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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極變》第六百六十五章 醒掌烏山醉難眠
  如若小風此時清醒,此時怕是會在驚訝出聲的同時,暗罵對方一句中二病晚期。可如果他發現說出這句話的人,所用的軀體是自己的身體的話,那他恐怕會哭笑不得。

  因為這個人,正是小風在長安血夜中,進行的七罪試煉中最後一關,自稱本王的傲慢。而他竟在此時蘇醒,這本已被忘卻,當做一個夢的存在,此時竟再度現身,如若小風現在能有一絲意識,恐怕他以後便不會走上許多的彎路。

  當初的長安血夜,包括這七罪試煉,完全與天外客認知的江湖格格不入,而自從長安血夜被世人遺忘之後,小風自然而然的也就將當初發生的一切,埋在記憶的深處。

  然而小風此時已經徹底昏迷,喪失了意識,對於外界發生的一切,毫無不知情。可烏索爾眼前所見的這個人,依舊是小風的身軀,依舊是一身黑袍,只是周身的氣勢卻凌厲無比,遠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強上太多。

  甚至他有一種錯覺,那便是黑森死林中的屍將,在此人面前亦如同螻蟻一般可輕易滅殺。只是此時此刻,自己心愛之人已經氣若遊絲,縱使在自己眼前站的是什麽武當山的道祖,又或者少林的達摩祖師,他也不會生出半分敬畏。

  可就在下一刻,他雙眼一凝之間,卻見地面上那些逐漸乾涸的血液,竟忽的化作萬千血珠懸浮而起。而眼前黑袍人周身一陣濃烈的紫芒不斷凝實,最終手掌一翻間,萬千血珠頓時朝著手掌中心匯聚而去。

  周身紫芒亦隨血珠匯集而入手心,頃刻之間手心之處凝血成丹,一枚通體紫黑的丹藥憑空出現,然而這丹藥卻如夢幻泡影,如真似幻。

  “前輩...”

  “啪!!”

  烏索爾緩過神來,一聲前輩出口,然而話聲方落,換來的卻是一聲脆響,隨即他便感覺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身前傳來。而下一刻,他便如狂風之下的樹葉一般被蕩飛而起,這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在烏索爾的臉上,頓時將他扇飛數十丈開外。

  可奇怪的是,當烏索爾起身之間,咳出數口暗紅色血液之後,面色竟是紅潤了許多,不再是原本那般面色慘白,而其強收刀勢而在體內殘留的刀氣,竟在這一巴掌之下盡數化解。烏索爾神情一時錯愕,而就在這時,那黑袍人卻再度開口道:

  “本王允許你說話了麽?!退下!”

  一聲方落,烏索爾身形再度倒飛而出數丈之遠,空中勁風如刃,割裂之間讓他神台一陣清明。而此時落地之間,距離那數百持刀山賊只剩下不過二十余步。烏索爾自知,此刻只需被任何一人輕輕出手砍中一刀,便會立即傷勢複發。

  可是讓他意外的是,這些人的臉上竟是是有說有笑,看向登雲道的方向,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當下這種情景之下,當真怪異無比。不過就算如此,他現在的大部分心神也全在蘇紅岫的身上,當即朝著那個方向望去。

  “嗡..”

  隨著一陣振聾發聵的嗡鳴聲響起,烏索爾眼見自己身前一丈,地面之下,數百道劍氣忽然爆竄而起,天空一輪明月仍在,卻被這數百道紫色劍氣奪其光芒,蓋其聲勢。

  一息之間,一道方圓數十丈的劍陣,赫然出現在登雲道前,籠罩整個場地,劍光明月,交織出一副意境十足的殺局。而這道劍陣卻好似在緩緩移動,方向正是登雲道索橋,而周圍劍與劍越來越密,密的烏索爾全然看不清劍陣之中的兩人。

  正當烏索爾心急萬分,卻被眼前劍氣所發劍風逼的無法前進半步之時,劍光縫隙之中,卻隱約見到那黑袍人忽然伸出一掌,朝著地面上的蘇紅岫抓去,烏索爾心急意亂當即大喝道:

  “住手!!”

