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顯然有點不對勁。

　　秦漢注意到了薑樹和陳北爾神情中的微妙，他試著問了一句:“你們……認識?”

　　“當然，”陳北爾毫不猶豫，“我和薑小姐是一起共過患難的。”

　　薑樹知道他指的是那場星際船難，她內心乾澀，臉上自然地笑了笑:“陳大哥，你怎麽會在這裡?”

　　陳北爾看著她，反問道:“這話應該我問你吧，薑小姐不是說，要去西部城邦看看風景嗎?”

　　“啊……”

　　薑樹想起來好像當時確實是這麽說的:“沒，趕上，那個星艦班次，你知道的，我本來就是到火星見世面來的，就索性掉頭，在東部城邦這裡下來了。”

　　陳北爾心裡在想什麽，薑樹知不道，反正看他點頭的樣子，似乎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陳北爾還給秦漢解釋了一下:“我們是乘坐同一艘船，從地球過來的。”

　　秦漢立馬恍然，哦，難怪這麽有錢呢，原來也是地球來的。

　　“所以，是你買下了青禾的一樓?”

　　陳北爾頓了頓，指著自己說道:“忘了給你說了，我現在是青禾的總頭，就是老板，你買的那一層，原本是我們的接待大廳。”

　　薑樹心裡欲哭無淚:“那什麽，我是不是，買的有點冒犯了?”

　　秦漢知道陳北爾有心想把一樓買回來的，聽薑樹的這口氣，似乎有可商量的余地。

　　可當他轉頭看向總頭的時候，陳北爾又斜著眼睛，像是在做什麽別的考慮。

　　陳北爾慢慢地擺擺手:“你的話，我覺得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

　　是你的話……可以的。

　　屁咧！薑樹怎麽也沒想到，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種台詞，居然是從一個海盜的嘴裡！

　　她哪兒敢說不呀，她只能拿出吃奶的勁擱那兒笑:“哎呀，是、是嗎，哈哈，挺好的啊。”

　　不行，不能再繼續跟他拉扯了！

　　薑樹掉轉過頭，一把把手裡的罐子塞到了秦漢手中:“這個，我今天主要是來給梅爾維太太送一點我自己烘焙的咖啡。”

　　咖啡豆……秦漢平時是寧願喝白水也不會喝這東西，不過人薑樹都專程跑一趟了，他也隻好抱著:“行，我一會兒跟梅爾維說一聲。”

　　“那什麽，我就先走了，還有事情要忙，”薑樹踩著小靴子，就打算往樓梯口逃，臨了又克制不住地給秦漢叮囑了句:“新烘的，得放個一兩天才好，別著急衝哦。”

　　秦漢點點頭，還沒等應聲呢，那邊陳北爾先站了起來。

　　剛剛才從東土礦坑回來，還沒歇多久的陳北爾，全然不顧自己一身風塵仆仆，身在異鄉逢故人，他難得熱情地表示:“我送你吧。”

　　“……不用了吧?”薑樹臉都快皺起來了。

　　“乖，聽話，”陳北爾走了幾步，已經把秦漢擋在了自己身後，他那張臉上開始不加掩飾地露出了威脅的神情，“我送你。”

　　薑樹哪兒敢說不啊！

　　陳北爾幾人是下午回的白稞城，算上城裡的路途，還有歇息的時間，這會兒再出門，外面已經日光金紅，將近傍晚了。

　　窈窕的薑樹走在前面，她今天穿了棕色的及膝裙，用窄細的皮帶束了腰，往上是無袖的米色褶花內襯，外面套了一件下擺很長的小禮服，她的靴子踢踏著街道石板的時候，很像是春心懵懂的少女在低頭思索著心事。

　　尤其當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眉目英挺的年輕男人，他雙手插兜，一言不發的挺拔身影就默默地跟在薑樹旁邊，目光看似遊移，但總時不時地要落回到薑樹身上。

　　可惡，薑樹內心狂嘯，我真的不想在這種青春樣板戲裡面考慮什麽死或生的終極命題啊！

　　夕陽下，還是陳北爾最先開口了。

　　“你是追蹤我來的白稞城嗎?”

　　“不，當然不！”

　　恰恰相反，薑樹完全是為了擺脫陳北爾，包括她會選擇白稞，也是因為這裡是火星最東邊的城市，她原本是打算先在這裡生活個一兩年，等陳北爾的陰影遠去了，再去往火星的其他地方。

　　沒想到啊，冤家路窄呀！

　　陳北爾看著她努力掩飾的笑容，冷聲說道:“你現在的演技，比起在救援船上，可差得遠了。”

　　一句話，道破天機。

　　薑樹自己也知道，這“久別重逢”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在猝不及防的相遇中，她到底沒能做好所有的表情管理。

　　薑樹停下腳步，轉過身，哭喪著臉看他:“大哥，我明天就搬走，你別殺我！”

　　陳北爾伸出手，幫她把耳邊的頭髮挽好，然後輕聲道:“我為什麽要殺你?”

　　這給薑樹問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看著陳北爾:“你不是……殺了馬丁先生嗎?”

　　“馬丁?”

　　陳北爾搖頭:“他不是我殺的， 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他死了，我才會選擇頂替他的身份。”

　　薑樹先是有點迷糊，但很快又把事情給捋順了。

　　確實，運輸艦被襲擊之後沒多久，自己就昏迷了過去，關於陳北爾是海盜這件事，她完全是基於自己的推測，並無實證。

　　“那，那你是……”

　　“我是……”陳北爾仿佛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一般，面色嚴肅地壓低了聲音，“我是高領主議會直轄的紅蓮軍軍人，在救援艦之前，我們的艦隊先抵達了船難現場，因為特殊任務的緣故，我接受了上級指派，頂替了馬丁的身份降落火星，實不相瞞，我真正的任務是查探五神教派的線索。”

　　薑樹表情先是驚愕，隨即恍然，最後變成了滿滿的興奮:“你是特工?！”

　　陳北爾臉上一繃:“是的，我是特工！”

　　他接著說道:“我在白稞城已經發現了某個教派的蹤跡，但想要進一步探查，我的身份就必須無懈可擊，因此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畢竟我名義上是個地球人，但對於很多地球上的事，我並不了解，有你在的話，能很大程度上幫我消弭不必要的質疑。”

　　男人看著她的眼睛，情真意切:“一切都是為了火星上的平民百姓。”

　　這人設上的翻轉，並沒有影響薑樹的腦轉速，當她聽到一切為了百姓的時候，一股強烈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原來如此，之前都是我誤會你了！”

　　薑樹一把拉住陳北爾的胳膊，眼神炙熱:“當然，我一定全力配合你，特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