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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驕》第83章
  姐夫會和那小道長聊什麽?趙匡胤想著來到了顧磊屋外,恰好屋內兩人說到當年朱溫墓中之事,趙匡胤發現他們說的和尚很像明明師伯,心道:難怪大姐一直問我內功心法從何學的。

  不敢多聽,趙匡胤裝作剛到的樣子直接推門而入,道:“姐夫,顧道長,你們談什麽這麽久,今天不進城了?”

  “匡胤,來。”郭榮見是他,高興介紹道:“這位顧道長說來和我頗有淵源,算作師弟也不為過,叫道長生分,不如叫顧師弟。”

  “恭喜姐夫,賀喜姐夫。”趙匡胤恭維著,好奇道:“顧道長怎地如此厲害!難道是打娘胎裡開始練功的?”

  顧磊亦是一樂,郭榮稱他做師弟,雖然有幾分玩笑的意思,但看郭榮樣子卻不似作偽,他這一路觀察下來,郭榮這人做事細致謹慎,待人真誠,生性敦厚,碼頭上不是他加上後面的條件,那些災民恐怕無法過冬,這等萬家生佛之事做的平平常常,不著痕跡,事後又拂衣去,絲毫不貪功,作實令人佩服,所以顧磊也沒推就,半應下這個稱呼。

  一時高興,借著丐幫為他們準備的吃食酒水,三人掃開桌榻,天南地北的高談闊論吃喝起來,酒過三巡,趙匡胤又重提先前話題,顧磊不願說,可趙匡胤哪是好蒙混的,杯來盞去,顧磊酒桌上哪是他的對手,推脫不過,便將逃離巫山後的事情挑挑揀揀說了。

  兩人聽後齊歎天地造物之神奇,郭榮一時出神,暗道這等奇遇萬難複製,自己與婉兒功法隱憂莫非真就沒法解決!趙匡胤聽到老僧處越發確定,打死也不能交待自己心法的出處,否則不說這位顧道長,就是姐姐姐夫也不會待見自己。

  “哈!”趙匡胤腳踏板凳,一手搭在顧磊肩頭,一手持壺道:“原來道長是打算偷走南唐儲妃,此等妙事,怎能少了我趙匡胤。”

  說著將三人杯子倒滿,接著豪放道:“姐夫,你也不要趕我走,這江陵城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回。”

  被他這麽一打岔,郭榮也不再糾結,原本打算從顧磊這裡打聽解決功法隱憂的方法,既然顧磊解決方法的條件是天設地造,那麽自己也毋須強求,此次本就是九死一生,以後事顧忌那麽多做甚!

  “也不知那小蛾姑娘是何等女子,能令我顧師弟這樣的神仙人物動了凡心!”郭榮先是打趣,接著道:“匡胤說的好!就將周府大小姐偷回去,一來成全了自家師弟,二來也破了他這“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局。”

  “姐夫,說到周府大小姐,那個小小姐也一塊得了,養大了將來一塊…”趙匡胤這人來瘋,順著話頭說道。

  “胡鬧!”趙婉兒推門而入,嗔怪道:“多大人了,一天天的不著四六,看把顧師弟羞的。”這屋動靜早就傳到她耳中,平複心情後趙婉兒左思右想還是過來一趟。

  說來奇怪,趙匡胤在誰的面前都能放浪形骸,唯獨在自家大姐面前不敢,趙婉兒一進來,他立刻悻悻放下酒壺,嘴裡嘟囔卻不敢大聲,擦了擦凳子坐下。

  “就算明天要闖龍潭虎穴,今夜也得養足精神。”趙婉兒說著踢了趙匡胤一腳,道:“那麽小的孩子你偷來做甚?你會養麽?想養孩子和弟妹生去,還不滾回去!”

