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水道。
衝擊比想象中沉重得多,水流衝刷著夏致遠的後背,他用攀岩的動作緊緊貼住石壁,不敢有絲毫放松,每向上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他必須緊緊貼住石壁,任何一點疏忽大意,都可能被水流衝得脫離石壁,接下來就是一路墜落,所有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哪怕一丁點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河水隔絕了外界的聲音,他只能聽到水流聲、心跳聲和粗重的喘息聲,恍然間,竟然生出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孤獨感。
夏致遠探手扣住更高一層的踏腳點,正要往上挪,上面突然衝下來一具屍體,重重砸在頭頂。
他無法控制地後仰,手腳脫離落腳點,只剩一隻手扣住岩壁,身體被水流衝得左右亂晃,像個塞子似的堵住半邊通道,哪怕拚盡了全力,依舊沒辦法挪回去。
夏致遠甚至生出了松開手,落回去再重爬一次的想法,可心裡又實在是不甘心。
眼見就要無以為繼,他的後背突然被一股堅實且穩固的力量托住,將他緩緩推回原位。
不用看也知道,除了一號沒有別人。
心有余悸的夏致遠奮起余力,繼續往上爬。
越往上走,水道越是開闊,水流漸緩,衝擊力大幅度降低。
夏致遠緩了一口氣,轉頭觀察四周,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漏鬥形的小水潭裡,下泄的水流在水潭正中形成緩慢旋轉的漩渦,幾具殘缺的屍體在水流的帶動下,一邊旋轉一邊下沉。
其中一個金發女人恰好漂過來,和夏致遠擦身而過。她只剩下半個腦袋,殘缺的臉上眼神空洞,仍然帶著死前的驚恐。
夏致遠心頭一緊,目光跟隨女人的屍體,看著她慢慢下沉,看著她越轉越快,最後刷地沒入水眼。
一號正好爬上來,差一點就被女屍撞回去。
夏致遠收回視線,繼續往上走。
穿著沉重的動力裝甲,根本不可能遊起來,只能一步步往上爬!
頭頂嘩啦一聲響,又一具屍體落入水中,蕩漾的水波層層擴展,鮮血染紅了潭水,逐漸洇散。
水下昏暗,水面上卻燈火通明,夏致遠豁然抬頭,隱約看到一個冷漠的身影。
他本能地停下,泥塑木雕般躲在潭底,直到岸上那人轉身離開,才摸著水下的石頭繼續前進。
一號從後面跟了上來,衝夏致遠打了幾個手勢,示意自己必須上浮換氣。
夏致遠點點頭表示明白,拍拍一號的胳膊,再指指燈光相對昏暗的水潭邊緣。
一號點頭,腳下猛然用力遊過去,很靈活的樣子!
夏致遠扯扯嘴角,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上。
他想破了腦袋也沒鬧明白,半猩猩半機器的一號不比他輕到哪兒去,怎麽就可以遊上去?
他上輩子是條魚麽?
一號用的力氣恰到好處,漂到水潭邊緣時恰好力盡,他高高地揚著頭,隻把臉部探出水面一點點,嘟著嘴吐出肺裡的濁氣,險些炸開的胸膛總算舒緩一些。
再慢慢吸一口氣,一股混合了血腥味、硝煙味和腥臊味的奇怪氣味兒鑽進鼻孔,熏得他渾身一顫,一時不慎,河水倒灌鼻孔,嗆得他鼻涕眼淚一齊湧出來。
一號立刻沉入水下,死死捏住鼻孔,把肺裡的空氣一口氣全吐出去,才清空鼻腔裡的河水。
可嗆水的滋味卻不是一時半會能過去,他死死忍住,好不容易才挨過去。
他奶奶個錘子的,這都什麽味兒啊!
夏致遠詫異地看看滿臉猙獰的一號,找了個比較舒服的位置坐好,位於頭盔右側的微型潛望鏡緩緩上升,無聲無息探出水面。
這是個專門用來間接觀察的小玩意,很實用的設計。
潛望鏡調整角度,轉出一個扇面,夏致遠看到水潭外是個面積頗大的洞廳,半邊是水,半邊是岸,蜿蜒的燈光,照亮了一條不知道通向哪裡的洞道。
岸上橫七豎八地摞著七八具屍體,男女老少都有,看穿著全是實驗人員。
一高一矮兩個人身上背著步槍,拽著不知道從哪裡拖來的屍體,很隨意地扔在岸邊。
地面滿是拖行留下的血跡。
夏致遠一頭霧水,不是還沒打進實驗室麽,哪來這麽多屍體?
再說了,就是打進了實驗室,墨洲和泰西的部隊,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屠殺實驗人員。
把人抓回去逼問實驗內容,才是正確的選擇……我勒個去!
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不會是因為實驗室暴露了,背後的金主直接殺人滅口兼毀屍滅跡吧?
這是人能乾出來的事?
夏致遠收回潛望鏡, 朝一號打出上岸的手勢,又比了個抓舌頭的動作。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看看就回去,不然也太對不起這一路上的努力了。
依舊捏住鼻子的一號點頭,兩個人馬上向水潭另一邊轉移,趁那兩個人離開的空檔爬出水潭,小心避開地面的血跡,分頭躲在洞道兩側,最適合偷襲的位置。
裝甲裡滲入了太多河水,已經淹到過夏致遠的腹部,他的半個身子泡在水裡,甲縫裡不斷滲出河水,滴滴嗒嗒沒完沒了。
一號也好不到哪兒去,渾身的毛都浸透了,緊緊貼在身上,一個勁往下滴水。
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趁敵人還沒回來,夏致遠把小腿上的甲片打開一條縫,把滿身的河水放了個乾淨。
雖然身上依舊濕嗒嗒地難受,可比總泡在水裡好多了。
遠處傳來拖遝的腳步聲,夏致遠立刻打出預備的手勢,一號極力縮進藏身的角落,強壯的身板擠成一團,頗有大象塞進了狗窩的即視感,看起來特別滑稽可笑。
但夏致遠卻毫無笑意,他豎起耳朵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片刻後,一個人影倒退著走出洞道。
夏致遠啟動程序,瞬間化身格鬥大師,探手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利落地將他拽到一邊,抬腿一絆踹斷小腿,輕輕松松放倒在地,接著整個人壓上去,左胳膊勒住脖子,右手握住嘴巴。
整個過程乾淨利落,行雲流水。
可不出意外的是,意外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