  然而這一次黑袍人卻是絲毫不加理會,亦並未出手將他震退,而是手一吸,一股莫大吸力自地面而出。蘇紅岫傷疲在身,此時又血流不止,已是意識模糊,此時斷無反抗之力。

  半息之間,紅衣女子便被黑袍人以掌力凌空吸起,雙腳浮空而立,腰間傷口觸目驚人,三道嫣紅隨一身紅衣流淌而下。一時間卻也分不清究竟是紅裙本相,亦或是生死危機。

  就在這時,黑袍人忽然仰天一聲長嘯口中傳出,似有龍吟虎嘯之聲,然而聲音傳出瞬間,原本有說有笑的數百山賊,此時卻是神情驟然一頓。而後齊齊發出一聲悶哼,隻覺腦海深處一陣無法抗拒的倦意襲來,半息之間,盡數倒地。

  “啊?!”

  烏索爾聞聲回頭,卻見數百人應聲而倒,而他同樣聽到了那聲長嘯,可是他卻沒有半點損傷,反而覺得靈台更加清明。若非蘇紅岫此刻仍在劍陣之中,他不願多想,否則他寧可相信自己仍在做夢。

  而當長嘯落罷,烏索爾隻感覺天旋地轉,眼中再無一處完好之物,而其聽覺卻在此刻清晰數倍不止,狂風陣陣,劍鳴聲聲盡數入耳。然而這突忽奇來的變化,卻讓他原本就趨近崩潰的腦識再度受創三分,三息過後,耳中隻余一句:

  “凝血歸一·天人化生。”

  而後烏索爾同樣再難堪重負,一頭栽倒下去,一句“紅岫”尚未出口,便再沒了知覺。

  ....

  人有盡時,天有風雲,夜盡天明,萬物複始。漫長的一夜終於迎來破曉,然而逝去的人卻不知是否已入輪回,隻願來生,再世為人,再識彼此,譜傳世之章。

  烏山寨上,風輕雲淡,昨夜登雲道上數百山賊,此時已各自返回居所,然而無論今日如何風和日麗,一層陰霾已徹底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因為他們知道,昨夜山寨中發生了三件大事,而烏山寨已然不複當年,天,就要變了。

  “咚..咚...咚....”

  就在此時,烏山前寨一陣鍾聲響起,鍾鳴九響,卻響徹整個烏山寨,就連後寨亦是聽得仔細。一時間各營帳居所之中,男女老少不下八百余人,皆神色慌張,紛紛朝著前寨奔去,而但凡年歲稍大一些之人,臉色則是滿布凝重。

  因為他們知道,這鍾聲絕不是什麽暮鼓晨鍾,而是烏山別雲鍾。鍾聲九響,便意味著山寨之中有九名重要之人撒手人寰。而當今的烏山寨,配得起鍾聲送行的,只怕就只有十一名當家。

  自當大家與二當家反目以來,這些人早就在心中有了準備,卻萬萬想不到,這別雲鍾一響,便是九響。因而,昨夜傳來的喜訊頓時消散一空,就算烏山寨以後不再是山匪流寇而成了烏山軍,可沒了領軍者的烏山軍,還能算是烏山軍麽。

  登雲道上,黑夜之中的黑霧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仙境一般的白雲白霧,眾人走在索橋之上遠遠看去,便如仙人凌空虛度,若是這些人長相再俊美些,就更有仙家之意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前寨,然而剛至前寨,便見這裡早已掛滿了白色布條,一種極為壓抑的情緒在眾人之中不斷傳播,而那些不知情者眼見此情此景,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而就在這時,人群之中忽然一陣騷亂,而後四名白發蒼蒼的老者,紛紛被人攙扶著從人群之後走出,直奔山寨議事大廳而去。

  “看,那不是家老麽?自從烏山寨換血,十一位當家掌舵以後,四家老便隱居後山不問世事,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竟會驚動他們?”