  趙匡胤一口飲盡杯中酒,放下杯子,拍拍屁股乖乖走了。

  郭榮剛端起面前這杯,就見趙婉兒看過來,放下杯子佯裝瀟灑一笑,道:“顧師弟,早些歇息。”

  趙婉兒趕走兩人,看著顧磊沒有說話,一時屋內靜的連根針落地都聽得見。

  郭榮出門後撞見正鬼頭鬼腦偷聽的趙匡胤,拽著不情願的他離開。

  “趙姐姐,別來無恙。”顧磊終於打破沉默。

  “嗯。”趙婉兒走到顧磊身前,上下端詳了片刻才道:“世事難料,你活下來了,都當你活不了,才把你交給巫蛟帶走。”

  “趙姐姐和二師父於我都有再造之恩,永世難忘。”顧磊誠懇說道:“我只是想知道…”

  “還不行。”趙婉兒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我還不能告訴你小森的下落。”

  “為什麽?”顧磊有些激動。

  “後面發生了很多事,涉及許多人,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趙婉兒斬釘截鐵道。

  “你!”顧磊情急之下,伸手抓向趙婉兒咽喉,卻在她喉頭前停住,趙婉兒畢竟是救命恩人,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要隱瞞小森的下落,但無論如何顧磊沒法向她出手。

  “趙姐姐你要怎樣才會將小森下落告訴我?”顧磊問道。

  “現在不可能。”趙婉兒對喉頭的手視若無睹,但她也知道,不能給出合理的理由,顧磊也絕不會善罷甘休,於是說道:“此行結束後,我再告訴你。”

  “此行結束?”

  “你也知道,榮哥要去江陵打探南唐虛實,我也是一定要跟去的,而此行凶險萬分,我知道顧道長神通廣大,若是能護我們安然返還,到時我自然告知你小森下落。”

  “…”顧磊沒有立時應下,自己本就有其它事,哪能去做他們的保鏢,況且一人還行,人數多了自己也護不了他們的周全。

  顧磊半晌沒有回答,趙婉兒問道:“莫非有什麽為難之處?”

  “人太多了,情況不明。”顧磊解釋道,其實若隻郭榮一人,顧磊真想護他安全,因為他對郭榮頗有好感。

  “若真有不測,你護著榮哥一人便是,不用管我們。”趙婉兒毫不遲疑說道。

  “你還是趙兄?”顧磊問道。

  “都是,我,你可以不用管,若只能保下一人,那必須是榮哥!”趙婉兒一字一頓道:“那是我們趙家欠他的。”

  “何至於此?”顧磊不解,若說趙婉兒犧牲自己,成全郭榮,還可以用愛情來解釋,但她竟連自己親兄弟也一並舍棄,就難以理解了。

  “我說過了,當年後面發生了許多事,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你要答應,便與我擊掌立誓。”說著,趙婉兒伸出手掌。

  顧磊想想,道:“要是你出了事,誰告訴我小森下落?”

  “死之前我會告訴你的,放心。”趙婉兒揚了揚手。

  顧磊看著她的眼睛,沒發現一絲異常,伸掌擊了一下。

  趙婉兒回到自己屋子,見郭榮還未安寢,想必還是在等著自己。

  “怎麽還不睡?”

  “等你一塊。”郭榮笑道:“怎麽那麽久?”

  “和顧兄弟多聊了幾句。”趙婉兒平靜道,只是兩人相識已久,她的異常郭榮那會看不出來,只是沒想到她與顧磊早已認識,還當她知道功法隱憂沒辦法解決,心裡放不下。

  “婉兒。”郭榮輕輕將趙婉兒摟入懷中,安慰道:“都怪我,還以為從顧兄弟那能找到辦法,結果卻是空歡喜一場。”

  “嗯。”趙婉兒輕聲應著,沒有解釋。

  “不要再想了,已然這樣,我也就不再反對,明日我們一起進江陵。”郭榮將頭枕在趙婉兒肩頭。“匡胤就不要去了,留在這接應我們。”

  “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大丈夫上陣殺敵,馬革裹屍還,沒什麽想不通的。”趙婉兒拒絕將趙匡胤留下,她確定趙匡胤修煉的也是“獨尊功”,既然如此何不轟轟烈烈搏一把。

