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泠比想象中來得更快些。
她站在老門外,仍穿著喪服,多了一件披風。
因為光線的緣故,王存只能看清她的半張臉,火光將她白皙的肌膚映得些許通紅。
她肅立在那,影子卻如魔鬼般妖嬈。
與她同來的除了衛有德,還有兩個丫鬟和一個看不清的黑影。
那黑影明明離他有十數步之遙,卻給王存一種全方位被對方鎖死的窒息感。
“大小姐!”
孫醫師恭敬行禮。
莊泠輕點頭回應,看向被吊著的沈飛虎、趙帥二人,然後才看向王存。
王存心悸,還是下意識行了個禮。
“你是內奸?”
她的聲音清脆平靜,聽不出一點怒意。
“是的。”
王存點頭。
那邊趙帥一下急了,忍著疼痛喊道:“老王!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沈飛虎也急吼吼道:“是啊!現在大小姐在這,正是替我們主持公道的機會啊!”
王存不理會。
他直起腰,瞅著衛有德。
“我真的是內奸!這位堂使及堂眾沒有對我用刑,也沒威逼利誘!”
聽罷。
衛有德一下有了底氣。
回來的路上,他也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但現在都不重要了,他這次立了大功!
莊泠還是毫無波動。
“既如此,告訴我,是誰殺了我爹?”
王存搖頭。
見狀,衛有德大怒,擼起袖子就要衝進來:“我看你這個內奸敬酒不吃吃罰酒!”
“咳咳……”
王存捂著嘴,有些站立不穩,身邊的幾個堂眾猶豫不決,這扶還是不扶?
衛有德停下腳步。
“大……咳咳……大小姐,”
王存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虛弱的很,不經嚇……咳咳。”
莊泠目光一瞥。
孫醫師趕緊回道:“這個人的身體狀況確實比較糟糕。”
感受到莊泠的目光,衛有德立刻用手把自個的嘴捂住。
被堂眾們攙扶著的王存。
緩了一大口氣才道:“大……大小姐,不是我故意賣關子,而是此事我只能告訴你!”
“為什麽?”
衛有德忍不住發問。
結果他剛一開口,王存就戟指道:“大小姐,這堂使想要犯上作亂!請速斬之!”
???
衛有德人傻了,什麽情況,內奸竟然是我自己?
“賊子!你胡說八道什麽!”
衛有德真的怒了,目眥欲裂,火爆拔刀。
其他人也看得一愣一愣的,沈飛虎、趙帥心想被吊著的難不成該是這混蛋堂使?
莊泠則一眼看穿:“你的意思,我爹之死可能牽扯到幫內某個高層?”
“是的!”
“有多高?”
這三個字莊泠幾乎一字一頓,眸子緊緊地盯著。
王存視線不躲不避:“大小姐要讓我在這裡說?”
聽到這,衛有德要再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麽忌諱,他這個堂使就白當了。
牽扯到高層的事,他聽不得,更問不得,尤其不能在這麽多人面前逼問。
那無異於挑起幫內風雲!
是居心叵測之人才會做的事。
“大小姐,我嘴賤!我該死!”
衛有德像失去所有力氣,癱跪在地,臉色蒼白,冷汗直冒,看起來比王存還虛弱。
這時趙帥插話:“堂使,你承認自己犯上作亂了?”
“我承——”
衛有德想要發飆,但最終忍了,沒敢爆粗口。
莊泠已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把他帶到山梨閣。”
……
山梨閣是莊泠的私人住所,對面則是幫主夫人李茉柔的未邙(máng)閣。
“大小姐,可能有詐!”
之前那黑影提醒。
“無妨,你隨時待命!”
“是!”
……
王存被押到山梨閣的書房。
放眼望去得有十幾座書架,各類書籍整齊排列,簡直就是一座小型圖書館。
比莊大海的書房大了至少一倍。
想到這,王存尾脊骨不由生出一抹可怕的寒意。
左手畫面中曾顯示,莊大海就是被殺於書房。
他看見了這位幫主。
靈堂上擺著莊大海的遺像,旁邊還有另一幅遺像。
那是一個儒雅中年,頭戴綸巾,淡淡微笑。
門嘎吱打開,莊泠走入,看守的衛有德識趣退下,臨走前不忘表忠心。
“大小姐,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書房裡只剩兩人。
“這是軍師諸葛景?”
王存記著有這麽一號人。
據說莊大海之所以能在短短二十年內,從一個漁夫成為建幫立業的一方梟雄,此人功不可沒。
只可惜一年前在一次外出中被山賊斬首。
莊泠顯然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
她走上前,分別給兩個遺像上了香,露出優美的弧度,只可惜王存沒心思欣賞。
現在。
她高高在上地站著,俯視著戴著鐐銬的王存。
“你是誰?”
她問。
王存佝僂著,他虛弱的身體實在無法承受沉重的鐐銬,他已經有點氣喘籲籲了。
“大小姐,我們直奔主題吧!”
“我在聽。”
“為了你好,也為了我好,請大小姐確保沒有第三個人在聽,否則……”
莊泠美眸微眯,瞟了眼外面。
“請說。”
“好!”
王存醞釀片刻,機警地盯著這個美麗的女人,腦海中不斷閃過莊大海被殺的畫面。
有那麽一瞬,他都起了生理反應。
一種獵物被獵手注視的恐懼。
他鼓起勇氣,說出所想。
“殺幫主之人遠在天邊, 近在眼前。”
王存被鎖的雙手抬起,一根手指指向正前方。
就像一把刀,隔空插入對方心臟。
莊泠那張嬌冷的臉抽搐了下,一隻纖手輕輕抬起,驟然成爪狀。
“啊。”
王存低叫一聲,發現那副嬌軀幾乎與他貼在一起,他的喉嚨被死死扼住。
由於本身就佝僂著,他不得不仰視著,又貼得這麽近。
導致有種睜眼即視,張口即食的虛幻感。
彌留之際,王存似乎回到了小時候,棉花糖,小白兔奶糖,滿滿、大大的幸福。
但很快一切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美麗至極的臉。
莊泠恢復平靜,收回了魔爪。
“你到底是誰?意欲何為!”
對面。
王存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貪婪地呼吸著,半晌才緩過氣來。
“看……看來你終究沒那麽愚蠢。”
“殺了我,用不了一天,整個穎城都會知道真凶的真實身份!到時她必將身敗名裂!”
莊泠螓首微皺,還從沒人敢將她和‘愚蠢’二字聯系起來。
不過她剛才確實衝動了。
“你到底是誰?意欲何為!”
她第二次質問。
王存看白癡一樣看著她。
“我如果被人抓住小辮子,就不會還這麽自以為是,更不是愚蠢地想殺人滅口!”
“更何況,”
攻守轉換,王存壯起狗膽,反倒掐住了對方的玉頸,不得不說手感滑膩到爆炸。
“我抓到的可遠不止小辮子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