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看到虞見欣傷成這樣，多半不會罷休，除了女正隊，別人恐怕還勸不住。

　　虞見欣主動挑釁，反被人教訓，心裡滿是不服。

　　但秦漢開了口，她最終還是悶哼一聲，護著傷手，聽話地下了樓。

　　老秦是這樣的，平時從不擺什麽前輩架子，總是笑呵呵的，大家也樂得跟他打趣，但真到了嚴肅的場合，秦漢的安排他們大多會聽。

　　當然，因為一些特殊原因，絕大多數的重要關頭，秦漢是參與不進來的。

　　這個快四十歲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拿著掛在桌角的抹布，擦拭著桌上的血。

　　“青禾現在雖然不行了，總有毛人來竄，但樓上樓下，其實很少見血的，”秦漢頗為感慨地說著，“見紅也好，是得換點新氣象的。”

　　青禾安保的所有員工裡，只有這個秦漢，是讓陳北爾最在意的。

　　老秦擦桌子，他就默默地看著他擦完，然後問了一句:“你是這兒的，什麽總隊長之類的嗎?”

　　秦漢收起抹布，笑著搖頭:“沒這個職務，以前就是戴馮森當頭兒，往下就是正隊了，我在青禾……保潔。”

　　陳北爾剛剛按上椅子靠背的手頓了一下，他挑起眉，確認般地重複:“保潔?”

　　“保潔。”

　　陳北爾上上下下又細細看了看秦漢:“你的右肩背上，是鋼釘嗎?”

　　他注意到秦漢的右肩背上有幾個不明顯的凸起。

　　鋼釘，在植入位置上稍微有點講究，一般來說頭、左胸、脊柱上的植入，會讓星髓的效果發揮的略略好一些，但是會增加相應的植入風險，所以大多數人不會往這些地方打釘子。

　　而植入的深淺則沒有說法，只要不影響你體內器官就行。

　　所以有些星變者在穿上衣服之後，鋼釘也不會突出的很明顯。

　　秦漢“哦”了一聲，很自覺地脫下外衣，側過身子把自己的右肩背露給陳北爾看。

　　陳北爾愣住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

　　在秦漢的右側肩下背部，有著足足七枚鋼釘！

　　哪怕這些注容器裡此時看不見一丁點星髓的痕跡，可光是這個數量，也足夠令陳北爾動容！

　　即便在名動地火星域的蔑視者艦團中，七鋼釘級別的星變者，也只有三個而已！

　　“七鋼釘，在整個白稞領，應該都是有數的吧?”陳北爾問的很克制。

　　秦漢則回答的非常誠實:“十年前，我是白稞領最強的，無論是作為星變者，還是單純的戰士。”

　　這不奇怪。

　　陳北爾剛才教訓虞見欣的時候，雖然是說，除開異能，她就是個普通人。

　　但實際上，加植鋼釘，這件事本身就需要星變者在體魄與星髓適應能力上有突破才行。

　　換言之，一個高級別的星變者，在星髓的影響下，他本身的身體素質往往也會非常誇張。

　　陳北爾把目光從注容器移到了秦漢的臉上:“我不理解，如果有你這樣的人物坐鎮，青禾安保怎麽可能落魄到今天這個地步?”

　　且不說秦漢這個七鋼釘的星變者具有多誇張的實戰意義，就哪怕是作為象征，作為宣傳，也足夠青禾安保的商單絡繹不絕了。

　　“哈哈，果然是會這麽想吧，”秦漢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很快，眼眸中便浮現出濃鬱的失意，“我被詛咒了。”

　　陳北爾確認自己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詞匯。

　　“你說……詛咒?”

　　“是的，詛咒。”

　　提及這個改變人生的過往，秦漢坐到椅子上，歎道:“我是個無用之人，我被詛咒，永遠無法在重要的時刻發揮作用。”

　　他看到陳北爾臉上的表情沒有顯露出恍然，反而越加迷惑，便接著解釋道:“比如，我去參加一場很重要的比武，對手比我弱很多，按理來說我應該輕松取勝，但因為這個該死的詛咒，我可能會在現場突發惡疾，抽搐著倒地，又或者有什麽奇怪的人亂入，甚至是場地崩塌，總之最後的結果一定會指向我的失敗，再比如你讓我去說服某個人給青禾投資，那麽有可能當我見到對方時，我會發現他是我多年前的仇敵，又或者乾脆讓我見到一具屍體，諸如此類。”

　　陳北爾滿臉的不信:“你這說的，很玄乎。”

　　這聽起來像是某種因果律武器。

　　秦漢攤手:“已經很慶幸了，這個詛咒有一個它許可的觸發量級，像我剛才幫見欣割斷玻璃，這種程度的事，它還是允許我做的，否則我恐怕生活不能自理，早就死了。”

　　陳北爾很想說秦漢瘋了。

　　但考慮到一個七鋼釘星變者在青禾當保潔的事實，他不得不認真地思索這個詛咒真的存在的可能性。

　　“等等，我覺得，這或許並不是單純的壞事?”

　　陳北爾試著分析了秦漢剛才的話:“就好像你去參加比武，七鋼釘對上三鋼釘，所有人都以為你肯定會贏，但你知道自己一定會輸，那麽你可以嘗試在外部賭局下注，你在整個過程中沒有假賽，全力以赴，但最終就是能順利輸掉，你不就可以利用這個特性，賺的盆滿缽滿嗎?”

　　“你太小瞧這個詛咒了，”秦漢無奈苦笑，“它甚至比你自己更懂你，當你試圖反向利用它的時候，它就會讓你贏下比賽，而如果贏下或輸掉的結果，你都能接受，那它就可能會讓你無法去參加比賽，或者盤口出了意外，比賽臨時取消……它總有辦法，讓你所有的盤算落空，讓我的‘無用’，成為最後唯一的結果。”

　　年近四十，早已不再年輕的秦漢聳了聳肩膀:“十年了，我嘗試了所有的辦法，並最終接受了自己余生都只能當一個廢物的事實，是戴馮森和梅爾維收留了我，給了我一份假模假式的工作，讓我多少保留了一點尊嚴。”

　　一個七鋼釘的星變者，淪落到這樣的地步，這種程度的離奇，恐怕說給人聽，也沒幾個會相信的。

　　換以前，就算說到這個地步，陳北爾大概還是不會相信。

　　但現在，陳北爾信了。

　　因為就在他來到火星之前，在紅蓮軍的巡洋艦上，他也遭遇了宛如見鬼一樣的離奇經歷。

　　“我能問一下，你是怎麽被詛咒的嗎?”

　　秦漢沉默片刻，沉聲道:“我見到了‘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