  “依你。”郭榮沒再反對,趙匡胤做為自己的牙兵將領,自己要真回不來,他回去也沒法交待。

  第二天一早,四人準備齊當,便向汪鐵獅辭行。

  “幾位,丐幫江寧分舵在碼頭和城內都有盤口,有什麽需要只需吩咐。”汪長老將聯絡切口和暗語一一交待。

  “汪長老,各位,留步。山高水長,後會有期。”幾人和丐幫眾人告辭後,離開了村子,牽著丐幫贈送的代步馬匹上路。

  “師兄,等等我!”就在這時,遠遠一個人一路快跑,趕了上來。

  四人一看,正是那黃睛兒。

  黃睛兒跑到近前,一把拉住顧磊的韁繩,不悅道:“師兄,怎可扔下我一個人。”

  倒不是顧磊忘了他,只是汪長老說事情已經明了,這黃睛兒確是焦幫主選定的徒兒,希望顧磊能留下他,所以顧磊也不便要求丐幫放人,那料他竟追了出來。

  “你不待在丐幫,追我做甚?”顧磊嫌棄道。

  “我不,不好玩,他們都說要我做什麽幫主,可上次我做過了,結果那些人都要我給他們找吃的,我找了,結果一打架他們都跑了,我不做,我要去找爺爺。”黃睛兒委屈道。

  “找爺爺也不用跟著我啊!”顧磊有些無奈,這家夥夾雜不清,帶著是個麻煩。

  “跟著師兄,那些人不敢來抓我。”黃睛兒舔著臉討好道:“師兄,我為你牽馬。”

  牛皮糖,甩不掉。

  顧磊無奈苦笑,看了看郭榮,郭榮說道:“一起吧,這位黃兄弟也是個妙人,同路不無聊。”

  郭榮他們都不反對,顧磊隻好帶上他,反正丐幫真要來要人,交出去便是。

  江寧,又名石頭城,金陵,建業,建康。

  “果然有一番氣度。”郭榮立馬遠眺江寧城感慨道。

  “姐夫,此城於江南,若無一支強大水軍,無法輕取,而水軍必須有穩固的後方。”趙匡胤勒馬在旁接道。

  “先盡取江北之地,壓縮唐國空間,再取蜀地,於中上遊訓練水軍,可順江而下,再取則易之。”顧磊說道。

  “顧兄弟所言甚是。”郭榮昨夜已知顧磊通軍事,現在想法竟與自己不謀而合,甚感高興。

  “姐夫,我們助顧兄弟抱得美人歸後,不如讓他也做個將軍,總不能繼續修道吧!”趙匡胤湊趣道。

  “那感情好,就是不知道顧兄弟樂不樂意?”

  顧磊微笑著不置可否。

  進城後,幾人牽馬而行,一邊飽覽城裡的繁華。

  “八目上樹摘扶光,浴火成魔斷山梁,願做小兒失故地,複燃不過三載光,雀兒銜來扶桑枝,不知又為那家忙。”

  幾人剛逛了一會,就在街角聽到小兒正在傳唱歌謠。除了黃睛兒,其余幾人一聽就明白這兒歌意有所指,那句“雀兒銜來扶桑枝”中的雀兒就是說郭威,整段應該是自大唐滅亡後到現在。

  幾人還想再聽,結果那些小兒又開始重複,想來後面是沒有了。

  趙婉兒去街邊買了些糖,分給那些小兒問道:“這歌是誰教你們的?”

  “沒誰教,都在唱。”小兒紛紛答道。

  “有多久了,一開始是那天?”趙婉兒又問。

  “有幾日了,反正這些天都有人唱,我們就學了。”

  趙婉兒見這些小兒也不知道更多,不再問返回。

  “榮哥,先去驛館?”趙婉兒問道。

  “找個客棧住下,我看這城內氣氛詭異,看看再說。”郭榮答道,那兒歌讓他心裡打鼓,父親的意圖雖已明了,但南唐國都傳的這歌謠傳這麽快,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叔祖,這歌謠您老怎麽看?”周宗看著老人小心翼翼問道。

  老人可真是老,白發稀疏,面容層層褶皺,看上去隨時可能駕鶴西去,可卻坐姿筆直。

  “有故友駕到,逼我出面罷了。”老人閉眼答道。

  “您,您要出面嗎?”

