女子輕聲開口,雖是說理,語氣中卻帶著幾分乞求之意,聲音輕顫。說話之間,眼神始終留在那坐在竹椅之上的木訥男子身上,不曾移開半分。

  而對面無數禁軍之中,一身官服的陸大人,此刻則是微微搖了搖頭,接著沉聲開口道:

  “長公主,並非是臣苦苦相逼,而是此人一日不死,陛下便一日寢食難安。今日諸多賊子潛入皇城,更是為了營救此人,倘若臣今日當真放過此人,上對不起陛下隆恩,下也對不起...哼..自己!”

  長公主三字入耳,身在朱雀樓之頂的楚月,卻忽然間想起了此人是誰。當日自己於院外伏殺三女過後,接下來便是兄長召自己入宮,而後正與其回稟設伏之事之時,便傳來了朱雀樓慘案。

  非但朱雀樓駐守人馬無一生還,這位長公主殿下,更是倒在血泊之中,被人一劍穿心。至於長公主此人,因為楚月當年與其便沒有什麽交集,所以百年之後的如今,她更加對此人沒有什麽感情可言。

  後來更是因為她死在了朱雀樓,所以便將她徹底忘卻,沒有如同這位陸沉舟陸大人一般,時隔百年仍舊記憶猶新。

  因為她依稀記得,這位長公主與那位陸大人的關系,乃是夫妻...

  “陸大人,即便是皇帝在此,見了他這副模樣,也斷然不會再耿耿於懷。至於你我,早在當年便已經約法三章,你也該知道,當年我是為何才會選擇了嫁給你。”

  長公主此時當著眾人的面,開口說出了此等言語,可謂是絲毫不給陸沉舟任何顏面。後者聞言,面色陰沉如水,半息過後,方才將心中多年積怨壓下,沉聲開口道:

  “正是因為約法三章,臣這些年來,才一直對公主禮遇有加。今日之事,無關你我兒女私情,實是國家大事。大事當前,私情便該放在一旁,倘若今日公主勢必要護此賊周全,臣,甘願做此罪人,也定要滅殺此賊!”

  “陸大人,我等願助你滅殺此賊!”

  不知是誰,在陸沉舟話音落定之時,忽然間開口喊了這樣一句話。而後其身後禁軍之中,便有數人相繼附和,一時間此聲響便如湖水之中的漣漪一般,迅速擴大開來,瞬息之間,已成山呼之勢,勢不可擋。

  然而身著華服的長公主,此刻手中的斷劍卻在不斷輕顫,同時眼中淚水,再度緩緩流下,看向陸沉舟時,眼中盡是失望與悲傷,顫聲開口道:

  “你當真是無藥可救!”

  陸沉舟聞言, 當即抬起右手,而身後山呼之聲,相繼戛然而止。其卻是忽然上前一步,而後開口之間,卻是說出了一句誅心之語:

  “長公主說的不錯,他的確是無藥可救,可是他的毒,不正是長公主當年深明大義,親手所下的麽?為何到了今時今日,相同的情形之下,長公主卻做不出如當年一般的舉動了?

  臣等今日,只是要讓長公主放棄維護此賊,而非如當年一般,看著長公主,親手毒死的自己的....”

  然而陸沉舟話音至此,尚未說完,長公主周身卻爆發出一陣只有修士才擁有的氣息,當即手中斷劍一揚,身形帶起一道殘影,竟朝著陸沉舟殺去。

  後者見狀,眼底閃過一絲深邃之意,口中卻是高聲喊出了這諸多年來他想要喊,卻一直沒喊出的兩個字:

  “夫人!”

  而就在斷劍距離陸沉舟不過三步之遙之際,一聲冷哼卻忽然間自天空之上傳來,隨即一道劍光從天而降,轟然間落在兩人之間,閃爍其數丈華光,亂人耳目。

  眾人隨即只聽一聲精鐵交接之聲響起,而後便見長公主身形倒飛而出,砰然落地,砸碎了地面數塊石板,而其起身的同時,也是噴出一口淤血,此刻愕然地看著天空之上,緩緩落下的一人。

  然而與此同時,站在朱雀樓之頂,看了全程變化的楚月,此刻也是心下愕然,因為這名緩緩落下的男子,正是自己二師兄無疑。可是自己記憶之中的二師兄,從一開始修得便是陣道功法,此刻一個疑問,不由得浮現心頭。

  “二師兄...會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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