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後悔?
項澤義這話一問出來。
米麗莎因白玉變成了劊子手,還有莊武祥死去而抱著雙膝,身體不停顫抖啜泣的聲音,突然停頓了一下。
米麗莎悄悄抬起頭,看向跪坐在她身前的項澤義。
對方挺直了脊背,後傾著身子豎起耳朵,臉上滿是好奇之色的樣子。
米麗莎眨了眨發紅,還殘留著霧氣的湛藍色眼睛,疑惑的看著項澤義。
米麗莎只是知道,白玉和莊武祥先生,兩人之間關系並不好。
可兩人是因為什麽事情,發展成這種惡劣的關系,米麗莎並不清楚。
現在聽到項澤義的問題,似乎中間還有她不清楚的內情?
好在項澤義並沒有讓她多等,隨後繼續說道:
“白玉老大,假如時間回到過去。
你提前知道,莊武祥會再次聯合威利對顧柔出手,並且把塔什喂給周吞天。
你會如當初那般,接受莊武祥的投降收他為囚犯,在他逃跑的時候留他半條命嗎?”
項澤義嘴上好像是在質問白玉,可實際上他從剛才,就注意到米麗莎放緩的嗚咽聲。
從米麗莎對莊武祥沒有防備,主動詢問對方位置追著治療,還有此刻傷心的行為。
項澤義能猜出來,米麗莎對莊武祥的真正面目,他曾經做過的事一無所知。
不過想想也是,以莊武祥、威利這些趨利避害的性子,會把自己做過的事情,告訴米麗莎嗎?
根本不可能!
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他項澤義,這個正義直言的人!
來戳破莊武祥披在身上,用來偽裝欺騙米麗莎的外衣!
當然,其中項澤義也有一點點私心。
剛才項澤義發動能力,發現照顧米麗莎,竟然需要不少的獻祭點。
要知道米麗莎可是除了治療外,什麽能力都沒有。
由此可見,這個任務肯定沒有表面上那麽簡單,大概率會出現點意外。
項澤義為了減少自己的麻煩,更好完成白玉交代的任務。
他便故意借助提問,為米麗莎粗略介紹了一下,莊武祥曾經做過的事情。
好讓米麗莎了解,莊武祥就不是什麽好人,白玉早就該把他宰了!
項澤義相信白玉的智慧,他一定會懂自己的暗示。
從白玉的角度看項澤義此舉,就好像給一個骨灰玩家,介紹他再熟悉不過的玩法。
畢竟在場的三人,都曾見證過莊武祥的行為,莊武祥是什麽樣的人,他們早就清楚,根本不需要介紹。
項澤義唯一不確定的事情,就是白玉是否會選擇,按他的計劃走下去。
而白玉則是用平靜的目光,先看了一眼偷窺的米麗莎後,才把目光重新放在項澤義身上。
沉默片刻後,對著項澤義開口道:
“很有趣的問題。”
項澤義聽到白玉的回答,心中不由得開心。
白玉這話雖然是廢話,但廢話好啊!
在他們這種層次,認真起來說的話,都不是毫無含義。
就像現在白玉這句,聽起來好像是廢話。
實際上···也確實是廢話。
但這個廢話中,傳遞的東西,才是值得項澤義注意的東西。
這句廢話表明了,白玉並不排斥,項澤義設計的這個計策,願意給出正向反饋。
至少項澤義這份苦心也沒有浪費。
可後面白玉的問題,卻是讓項澤義一呆。
“那項澤義我問你,假如你擁有我這樣的實力,重新回到過去,你會選擇怎麽做呢?”
“啊?”
項澤義臉上滿是疑惑,不是自己在米麗莎面前,揭示莊武祥的真面目。
順便讓米麗莎,知道你白玉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
怎麽突然把話題轉到我身上了?
就好像這個問題,是專門用來考驗我的一樣?
然而還不等項澤義反應過來,白玉便繼續說道: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項澤義面對白玉的催促,整個人臉上全是驚訝,然後開口道:
“啊?啊~不是,我,我只是沒有想到,白玉老大你會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假如我突然有了你實力,這還是個讓人激動的假設。
這件事情吧~我認為要從頭···”
見項澤義試圖用廢話文學蒙混過去,白玉再次開口催促道:
“別打太極,直接說你心中最真實的想法,無論是什麽我都不會怪你。”
項澤義用手臂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水,臉色有些不自然道:
“這個嘛~我當然是···選擇什麽都不做了~”
怎料白玉聽到項澤義這話,聲音好似冰塊冷下來道:
“項澤義,你確定這就是你內心的答案?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最好重新組織一下語言。”
此刻項澤義的臉上的表情,簡直比哭還難看,扯著一張嘴道:
“白玉老大,這···”
“嗯?”