  “先看看,意圖不明顯。天下十分,南唐獨佔四分,除那雀兒,其它不足為倶。”老人慢吞吞說道。

  “可宮裡那位正等著。”周宗趕忙說道,他知道以叔祖的脾氣,你不說清情況的嚴重,他就能高高掛起。

  “小娥回來許久了,別再關著了,進宮走走。”老人依舊閉著眼。

  “就怕她不樂意。”周宗頭疼道。

  “你先勸勸,不行讓她來見我。”

  “是,那孫兒去了。”周宗應道,小心退下。

  回到自己書房,周宗一邊吩咐將周憲帶來,一邊思考該如何勸她,這個女兒太讓他頭疼了,一跑幾個月無音訊。

  “爹爹萬安。”周憲進屋規規矩矩給周宗請了安。

  “坐吧。”周宗吩咐道。

  “謝爹爹賜坐。”周憲規規矩矩坐下。

  見周憲如此乖巧,周宗心中忐忑去了大半,一邊書寫一邊和顏悅色道:“回來這麽久,出去走走吧,前些日子皇后還說有些想你,正好這幾天日頭正好,進趟宮給太后請個安。”

  等了半天不見回應,周宗抬頭便見周憲規規矩矩的坐著,可大眼無神早已神遊天外。

  周宗氣不打一處來,重重扔下毛筆,喝道:“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啊!”周憲嘟了嘟嘴,道:“不就是想看看我守宮砂還在嗎?讓他們派個人來看便是,這麽麻煩做什麽?”

  “胡鬧!讓你去你就去。”周宗怒斥道。

  “不去,讓人當猴子看,要去你去。”周憲抗爭道,一臉不服。

  “你。”周宗氣極,拿起硯台就要砸到地上,可舉到半空生生停住,知道這招對這女兒已經不管用了,自己書房的好東西已經不多了,果然一看周憲,正戲蔑的瞅著自己,壓壓火,周宗將硯台輕輕放回書桌,故作平淡道:“叔祖要見你,你即不服我管,就讓他老人家管你。”

  “哦!”周憲略帶惋惜的應道,似乎為沒能毀去那塊硯台失望。

  “走,走,走。”周宗揮袖趕走女兒,拾起一塊手帕擦去手上墨汁,努力平複著心情。自己從小吏做起,至同平章事,幾經起複,自身才乾是一方面,皇室信任也是關鍵,而皇室信任的源頭卻是叔祖的預言,作為“天星派”最後傳人的叔祖,因其傳承特殊,感應“皇氣”尤為準確,在關於南唐皇室的預言上從未落空,只是可惜,“天星派”最為重要的秘寶“天星石”卻早已四分五裂,自家先人隻得到兩塊最小的天星石,叔祖雖然在天賦與卦象造詣上並不遜色於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袁天罡,李淳風,袁李二人借助完整的天星石推得未來六十象,而近年來叔祖年事已高體力難支,借助這兩小塊“天星石”,最清晰也只能看到“大珠小珠落玉(yu)盤”的關鍵信息,依叔祖吩咐,大女兒周憲自出生起便帶著那塊稍大的“天星石”,這麽多年過去,自己都開始懷疑的時候,沒想到年過六十的自己竟還能得一個小女兒,莫非這征象真的落在自家兩個女兒身上!

  只是形勢又起波瀾,街面上那首兒歌雖只是傳唱北地的五朝更替,可卻隱含北南之爭的寓意,誰對誰錯尚不可知,可皇室卻已開始關注,讓周憲入宮只是試探,真正用意是希望叔祖給出明確的答案,可以叔祖現在的狀況,再用“天星石”窺秘,能不能支撐過這一次都難說,叔祖可是周家的根基,叔祖不能有事。

  想到此處,周宗大聲道:“來人!”

  侍候的老仆在外應聲。

  “傳令下去,給我查,一定要查出那歌謠的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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