  “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人群之中,諸如此類的言語不絕於耳,大多就是分為兩類,一類是不知情者壓低著聲音發問,而另一類則是知情者,可他們皆是左右搪塞,竟無一人開口說出昨夜發生之事。

  而人就是這樣一種有趣的生物,一旦好奇心被勾起,越來越多的人知而不答,不會讓發問的人放棄發問,反而會加深他們的好奇。而有有智者,往往可以堪破問題的本質,選擇是否繼續下去,至於無智之人,則會陷入危險亦不自知。

  “事情都發生了,到底有什麽不能說的?”

  “唉..別問我,別問我...”

  議事大廳之外,人群之中交談之聲愈演愈烈,而議事大廳之內,此時所坐的皆是烏山寨內有分量之人。可是這些人對於門外的吵嚷,卻是無一人加以理會,並非是因為這些早已不管寨中事物的老者心性修養極高,而是因為他們同樣不知情。

  “安靜!”

  就在此時,一聲大喝忽然自議事大廳正中首座之人口中傳出,一聲出口,議事大廳周遭數十名守衛神色一頓,隨即齊聲開口道:

  “靜!”

  之前這一人的大喝也許不夠有震懾力,而這數十名守衛同時的大喝,卻頓時讓議事大廳外嘈雜的聲音為之一頓。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老邁的聲音,忽然自議事大廳中響起:

  “烏索爾,你好大的氣派啊。如今十一重傷未愈,二當家生死未明,你當真就以為自己是烏山軍的統領了?”

  “哼,山寨之中近日來諸事不斷,如今十一名當家八死一重傷,我不在之時,你們就是這樣辦事的麽?!”

  說話之人正是烏索爾,只是他此時開口之間霸氣十足,一身貂皮大氅更顯首領之姿,與昨晚的心死之人截然不同,似是浴火重生,卻更似換了一個人。

  “你!!你這個叛...”

  老者萬萬沒有想到,烏索爾開口之間竟與昔日截然不同,一時間隻覺心頭氣悶,開口之間竟慌不擇言,一句叛徒險些出口。然而就在這個叛徒兩字,剛剛說出半字之時,後廳之中,忽然傳來一個青年的聲音:

  “住口!”

  老者聞言一愣,雖然自己四人已經多年不管山寨之事,可畢竟曾經威望十足。如今竟被人頻頻折了顏面,這要他如何能忍,當即手中拐杖一砸地面,大喊道:

  “哪裡來的混小子藏頭露尾,給我滾出..”

  話音未完,老者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此時後廳之中,一名大漢正推著一把木製輪椅走出,而輪椅之上所坐之人,赫然便是那名重傷的十一當家。而就在老者為方才失言而遲疑之際,烏索爾卻是忽然再度大聲開口道:

  “今日叫大家來,有三件事需宣告全寨,眾人聽之信之,不得有誤!”

  其余三名家老聞言,當即便要起身,然而卻感受到一股凌厲的眼神傳來,下意識的望去,竟是十一當家。而他此刻獨臂獨眼,卻不比往日的慵懶模樣,如今他的眼神,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之感。

  “第一,烏山寨已接受招安,從此號烏山軍,由上官皇室直接統轄,不受黃沙城之令。”

  關於這一點,山寨之人早已知曉,只是眾人此刻從大當家的口中聽到這句話,未免覺得有些怪異。因為當初大當家是最為反對被招安的,可此時他說這話時,卻有一種毋庸置疑之感。

  “第二,叛逆三當家四當家勾結東瀛,派人刺殺二當家,路上設伏於我。昨夜於登雲道前事跡敗露,其余六位當家拚死之下,與之同歸於盡,厚葬。”

  話音方落,眾人之中過半之人皆盡嘩然,而另一半則是不堪回首。然而這根本與昨夜真相不同的話,被烏索爾說出之時,昨夜在場的數百山賊竟無一人反駁,而那被烏索爾斬斷一臂的十一當家,竟也對這種說法毫無怨言。

  “放屁!老三老四怎麽可能勾結東瀛,分明是你勾結南宮世家刺殺二當家!十一,我知道你受了他的脅迫,不要怕,我們四個老家夥給你做主!”