聽到白玉的威脅,項澤義重新咽了口口水,然後道:
“我說真話可以,但你首先得保證我的生命安全!
不然的話,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說。”
白玉一直平靜的臉色,聽到項澤義那變調的聲線,終於放松起來。
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顧柔,在對方那疑惑的表情下,輕笑一聲道:
“呵~看來你想到了啊~
那行,我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顧柔眨了眨小鹿般靈動的眸子,完全無法理解,白玉為什麽看到自己後,要輕笑一下。
不過見白玉這麽開心,顧柔也對他露出淺淺的笑容。
項澤義在得到白玉的保證後,才磨磨蹭蹭道:
“我···我若是帶著記憶,回到了過去,一定會直接動手,把知道會背叛的人弄死。”
白玉聽到項澤義的回答後,才滿意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道:
“這就對了,顧柔不要找項澤義的麻煩。”
項澤義就算得到了白玉的保證,似乎也並不放心,繼續開口道:
“顧柔你信我,若是活到過去,我肯定還會像現在這樣,給你求情!”
此刻的顧柔仍舊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懂。
白玉為什麽會囑咐她一句,項澤義又為什麽跟她求饒,剛開口問道: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為什麽跟我說這···”
顧柔說到一半,後面的話便如魚刺般卡在嗓子裡。
因為顧柔突然想到,若項澤義帶著記憶,回到了過去。
知道以他們四人小隊的實力,根本不足以解決白玉,甚至還會全軍覆沒。
那項澤義還需要顧柔,像釣魚一樣把白玉給釣過來嗎?
不需要!
失去利用價值的顧柔,項澤義還會向蕭三保要人嗎?
不會!
對項澤義來說,失去價值又威脅不到自己的人,他不會耗費心思去救。
怪不得項澤義聽到白玉的問題,在這裡推三阻四,若真按他所說。
顧柔想到這裡,眯起靈動的眼睛,隱隱帶著殺氣的看著項澤義道:
“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
沒事~項澤義你放心,我答應了白玉,不會因為這件事找你麻煩。
但你別忘了,還有別的事情,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項澤義聽到顧柔在談談上的重音時,整個人都打了一個冷顫,哭喪著臉道:
“我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不!很有必要!”
項澤義一想到,等解決周吞天后,自己可能面臨的未來。
還有白玉和顧柔,解決不了周吞天后,要面對的未來。
兩條未來都是通往地獄的路,頓時整個人像抽掉脊柱,軟軟的趴在地上。
直到這一刻,項澤義才反應過來,別看白玉心胸寬廣。
可在很多小事上,白玉如小孩一樣,喜歡故意捉弄人。
就像這次,明明是為了在米麗莎眼前,揭穿莊武祥的真面目。
項澤義明明是在幫白玉,解開兩人之間的誤會,可白玉竟然借機發難,故意戲耍他!
此仇不報非君子!我一定要找機會,給白玉一個狠狠地下馬威!
項澤義趴在地上,心中憤憤不平的暗下決心,攥緊了拳頭,臉上滿是堅毅和不屈。
白玉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項澤義,突然問了一句:
“項澤義你不會想著怎麽算計我吧?”
項澤義猛的一激靈,臉上驚駭欲絕,但還是強行控制聲音,有些顫抖道:
“啊~怎麽會呢?我···我能跟顧柔找時間談談,解開我們之間的誤會。
我高興還來不及!
又怎麽可能在心中想著,怎麽算計白玉老大呢?
白玉老大居然會這麽想,真的是傷了我的心~”
項澤義說完這些後,整個心都提了起來,生怕白玉發現什麽問題。
面對項澤義這段說辭,白玉沉默了。
米麗莎輕抬腦袋,從手臂的縫隙中,清楚的看到趴在地上的項澤義,對方臉上跟他的說辭完全不符。
項澤義緊抿著嘴唇,額頭上沁出汗水,臉上更是帶著忐忑不安的神情。
只是看了一眼,米麗莎就知道項澤義說謊了,他確實在心中考慮怎麽算計白玉。
發現這點後,米麗莎項澤義一樣,強抿起嘴唇,臉色憋得通紅,身體一陣陣的顫抖,生怕沒忍住笑出聲來。
項澤義和米麗莎的動作,自然不能逃過白玉的雙眼,但他並沒有點破,只是開口道:
“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項澤義聽到白玉的回答,就好像堅持的平板撐,終於到了時間,猛地放松身體。
懸起來的心,終於重新放回肚子裡,長舒了一口氣。
可下一刻,白玉的話,引起了項澤義的注意。
“既然項澤義你說了,自己的選擇。
我也會告訴你我的選擇,我不後悔。
哪怕是重來一次,我提前知道兩人的所作所為。
在莊武祥和威利,真正做出威脅事情之前,我依舊不會對他們動手。
我只會提高警惕,並提前做好準備,並不會以未來一定會發生,殺死兩人。”
項澤義聽到白玉的回答,也是陷入一陣沉默。
項澤義雖然有預料,白玉不會後悔。
但他確實沒有想到,白玉哪怕提前知道,也不會先對兩人動手。
短暫的沉默後,項澤義問道:
“難道你就不怕,因為你的猶豫,而導致別人受傷,甚至是出現更多的意外嗎?”
白玉聲音平靜的答道:
“不怕,未來本來就是充滿模糊和曖昧,我不會因為只是窺見可怕的未來。
便因此而失去自我,終日活在惶恐之中。
甚至是為了還未發生的事情,去殺死現在還未犯錯的人。”
項澤義從白玉平靜的聲音中,聽出強大自信。
就好像白玉曾真看過未來,但沒有提前把危險扼殺一樣。
項澤義並不清楚,白玉過去確實能看見未來。
現在看不到,只是因為他曾經的隊友,周延澤的詛咒封了他的能力。
甚至就最後一句,也是白玉過去經歷過的事情。
在前往恩賜的路上,沒有任何偽裝的白玉,就曾用能力躲開隱藏在地下,控制土地天選者的襲擊。
現在不過是把事實,講給項澤義聽罷了。
項澤義並不清楚這些,只能撐起身子,然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背對著白玉鄭重道:
“白玉老大,請你加油一定要活著回來!不要輸給周吞天。”
項澤義雖然不清楚白玉的過去,但光從白玉兩度放過莊武祥這點。
便能側面確定,白玉所言非虛。
一個不會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提前對你動手的上司,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項澤義是個聰明人,所以他清楚的知道,白玉這種人是多麽的稀少。
不是說沒有善良的老板,而是善良的老板們,大多沒有能力。
而有能力的老板,又大多‘聰明’過頭。
一個有能力,同時善良的老板,真的是比瀕危動物還少。
不是說這種人沒有,而是要同時做到這兩點,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要良心就注定會失去一些手段,而失去這些手段,再想發家便難如登天。
除非有通天本領,不然大多數,只會落得一個,既沒有良心有沒有能力的下場。
正如項澤義認同價值一樣,善良和能力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互相排斥的兩件事。
哪怕是白玉,他也是有善心但不多。
真聖母,決不會把莊武祥給宰了。
但正是白玉這種,有善心但不多同時又有手段的人。
才是項澤義最想追隨的上司,只有在這種人手下,才能獲得安寧,不用整天提心吊膽。
不會出現,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下場。
這種下場就夠了,雖然白玉有的時候,充滿了孩子氣,喜歡作弄下屬。
但白玉在真正的利益分配上, 從來都沒有吝嗇,該給獎賞給獎賞,該處罰處罰。
項澤義不怕罰,就怕獎罰不明。
所以,最後這句話,是此刻項澤義聽完白玉的答案後,發自肺腑的真情實感。
項澤義不想白玉死在周吞天手上。
白玉聞言一愣,然後輕笑一聲:
“呵~我說了周吞天必然會死,哪怕你給我插旗子,也改變不了這點。
好了~你就安心執行,我交給你的任務吧。
顧柔這裡交給你了。”
“放心,你去吧~”
得到顧柔的回復,白玉向她點點頭,便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裡,緩步向周吞天走去。
另一邊,哄了殷夢嬌許久的周吞天,也察覺到白玉的動作。
周吞天的臉上浮現出自信的笑容,揚聲對白玉喊道:
“怎麽?遺言說夠了,決定來送死了?”
周吞天跟白玉一樣,兩人都不把對方放在眼裡。
堅信現在的自己,一定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所以場上才會出現,明明是生死仇敵,卻好像不認識的陌生人般,互相跟著自己的夥伴打招呼。
因為對於白玉和周吞天來說,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最後寧靜的時刻。
早一點,亦或者晚一點,結果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而在白玉離開之後,終於憋住笑意,冷靜下來的米麗莎,抬起紅腫的湛藍色眸子,定定的看著項澤義,開口問道:
“項澤義先生,你能跟我講講,你所知道關於白玉的事情嗎?我很好奇。”