  眼見議事大廳外的眾人竟無人反駁,四名家老中為首一人當即拍案而起。然而話才剛剛說完,卻見烏索爾面色一沉,只是這名說話的老者沒有點畏懼,當即不退反進,朝著烏索爾盯去。

  然而就在這時,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十一當家竟在此刻幫著烏索爾開口,聲音陰冷至極:“四老,你們的話分量十足,但是希望你們說話前能有對應的證據,而不是信口開河。”

  “十一?你...”

  “十一弟,將你昨晚所見的,說出吧。”

  烏索爾聞言間,看向十一當家,兩人目光在空中對視,可當烏索爾一句話說完之際,十一當家卻是苦笑一聲。伸出左手拽了拽如今空蕩蕩的右袖,隨即看向四老冷聲道:

  “我親眼所見,親身所償,這條手臂便是被四哥親手斬下,難道還會有錯麽?!”

  十一當家說話之間竟從輪椅上一躍而起,距離那名家老不過幾步距離,如此喜怒變幻之下,終是將那名家老嚇住。而就在這時,烏索爾卻是開口說出了最後一件事,一件讓眾人訝異的事:

  “第三件事,我決定,今日傳位於十一,自此而後,十一便是烏山寨的當大家,烏山軍的統領。而今往後,烏山後山成為烏山禁地,任何人不得進入。而我,將隱居後山...”

  “什麽?!大當家要退位?!”

  “大當家好不容易奪回烏山寨,竟然傳位給十一當家!二當家呢,二當家去哪裡了?”

  諸如此類的言語,再一次在門外接連響起,嘩然聲中盡是不解。而十一當家臉上亦是閃現過一抹驚訝之色,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之人竟會傳位於自己。可是轉念一想,臉上一抹喜色一閃而逝。

  “後山..禁地..二姐沒死?”

  十一當家念及此處, 心中陰霾頓時消散。他原本以為二姐已然身死,而如今烏山寨只剩下自己與烏索爾,即便自己很想要對方死,可是卻更加不願違背二姐生前最大的期望。

  所以他原本已經做好了打算,那便是今日偽證之後,便自請下山,從此不回烏山寨一步。可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之前淡然接受自己提議和偽證的烏索爾,竟會傳位於自己這個半殘之人....

  “我說過,今日三件事已成定局,不容更改,眾人不得異議。十一,我與你二哥皆希望烏山寨能夠長遠,從今而後,這重擔便只能在你一人身上了。記住,後山禁地旁人不可輕入,至於你,大哥歡迎你來..”

  最後半句,烏索爾聲音之小,只有十一一人聽得仔細,而十一聞言之間雙眼一凝,心中更加確定後山有異。心中焦急萬分,正想開口之際,卻見烏索爾已朝著門外走去,眾人紛紛讓路,而四名家老此刻亦是起身面面相覷。

  隻待烏索爾的身形消失在眾人視線內後,四老方才齊齊一抱拳,轉身衝著十一當家道:

  “賀十一當家,掌烏山軍!”

  偌大的烏山寨,偌大的聚義廳,廳中十一把交椅如今空無一人。青年白發,斷臂獨眼,身後百人恭賀,心中亦悲亦歡。死的人,自己從來不曾在意,而自己在意之人,如今卻極有可能藏身後山。

  自己一時邪起,終是付出一臂的代價,而那人卻險險被自己害死。如今得知那人未死,雖斷一臂,雖殘一眼,雖於在意之人心中終究只是一名過客,但所為之,一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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